136:算計又見算計

136:算計又見算計

偏著腦袋,風九狀似認真思考了一會,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道:「皇上既然要獎勵,就把這龍椅送給我吧。瞧這做工,應該值不少銀子。」

「放肆!」宣旨太監一邊大聲呵斥一邊在心裡內牛滿面。話說,這女人怎麼還是這麼不知死活。

「娘親」星兒再次拉著她的衣角,眨巴著晶晶亮的大眼睛說道:「這個龍椅那麼好看,賣了多可惜。不如,綁起來給星兒當鞦韆吧。」

「哐當」

一時間,滿大殿都是下巴掉地的聲音,話說,這一大一小兩人果真是母子吧,都是一樣的語出驚人。

龍椅上,帝王慕寒兮的臉色變得很難看了。堂堂一國之尊被開這樣的玩笑,確實有點過頭了。不過,當著御北寰的面他又不好發作,只能深呼吸一口氣暫時忍下去。

「朕的龍椅你們就不要惦記了」利目一掃御北寰,眸光里掃過一絲算計,他高聲說道:「風九,雖說你與天都皇尊生下了孩子,已有夫妻之實。但是,始終沒有行過大禮。不如,就由朕為你們主婚…」

不待他把話說完,風九就沉聲打斷了。「我的婚事不用皇上你來操心,況且,生了他的孩子,我卻未必要嫁給他。」

鷹目轉向一直雙手環胸看熱鬧的御北寰,慕寒兮問道:「皇尊,你…」

「九兒的意思就是本尊的意思。」御北寰那俊美無雙的面容上不見絲毫不悅之色,依舊噙著那抹邪魅的笑慵懶地說道。

風九挑眉看一眼御北寰,眸光柔和了許多。

果然,這個妖孽是最懂她的。她自然是心裡有他的,不過,南宮宸一事始終是她很難跨過去的坎,她不似別的女子那樣會哭得死去活來,若果真是那樣也好,至少哭完了漸漸的也就淡忘了。她沒有那麼多的眼淚,也不輕易表露傷痛,但是卻會一直念念不忘。

更何況,她討厭被別人安排。

不過,這廝一直都叫她『娘子』,怎麼突然改口了?她可不認為是帝王的威嚴讓他不敢胡言亂語了。

「不嫁給他?嗯」慕寒兮回味半晌,薄唇突然勾出個不易覺察的弧度,不緊不慢地說道:「那麼,朕知道該賞你什麼了。」頓了頓,他高聲說道:「六王爺膝下有一養子君無殤,據說與左將軍私交甚好,而六王爺也一直為愛子婚事煩憂。今日,朕做主將風九許給君無殤,並賜金銀財寶百萬兩。六王爺、風大將軍,如何?」

風九眉頭一挑,下意識地偏過腦袋看一眼御北寰。見他臉上沒有絲毫波瀾,似乎早就料到會是這樣,眉頭不由得皺了起來。

「本王…遵旨。」

「臣,沒有異議。」

風九循著聲音看過去,一眼便看見了個身著深紫色朝服的中年男子,那男子年輕時必然極為風流倜儻,眉目間與慕寒兮沒有一絲相像,反倒與君無殤有幾分神似。

想來,他就是六王爺了!

在他的身旁,在病榻上躺了近兩個月才漸漸好轉的老爺子風傲正身著朝服一臉深沉地看著她。比起初見時,老爺子明顯消瘦了許多,精神也不是很好。看來,戰神風凜一事給他的打擊很大。

「娘親」懵了半天,終於回過神來的星兒不幹了,不悅地噘起小嘴巴,他奶聲奶氣地抗議了「你是星兒的娘親,怎麼可以又嫁給別人呢?」

若有所思地看一眼慕寒兮,她俯身朝星兒笑道:「娘親嫁給君叔叔,就有兩個爹爹疼你了。這樣不好嗎?」

有兩個爹爹疼?額,聽起來似乎很不錯呀!

「皇上」當事人沒意見,群臣們有意見了。「六王爺乃皇親國戚,是您的親叔叔。那君無殤再是養子,也算是半個皇親了,怎麼可以娶個…。失了貞的女子為妻。」

慕寒兮不悅地掃一眼那些老迂腐的窮酸書生,鷹目所到之處再沒有人敢胡言亂語了。「朕的決定還輪不到你們來質疑,傳朕口諭,將大將軍府九小姐許給六王爺府養子,半個月後,朕親自主持婚禮。」

說罷,起身一甩衣袖朝後殿走去。

待他走後,風九朝御北寰問道:「你早知道他會這麼做,對吧?」

後者慵懶地伸個懶腰,邪魅的眸子微眯著任誰都猜不透他的心思。薄唇輕啟,他閑閑地說道:「娘子,難道你不想知道這黃鼠狼安得什麼心嗎?」

風九隻覺得嘴角又有抽筋的傾向了。

話說,她才剛趕回來啊喂,各種算計啊算計的不要這麼快吧!

「大將軍,恭喜。」

「六王爺,同喜。」

翻著白眼看著那對互相道賀的長輩,風九嗤笑一聲。

那六王爺她雖然是第一次看見,卻知道定然是個不簡單的人物。要知道慕寒兮的所有叔伯們都死光了,唯有他一人還活著,雖然掛的是個閑散職位,平日里也多流連於風月場,只醉心於詩詞歌賦,但是那看似淡泊的眸子里隱隱透出來的精光卻出賣了他。

這樣的人即便不是狡猾之徒,至少也懂得明哲保身。慕寒兮那廝明知道她與御妖孽有夫妻之實還要自己嫁給君無殤,稍有些腦子的人都知道是有目的的。這王爺不但沒有抗議,還很樂意地答應了,看來,這六王府有渾水。

至於自家那老爺子,完全就是個愚忠的典範。只要帝王一開口,就算是腦袋也會毫不猶豫地砍下來給他當球踢。

奉天帝、御北寰、六王爺、風老爺子、君無殤,再加上自己,每個人都能算是個風雲人物,這樣攪合在一起,怎麼看都覺得很詭異。

「娘子」一旁的御北寰執起她的手,斜飛的風流眼中有一抹她看不懂的情緒。「自離開滄海城那一刻起,你已經在慕寒兮的算計之內了。這奉天的水很深,足夠你掀起驚濤駭浪了。只是,無論結果如何,有些東西卻是你必然要失去的…。」

必然要失去的?

是像南宮那樣的嗎?

直到走出皇宮,風九的腦海里還在盤旋著御妖孽的那句話和那抹她看不懂的情緒。

「娘親,他們都有轎子坐,我們的轎子呢?」星兒不滿的控訴拉回了她的思緒。

抬眼看看那匆忙鑽入轎中,避她有如蛇蠍的官員們,風九額頭上滑下幾道黑線:裴浚裴右相據說因病沒有上朝,看來,順路車是坐不成了。難不成真的要破壞她的美好形象當一回強盜?

「你還愣在這裡幹什麼?還不快上馬。」一道威嚴的聲音在她的身後響起了。

風九回頭,正對上風老爺子那嚴厲的眸子,微愣了片刻才看到他身旁那匹無人乘坐的白馬。

原本她以為這老頭子肯定會恨死了她,算起來,風凜和風玉枕的死都跟她有莫大的關係。自她小時候,這老爺子就不喜歡她了,如今又弄死了他兩個至親,沒在皇帝的面前抽刀子砍人已經很不錯了,想不到竟然會主動跟她說話。

「你伯父跟你二堂姐的事我都知道了,你爹爹和娘親的事我也在邊關大營那幾位將軍的飛鴿傳書里看到了。你,做的很好。」老爺子臉上現出久經世事的滄桑,眉宇間有一股無法掩藏的疲憊之色。想來,事情的真相對他的打擊是很大的。

縱使心中對這嚴厲的老頭這麼多年來對風千裳一家的不公平待遇心有怨言,這會風九也不願意再傷他的心裡。幾不可聞地嘆息一聲,一把將兒子送上馬背,她縱身跳上去。

老爺子見她領了他的情,老臉上現出一絲欣慰之色,一夾馬腹率先朝大將軍府奔去。

大將軍府

當風九和星兒有說有笑地騎著馬慢慢踱回來的時候,上至老夫人,下至除了在皇宮裡當貴妃的大小姐和已經死去的二小姐以外,所有的小姐們都到齊了,只是表情相當引人遐想。

見著星兒,老夫人自然是高興的,只是一連死了一個兒子和孫女,還未從悲傷的情緒中走出來。現在又要面對這個從小就未拿正眼瞧過,一直當隱形人對待的九孫女,即使想要表現點身為長輩應有的慈愛,總歸還是覺得彆扭。於是,那硬擠出來的慈祥微笑就有那麼點扭曲了,看起來甚是滑稽。

而六位小姐的表情更是可笑,明明她們的父親和二姐都是因為這個女人才會落得那樣的下場,她們在皇城裡的名聲也因為戰神風凜的通敵而變得奇臭無比,卻偏要被逼著來這裡迎接這個讓她們恨不得一刀砍死的女人,臉上還得掛著違心的笑,笑得出來才有鬼咧!

風九居高臨下淡掃一眼那六個女人,唇畔咧開露出一個鄙夷的笑。她們的娘親都被自己的親爹給毒死了,而自己的親爹又被她風九和七婆弄死了,她們是該感激她還是該恨她呢?不過,似乎這些根本不是她們關心的事,這群女人哪懂得什麼叫親情,現在腦子裡想著的無非是自己在夫家地位不保,擔心被一紙休書掃地出門吧。

「星兒,來,快來給曾外婆看看。」老夫人見氣氛尷尬,笑著向星兒伸手打圓場了。

「曾外婆」星兒笑著跳進她的懷裡,小胖手捂著肚皮說道:「星兒餓了,要吃又大又肥的雞腿。」

「曾外婆老早就命下人給你準備了,保管餵飽你的肚子。」

看著一老一小兩個人有說有笑地進去了,風九抽抽嘴角。尼瑪,這熊孩子上輩子果然是只小狐狸,一聽見雞腿連親娘都不要了。

一屋子人表面和氣地用完飯後,風九被老爺子單獨叫到了書房。

「關於婚事,你有什麼想法?是願意,還是…。」

「若我不願意,你會違背皇帝的旨意嗎?」風九打斷了他的話,沉聲問道。

老爺子老臉一僵,看向她的眸光里多了一份沉痛。「你是冽兒唯一的孩子,如果你不願意,我…。會努力為你爭取。」

明知道這個愚忠的老頭能說出這樣的話已經很不容易了,風九還是覺得好笑。明明自己這具身體與他有著至親的血緣關係,明明他欠這個身體和其雙親的太多,卻還是抵不過皇權。

見風九面露不屑,老爺子緩緩嘆口氣,說道:「馬車和銀票都為你準備好了,今天晚上你就帶著星兒走吧。」

風九心中一動,挑眉看向老爺子。

重重地嘆口氣,老爺子說道:「與南曲這一戰,如果你輸了,皇上會以此為借口殺了你,奪了我的兵權,風家從此敗落下去。你若贏了,便會攪進皇城這灘渾水裡來,左右都是被人利用的棋子。你是個聰明的孩子,各中厲害關係,不用我多說,你也該明白的。」

嗬,原來這老爺子也是攻於心計的,短短几句話便將慕寒兮的打算揭露得一清二楚。

誠然,她左右都是被利用的棋子。這一點在御北寰點破那句『早在離開滄海城的那一刻起,你已經在慕寒兮的算計之內了』時她就已經想明白了。

身為奉天至高無上的帝王,即便滄海城遠離皇城,這些年來隱隱有國中之國的趨勢,但到現在依舊是被奉天直接管轄的,要想知道一個鏢局的當家人的真實身份是輕而易舉的。也就是說,慕寒兮早就知道了她和君無殤的真正身份,要她送小西瓜進皇城是假,讓他們兩個人回來才是真正目的。

之後的一切正如老爺子所說,她戰敗,老爺子被奪兵權,削弱了隱隱有功高蓋主之勢的風家的權勢。若是不湊巧贏了,就把她嫁進六王爺府來試探六王爺的忠心。

不對,就算慕寒兮像她想的那樣懷疑自己親叔叔的忠誠,也用不著以她來試探吧,這裡面還有貓膩,而且,定然和君無殤有關。

看著風九那通透的表情,老爺子讚許地點頭說道:「你果然很聰明,這麼快就想到最關鍵的點上了。不過,這些事情不是你可以卷進來的,還是帶著星兒走遠點吧。」

「慕寒兮大費周章地把我弄來,會有那麼容易讓我走掉嗎?」風九勾唇冷然一笑「我想,大將軍府肯定在我回來的那一刻就被監視起來了。而且,我也不準備逃走。即便是被盯上的獵物,不到塵埃落定,誰知道到底誰才是獵物,誰才是獵人呢。」

老爺子心中一動,直直地看著這個他幾乎從來沒有仔細看過的孫女。算算時間,這個最小的孫女才雙十年歲,眉宇間卻有一股與年紀不相符的老成和強悍的自信,那不大卻很有神的眸子里儘是聰明和睿智,隱隱的還透露出一股如獅子般掠奪的氣息。

這是個危險的丫頭,比起如鷹隼般冷酷殘忍的慕寒兮絕對不會遜色半分。

無奈地在心中嘆口氣,他沉聲說道:「罷了,這都是命。」

命?

風九自然不會相信這根本就不存在的玩意,嗤笑一聲,轉身朝門外走去。

一隻腳剛跨過去,身後傳來了老爺子略帶著些許局促的聲音「你娘…她還好吧?」

想起那佝僂著背滿頭花白髮絲一臉傷疤和滄桑的可憐女人,風九俏臉一冷,淡淡地說道:「活著,比死了更痛苦。」

說罷,頭也不回地大步而去。

有些事情,一旦做下,就不能再回頭;有些傷痛,一旦留下,就是一輩子。身為南曲尊貴的公主,在這個家族裡卻沒有得到任何的肯定和地位,付出了這一輩子最大的熱情,換來的卻是那樣的結局,任是誰都不會大度地一笑了之。

風九突然有些能夠理解那樣的風李氏了,下半輩子只能以七婆那樣人鬼不分的模樣苟延殘喘,即便那場大火已經過去了七年,身體依舊在遭受毒煙的侵害,甚至連自己什麼時候會突然死掉都不知道。難怪她會恨毒了南曲的老國主和風家,若是她,只怕恨意會更深。

不遠處的地方,星兒早已手捧著兩個大油紙包包耐心地等著她了。見著她過來,笑著迎上去。母子二人有說有笑地回到自己的小院子里。

小院早被兩個小丫頭打理得乾乾淨淨,院子中央那刻僥倖存活下來的老樹下被風音手巧地綁了個鞦韆,一切都和以前一模一樣。

星兒抱著油紙裡面的雞腿找兩個丫頭獻殷勤去了,風九一個人站在院中,看著一點點融化的積雪,心莫名的平靜下來。

這是她的家,承載著風千裳所有的美好回憶的家。

蹲下身子回憶著印象中雪人的樣子,她笨拙地滾出一個大雪球。

下一刻,一個腦袋大小的小雪球放在了大雪球的上面。

風九順著那雙白皙的手看上去,只見風莫白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正淡淡地看著她。

一瞬間,記憶回到許多年前的某個冬天

那時的她在院中堆雪人準備給上朝還未歸來的父親一個驚喜,突然,自牆頭上掉下來個黑乎乎的東西嚇了她一跳。仔細一看,竟然是個跟她差不多大小的男孩。

那孩子渾身是血、衣衫盡數破爛、裸露在外的肌膚上儘是一道道觸目驚心的鞭印。縱然如此,他也沒有皺過一絲眉頭,只是拿冷清的眸子掃一眼四周,正準備朝屋子裡鑽去,幾個身穿黑衣黑褲的蒙面人出現一掌將他打出老遠。

年幼的她從來沒有見過如此血腥的畫面,頓時嚇得緊緊捂住了嘴巴。但是,眼看著那些黑衣人朝那孩子走去,甚至高高地舉起了手刃,她還是不顧一切地衝過去擋在了那孩子的面前。

最終,那孩子還是被帶走了。而她,只是被推倒在了雪地里,僥倖地沒有受傷。

「莫白」咧嘴一笑,風九調侃地說道:「你小時候可比現在可愛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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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田美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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