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死

「怎麼會？」

衍嵐笑笑，目光還沒有從棺材上離開，不像是跟荼馭說，倒像在說服自己：

「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掀了人家的棺材，多沒禮貌，多不道德。」

[賭兩個幣，這禮貌撐不了太久]

[海選里那老六誰啊，您還真好意思說「道德」]

[雖然我也想踩一踩，但剛剛她幫小白蛇治療，好像還申請了人類論壇的直播屏蔽……我忍兩分鐘]

衍嵐在小蛇變成人形時就關了玩家彈幕，順便申請了屏蔽鏡頭半小時。

不著衣物的邪祟人身，還是邪祟的包容度高。

就是人類身死化成魂魄，歸類邪祟大類后，思想也會發生一些大轉變。

「心口不一，不能信一點兒。」

荼馭皺了皺鼻子嫌棄，她看向布置場所的眾人，滴溜溜轉了轉眼珠：

「但這想法也不是不行，就是我想掀棺材蓋，要是打起來，我要當前鋒。」

這什麼不顧遊戲死活的態度。

衍嵐好笑：「如果我要掀棺材，就會安排好後手，不會有打起來的後果。」

甚至會瞞天過海、禍水東引。

「打起來就打起來，這算什麼後果？」

荼馭擰眉，「絕對的力量能碾壓一切，費腦子的事情我玩不來。」

「我這人懶骨頭，不喜歡麻煩。」

衍嵐託了下晃悠悠的小白蛇，隔著袖子，安撫地用指腹蹭蹭：

「這樣才不會為接下來的任務添堵，尋求一個最輕鬆最效率，也能拿到最多報酬的途徑。」

聰明人從不會給自己找麻煩。

更何況衍嵐還是個喜歡偷閑、有點懶散的聰明人。

「你懶，還說學校效率低，還要出去學。」

荼馭不甘心地嘟囔，她還記得這茬。

「這是一碼事，耗費同樣的時間，我學到的是常人一輩子都學不完學不會的東西，」衍嵐語氣平和，「所以我現在很清閑。」

這種清閑不是說外事，而是心境，心中通透有底氣，姿態自然閑適。

也很從容，對大多數事遊刃有餘，除了……

衍嵐認真地思索，突感頭疼：

除了錢，還有腦子這病。

「不過一個人一個活法，我犯病的時候也很情緒化，動腦子這事可以讓給我。」

衍嵐想摸摸荼馭的頭，被後者撇嘴躲開：「摸頭會長不高，不要碰。」

「好，」衍嵐收回手，「我們先坐下。」

太陽落山，天光朦朧。

人漸漸多起來。

衍嵐隨意找了個角落坐下，眼睛順勢看向虛空某處。

是懸浮的技能卡牌。

【技能名稱：好人大轉盤（現）】

【等級：LV.1】

【功能：指針轉動，可隨機獲得一種道具，某種提示，或某種改變。】

【說明：撥動命運的指針，引來方位的動亂，吉凶的詭變，祂將依據使用者的某種特質，賜下未知的秘物。最終的結局是愚弄或恩賜，都取決於你的每一步，隨遇而安，卦象莫測。】

「和抽卡的大轉盤差不多，只是這轉盤涉及的範圍更廣，好的能保命，壞的說不準就要命。

「不過這說明裡的某種特質，還有名稱里的好人……」

衍嵐指腹摩挲唇角，心裡盤算，眉心微微蹙起：

「好像哪裡不對，這破遊戲在海選那次把我送進重症病房，這技能上要再給我埋坑，怕是得跟閻王爺划拳喝茶。」

「喂！」

荼馭遲疑，拍拍衍嵐肩膀，「別在這發獃啊，你在看直播面板還是技能卡？」

「技能卡。」衍嵐語氣平靜，收回視線。

她看面板時會下意識的移動視線，讓面板跟隨，這樣就不會被發現異常。

技能卡是第一次看，文字太多，值得考究的地方也太多，容易露餡。

原本是沒關係，但這孩子太敏感。

不僅僅是聽覺，還有直覺。

「技能卡啊，那都是可以保密的，連觀眾都看不見。」

荼馭抱著書包點點頭，認真提醒：「能不暴露就盡量不要暴露，你可不要讓人忽悠著說出來。」

「多謝。」

衍嵐微斂一雙桃花眸，含著溫和的淡笑。

「不，不謝。」

荼馭用手抓抓臉，偏開視線，馬尾上的發繩是只粉色小狗頭。

這小孩兒。

雖然嘴巴厲害，話里不留情，心卻不怎麼硬。

「和論壇的照片有區別，但行為和面容對比，這應該用的本相，還是縮小版。」

衍嵐心想，側眸打量。

眼窩略深邃，顯得鼻翹薄情，三停十二宮看過面相，不是有福的。

早年父母不亡也缺位人生，甚至會虐待，前生不順，性格略急躁敏感。

但總體看去清和秀麗，勉強帶點嬰兒肥，杏眼圓潤靈性……確實像只窩在路邊，常常警惕著、兇巴巴保護自己的小狗。

「唔，還挺招人疼。」

衍嵐心軟，認真想想，「至少我是愛小狗人士。」

「怎麼這麼多孕婦？」

荼馭突然開口，視線看向土樓入口。

衍嵐偏轉目光。

戴著銀飾，穿著考究的，肚子都或多或少凸起的苗族女人們進了這圓形土樓。

有些身邊陪著男人，有些是和其他女性結伴。

「白事宴這麼不吉利的場所，怎麼會讓孕婦來？」

荼馭詫異，「這白事宴到底在搞什麼？」

「白事宴擺祖宗牌，還在那麼重要的薩歲祭前舉行……」

衍嵐略斟酌，抿出些微不可查的笑：「你覺得在他們眼裡，這場白事宴是晦氣，還是賜福？」

「你是說……」

「我不要去！我不要去！！放開我！放開我！！」

「媽的！不聽話？！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跟我在這鬧！是不是沒被打夠？！」

嘈亂哭泣的女聲，和暴躁威呵的男聲混雜，還夾雜著骯髒辱罵的苗語。

荼馭神色一戾，幾乎聽到女孩哭聲的瞬間起身。

拎起板凳，滿身寒氣地邁去。

[我去，這是要幹什麼？]

[艹！這作風好熟悉，過去了！砸了我靠！]

「哐——！」

板凳被砸碎，荼馭在各處驚叫中摔掉凳腿。

一抬腳，直接把頭破血流的男人踹翻。

「打女人？還打孕婦？我他媽叫你橫！還手啊！遇見能打的就慫了嗎？！」

衍嵐撥開人群，扶住摔坐在地，手腳顫抖的孕婦。

「別動，我給你診脈……」

那穿著苗族服飾的孕婦霎那轉頭，顫唇看著衍嵐。

看樣貌不過二十齣頭，臉上還帶著傷。

「你，你是外面的……」

「我是。」衍嵐抓住她伸出的手。

女孩恍惚迷離的眼神定了定，突然睜大眼睛，迴光返照般露出點希冀：

「救，救……」

女孩的聲音虛弱模糊，眼淚比聲音更快流出，手指緊緊攥住衍嵐的手，艱難地在喘息中發音。

「救救我們，救……」

聲音漸弱，女孩眼中的微光消失，手指鬆了力。

沒了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