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是心之所向。」

他終於厭煩了她木訥又冷淡的性格，決定就此分道揚鑣。

望著他離她越來越遠的背影，心臟無端抽疼了一瞬，莫名的衝動湧上頭腦。

「賀諶。」

舒明緋叫住了他的名字。

青年倏然停下腳步，不明所以地轉過身。

他沒有站在明亮的燈光下，身影被黑夜短暫的吞沒，她看不清他臉上的神情。

說實話，舒明緋也不太明白為什麼會突然叫住他。

她想說什麼呢？

衝動過後，懊悔的情緒很快漫上心頭。

可他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等待著她的下文，雖然什麼都沒有說，卻莫名給她一種，倘若她不說點什麼就不會輕易當作沒聽見的感覺。

或許是她想得太多了。

心臟不受控制地越跳越快。

舒明緋決定成為那個主動抬起手，打破阻隔在他們之間那道屏障的人。

這個念頭冒出來后，沒等她組織好語言，心中縈繞許久的問題已經脫口而出：「你玩遊戲一直都這麼認真的嗎？」

她咽了咽口水，垂在身側的手，無意識地捏動指尖。

青年似乎愣住了，露出明顯詫異的表情，「什麼？」

賀諶沒聽懂她的意思。

她突然叫住他，就是為了問他玩遊戲的態度嗎？可是他玩遊戲的時候是什麼態度，她不是最清楚嗎？

他直覺她話中有話，敏銳地捕捉到關鍵詞，再次詢問：「你指的是什麼遊戲？」

說話間，他不動聲色地往回走，剛好在那盞路燈的照射範圍外停下腳步。

這樣的距離，足夠令他看清她此時的表情。

她很緊張。

前所未有的緊張。

彷彿被她的情緒傳染，賀諶的神色也嚴肅起來。

舒明緋看到他朝她走來，身軀愈發僵硬，「大冒險。」

青年身形修長，鋥亮的皮鞋、筆挺合身的西服、經過髮蠟定型的髮型，使他褪去了幾分她平日里熟悉的學生青澀氣息，更接近她印象中豪門貴公子的形象。

矜貴、疏離、與她這樣的普通人有著渾然天成的鴻溝。

倒不是她自視甚低，這個社會上有階級之分是不得不承認的客觀存在的事實。

舒明緋有自知之明，因此即便察覺到那些雇她當替身的男人在和她相處的過程中不可避免地冒出幾分真情實感，也從沒產生過任何不切實際的幻想。

他們喜歡舒明雅，自然也包括喜歡她的臉。

食色性也，對著她這張與舒明雅一模一樣的臉，心動在所難免，那些不過是人天然的劣根性罷了。

畢竟誰不喜歡漂亮的事物呢？

就連她也不例外。

實驗樓外的那場雨，她見到賀諶的第一眼就知道，這是她喜歡的類型。

所以她願意和他做朋友，答應當他妹妹的家教。

人都有私心，她也有。

離他越近，舒明緋越是發現他的好，在他的身上，她試圖找到那些男性會在有意識或者不經意間表露出來的令人厭惡的特質。

她告訴自己，只要察覺到一丁點兒蛛絲馬跡，她就能證明，賀諶沒有那麼好。

她眼中那個近乎完美的賀諶，只是因為她看向他時自帶的濾鏡。

似乎只要證實賀諶沒有她想象中的那麼好，她便不會那麼不甘。

就是現在。

只要證明，賀諶的接近，從一開始就是別有用心的欺騙和戲弄，那就證明他的身上也存在她最厭惡的劣根性。

不尊重女性。

伴隨著心臟處那股細細密密的莫名隱痛，舒明緋艱難開口：「你故意接近我，是大冒險嗎？還是因為和什麼人有賭約？」

話音剛落，青年的瞳孔微縮，顯而易見的驚訝。

怎麼，很意外嗎？

這是……被說中了心事的表情嗎？

是不是覺得自己偽裝的很好，沒想到她從一開始就猜到了？

舒明緋不太確定地看著他。

出乎意料的，賀諶否認了。

「沒有。」

他沒有承認。

「沒有大冒險，也沒有賭約，從來都沒有。」

他再次重複，彷彿想通了什麼一般，那雙比夏日夜空中閃爍的星辰更明亮的黑眸，深深地凝視著她，眉梢上揚，唇邊原本只露出淡淡的笑意，卻在眨眼間擴大弧度。

在高興什麼？

沒等舒明緋想明白，方才還刻意與她保持一定距離的賀諶冷不防大步上前，站在距離她一臂的地方，與她一同接受頭頂燈光的沐浴。

觸手可及。

不算燥熱的夜晚，她鼻尖卻冒出了點點細汗。

賀諶下意識抬起手，食指屈起，似乎想要幫她擦掉汗珠，但在她略顯僵硬的目光下，還是遲疑地收回了手。

他若有所思地問：「原來你一直都以為，我那天主動和你搭訕，是真心話大冒險嗎？」

被懷疑當事人如此直接地把自己的心思道明，他表現得越坦蕩，舒明緋便越心虛，總覺得自己就像一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人一樣。

他現在，其實對她感到很失望吧？

露出的笑容，是覺得她這樣的想法很可笑嗎？

她眨了眨眼，硬著頭皮：「……嗯。」

舒明緋做好了迎接指責亦或者質問的準備，可沒想到，面前的人卻輕輕抬起她的下巴，使她無法逃避直視他的眼睛。

心跳驟然加快，下意識屏住呼吸。

她從未在這樣近的距離，長時間地盯著他的臉，尤其是這雙眼睛看。

深邃，奪目。

她怕自己會陷進去，失去理智地做出一些從前認為很愚蠢、無法理解的行為。

事實證明，舒明緋很有先見之明。

因為她現在注視著他的眼睛，不受控制地失了神。

風聲，蟲鳴，悄然消失。

撲通，撲通。

她耳邊只聽得見自己重重的，一下接一下的心跳聲。

「舒明緋，我接近你，只有一個原因。」

他悅耳的嗓音鑽進她耳中。

舒明緋恍惚了片刻，猛然意識到自己竟然在對著他的臉發獃。

轟——

熱意從腳底竄上頭頂。

舒明緋感到自己雙頰滾燙，尷尬不已。

沒等她說話，賀諶迅速察覺她緋紅的臉，他怔了怔，「你在對我害羞嗎？」

語氣中帶著幾分驚喜和雀躍。

舒明緋偏頭避開他的手，視線看向別處，裝作沒聽見這句話，結結巴巴地問：「是、是什麼原因？」

「是心之所向。」

賀諶深吸了口氣，鄭重道：「我喜歡你，在你認識我之前，我就喜歡你了。」

……什麼？

舒明緋慢半拍地消化完他這句話，似乎有點沒聽明白，倏然抬眸，目光不解地看著他。

但賀諶卻輕輕笑出了聲，沒有著急為她解答疑惑，反而問：「你呢，你喜歡我嗎？」

他不動聲色地向她靠近。

在她點頭的剎那，他唇邊綻放出前所未有的燦爛笑容，長臂一伸，剋制地將她攬住，下巴抵著她的發頂，輕輕舒了口氣，「早知道太主動會讓你誤會我，當初就矜持一點了。」

這、這是什麼情況？

突然就被他抱住的舒明緋似乎在狀況外，還沒有反應過來，僵硬著身體，一動不動。

他身上清淡的好聞的氣味包裹著她，彷彿要將她溺斃。

與沒回過神來的舒明緋相比，處於興奮之中的賀諶已經迫不及待地進入了角色，自發宣布：「從今天起，我就是有女朋友的人了！」

好突然。

他們不是在鬧矛盾，不對，是在解決矛盾嗎？

賀諶為什麼突然就向她表白了？

他說他喜歡她？

賀諶喜歡她？！

舒明緋終於理清思緒，震撼道：「你怎麼會喜歡我？！」

最重要的是，他還說是在她認識他之前，就喜歡她了？！

猶如當頭一棒，舒明緋條件反射般，腦子裡冒出來的第一個想法就是——

賀諶認錯人了！

就像沈楚澤將年幼時的她錯認成舒明雅一樣，賀諶很可能是在某時某刻遇見了舒明雅，並且喜歡上了舒明雅，但卻沒有確認舒明雅的身份，見到她后認錯了人，一直以為自己喜歡的人是她。

雖然很不希望自己的猜想成真，但有沈楚澤的前車之鑒，她越想越覺得是這樣。

畢竟在她的印象中，她之前並沒有見過賀諶。

舒明緋知道自己是個不討喜的女孩兒。

她冷淡，木訥、不知變通，總是板著一張臉，反射弧還長。

即便賀諶曾經在她不知情的情況下見過她，她也不認為在萬人迷的光環下，他會注意到她，更別提是喜歡她。

舒明緋從未感覺被人認錯是一件這麼糟糕的事情。

「不要懷疑自己的魅力，」賀諶將她變幻的神色盡收眼底，眸光微動，輕輕捧著她的臉，對上她的眼睛，正色道：「我分得清你和舒明雅，也從來沒有將你們認錯過，所以請相信我，我喜歡的人就是你，舒明緋。」

他堅定的神色如同強心劑，瞬間消除了舒明緋心中那些亂七八糟的猜測和負面情緒。

其實她不是在懷疑賀諶，她只是在懷疑自己。

因為不相信自己，所以在被喜歡的人表白后，第一反應不是喜悅，而是懷疑他認錯了人。

可賀諶的態度那麼認真，那麼真誠，讓她意識到，她不該質疑自己。

因為她質疑自己，就是在懷疑賀諶的真誠，同時否定他的感情。

三章合一，沒想到居然寫不完（……）

只好等下一章啦（攤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