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2章 不值
第402章不值
早在周琦封王的時候,田豐就已經被拜為列侯。
自秦朝施行二十等爵制以後,列侯這個爵位就屬於金字塔尖一般的存在,對於尋常人而言,往上已經封無可封,所能增加的只是食邑而已。
衡量一位列侯的地位高低,往往通過食邑就能區分。
同樣是列侯,有的爵位只是虛有其表,空有其名而無實際性的封地,就比如投降的故荊州牧劉表,以及故益州牧劉璋,都是此等爵位。
反觀田豐、典韋、項弘等人,卻都是有著實打實的封地。
周琦最開始封賞的時候,給予這些心腹重臣的食邑並不高,基本都是食邑一千戶。
並非周琦吝嗇,他只是想著等自己以後如果能夠更進一步,再大封群臣不遲。
現如今,田豐食邑增加了一千戶,足足翻了一倍,哪怕是在整個楚國,都是屈指可數的存在。
最重要的是,田豐尚未抵達襄陽,就被任為尚書令,恩寵可見一斑。
田豐謙遜的說道:「此乃臣之本分!」
「臣拜見主公!」
周琦臉上笑容非常燦爛,上前扶起田豐,挽其手臂曰:「此去交州數載,元皓黑了許多,身體也不似以前那般單薄,反倒顯得英姿勃發!」
「待日暮之時,孤再大宴群臣,為元皓接風洗塵!」
田豐啞口無言,就這樣被周琦拉著上了車輦,在虎賁營與儀仗隊的護送下,浩浩蕩蕩朝著襄陽城而去。
就這樣,田豐自交州回返,受到了最隆重的接待,也算是榮歸故里。
田豐感動之餘,急忙跟隨陳文前去拜見周琦。
隆重迎接田豐入城以後,周琦並沒有多留田豐,而是頗為體恤的說道:「元皓離家日久,老夫人甚是想念。汝風塵僕僕歸來,且先回家拜老夫人,而後洗漱修整一番。」
田豐道:「交州酷熱,被晒黑亦是尋常。身體之所以變得健壯,也是因為要四處奔波,無形之中鍛煉了體魄。」
周琦心情極好,挽著田豐的手臂,道:「且與孤共乘車輦,一同返回襄陽。」
隔著很遠,田豐就看到了立於華蓋之下的周琦,急忙小跑上前,拜倒於地。
聽了田豐的話,周琦苦笑不已,暗道:「來了,那種熟悉感覺又來了!」
田豐的才能毋庸置疑,只是為人的確太過剛直。
進入襄陽城內以後,城中百姓盡皆站在街道兩旁圍觀楚王殿下真容,也都十分驚愕的看著那名與楚王殿下共乘車輦的文士,紛紛向身邊之人詢問此乃何人。
這個時候,但凡有點情商之人都不會掃了君主的面子,反而會順水推舟加深一下君臣之間的關係。
當田豐府內下人將這件事稟報老夫人以後,她也不免老淚縱橫,道:「未曾想,吾兒被袁本初捨棄,卻在楚國受到楚王殿下如此重用,所投真明主也!」
田豐拜道:「多謝主公體恤,只是如今天下未定,不該奢靡浪費,大宴群臣之事還請作罷,將錢糧省下來以作日後北伐之用,豈不美哉?」
田豐急忙惶恐推遲,道:「君臣之禮不可廢也,臣豈敢與主公共乘王駕?」
看著面露惶恐之色的田豐,周琦卻是沉聲說道:「既是君之所授,元皓身為臣子,豈能推遲?」
周琦撫其背曰:「君至交州以前,那裡乃是偏僻蠻荒之地;僅僅數載,交州百姓就變得安居樂業,府庫內錢糧堆積如山,此皆乃元皓之功也。」
周琦大笑數聲,道:「好一個臣之本分!若楚國臣子皆如元皓這般,將本分之事做好,孤何愁不能橫掃天下,清平亂世!」
田豐倒好,想的卻是省下錢糧為以後北伐做準備。
自從田豐出任交州刺史以來,周琦身邊幾乎沒有人敢如此直白的勸諫,哪怕是徐庶等人,有時候也是非常委婉的勸諫。
才開始,周琦還覺得頗為舒坦。
時間久了,周琦也不免有些飄飄然,不僅生活逐漸奢靡,本人亦是逐漸變得剛愎自用起來,容不得別人的忤逆。
特別是周琦在廣陵之戰擊敗袁紹,盡收其眾以後,這種感覺越發明顯。
並非周琦修養不夠。
人性本就如此,逆境之中或許會咬緊牙關,小心翼翼,艱苦奮鬥。
一旦有所成就,難免有些飄飄然。
後世許多人有了好工作,掙了點錢,買了好點的車,有時候都難免沾沾自喜,更何況是如今的周琦?
就比如袁紹,開始創業與公孫瓚爭鬥的時候,可謂是勇猛精進,熱血無比。等到統一河北以後,就難免有些聽不進人言,最終大敗於官渡。
曹操更是其中典範,每次形勢大好的時候就會飄飄然,等遭到迎頭痛擊的時候,反而能夠爆發出驚人鬥志,絕地反擊。
劉備在顛沛流離的時候也是百折不撓,堅韌不拔,屢敗屢戰,對於諸葛亮可謂是言聽計從。
等到佔據荊州、益州,封王甚至稱帝以後,就變成了「朕打了一輩子仗,就不能享受享受嗎」?
雖然那只是一個梗,不過從劉備在夷陵之戰的一意孤行,也不難看出其性格的轉變。
周琦並非聖人,形勢大好的時候也不免有些自得。
直到被妻子史玟一番語重心長的勸說以後,周琦才猛然驚醒,知道自己這段時間確實有些飄了。
他想起了袁紹因為太飄而敗於官渡之戰。
想起了曹操因為太飄而大敗於宛城,折了長子、侄兒以及大將典韋。
想起了曹操因為太飄而敗於赤壁。
想起了劉備因為太飄而敗於夷陵。
想起了孫權因為太飄親自領兵攻打合肥,最終解鎖了「孫十萬」的稱號,被人嘲笑了一千多年。
想起了這些以後,周琦也不免有些冷汗淋漓,也暗自慶幸自己娶了個好妻子,否則以自己如今的權勢,縱然是麾下心腹之人,都不敢如此直言勸諫。
為此,周琦反思了許久,最終決定將田豐調回襄陽。
田豐以前雖然總是讓周琦不痛快,卻也宛若一塊銅鏡,可以讓周琦知曉自己的過失,就好像魏徵之於李世民那般。
時隔數年,再次聽到了田豐此等直言,周琦沒有了以前的無奈與不喜,臉上反而洋溢著笑意。
直到田豐絮叨完了以後,周琦才說道:「元皓所言大善,如今天下未定,的確不應該奢靡浪費。然孤此番大宴群臣,除了為元皓接風洗塵以外,還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那就是要藉助元皓以收沮公予之心。」
「袁本初借送其女與孤三子成婚之事,命沮公予親自率眾抵達襄陽,實際上卻是因為袁本初時日無多,擔心以沮公予在河北軍中的影響力,自己去世以後其無人能制,這才想要命其離開河北。」
驟然聽到這個勁爆的消息,田豐臉色數變,隨後雙目有些泛紅,問道:「主公是從何處得到的這個消息?」
周琦道:「辛佐治與孤暗中多有往來,此乃袁本初親自與其密謀。」
田豐聞言沉默許久,而後深深一嘆,道:「公予為人,吾知之甚詳,絕不會背叛袁公,亦不會背叛趙國。袁公任用小人而猜忌重臣,此取禍之道也!」
田豐對於袁紹的感情一直都非常複雜,可是今日得知了事情的原委以後,對於袁紹也算是徹底死心,更是替沮授感到不值。
就連沮授這種忠心耿耿且戰功赫赫的能臣,都被袁紹所猜忌。
可以想象,如果當初自己一直留在河北,以自己那剛直的性格,恐怕也未必會善終。
周琦點了點頭,道:「袁本初若死,沒有沮公予坐鎮鄴城,河北必亂。孤若能得沮公予相助,平定河北指日可待!」
田豐有些遲疑的說道:「吾知公予為人,縱然被袁公所負,恐怕亦不會為主公所用。」
周琦拍了拍田豐的肩膀,道:「能否讓沮公予投效楚國,就要靠元皓與河北眾降將了。孤此番大宴群臣,特意邀請了元皓以及河北眾降將,正是為此。」
田豐沉默半晌,而後嘆道:「臣姑且一試吧,只是主公不必抱太大希望。莫說公予家眷皆在鄴城,顯然是為袁公所猜忌,拿他們當人質。」
「就算主公真能將公予家眷全都接到楚國,以公予性格,也未必會投靠楚國。」
周琦道:「且盡人事,聽天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