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7章 兄弟相爭
審配自擬傳位詔書並且蓋上傳國玉璽的舉動,起初的確讓袁尚感到些許驚懼。
回過神以後,袁尚反而大喜過望,暗贊審配手段高明。
侍奉在袁紹身旁的宦官、御醫都已經被斬殺,傳位詔書究竟是真是假,還不是由著他們自己來講?
況且袁紹病重,袁譚、袁熙皆領兵在外,唯有袁尚這個最受袁紹喜愛的兒子待在鄴城,傳位之意已經非常明顯了。
最重要的是,袁尚在朝中的根基的確頗為深厚,不僅得到了審配這個冀州派系的頂樑柱支持,甚至還得到了頗受袁紹信任的逢紀擁戴。
有了審配、逢紀二人的鼎力相助,再加上這個傳位詔書,雖有辛毗、鍾繇等人覺得事情蹊蹺,卻也不敢妄動,只得無奈奉袁尚為新君。
袁尚登基為帝,以審配為太尉,逢紀為司徒,鍾繇為司馬,大封群臣,大赦天下,並召袁譚、袁熙回鄴城為袁紹奔喪。
辛毗自以為有功於社稷,卻因為素來親近袁譚之故,居然並沒有得到封賞,不由懷恨在心,乃趁袁尚不備之際悄然出城,連夜奔走青州而去。
青州,刺史府。
青州刺史袁譚看著手中的詔書,不由雙目充血,面目猙獰。
「論出身,吾為長子;論軍功,三兄弟之中更是無人能比。父皇為何如此偏心,居然將皇位傳給了袁尚那廝!」
也不怪袁譚如此癲狂。
身為長子且戰功顯赫的袁譚,本來最有資格繼承大統,也更容易穩定人心,這也是為什麼沮授當初哪怕明知袁譚有些缺點,仍然極力主張袁紹傳位給袁譚了。
只可惜,袁紹終究更喜愛三子袁尚。
憤怒之餘,看著要求自己回鄴城奔喪的詔書,袁譚也不免有些遲疑。
這些年因為奪嫡之事,袁譚與袁尚之間的關係越來糟糕,如今袁尚登基為帝,鄴城又是袁尚的勢力範圍,如果袁譚返回鄴城,對方真要生了歹心,袁譚恐怕插翅難飛。
可若不返回鄴城,就成了不忠不孝之人,彼時袁尚只需一封討賊檄文,袁譚必然會成為眾矢之的。
就在袁譚驚懼難安,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時候,忽有親衛來報:「啟稟使君,辛毗求見!」
袁譚霍然起身,失聲道:「佐治不是在鄴城嗎,怎會忽然來青州?」
驚訝過後,袁譚不由大喜過望,疾步朝著外面走去,隔著很遠就拜道:「先生遠道而來,有失遠迎,還請勿怪!」
辛毗急忙回禮,而後就被袁譚挽著手臂拉進了屋內。
雙方坐定,寒暄畢,袁譚問道:「先生此來,可是為了催吾入京?」
辛毗搖頭道:「大公子若回鄴城,則性命不保矣!」
袁譚大驚,急忙問道:「先生何出此言?」
辛毗正色道:「大公子乃先帝長子,又戰功赫赫,於情於理都該繼承大統。今審配、逢紀偽造詔書立袁尚為帝,必然視大公子為眼中釘肉中刺。」
「此番袁尚召大公子回京奔喪為假,欲取公子性命以絕後患為真!」
聽完辛毗之言,袁譚又驚又怒,失聲道:「先生是說,父皇並未傳位給三弟,乃審配、逢紀二人偽造詔書?」
辛毗冷笑道:「審配雖然將先帝內侍以及身邊御醫悉數斬殺,卻不敢殺先帝護衛。吾與先帝護衛之中有相熟之人,知曉先帝乃是因為驟然收到楚王所送書信氣血攻心,這才吐血暴斃,根本沒時間擬傳位詔書。」
「否則吾與鍾元常、荀友若皆為先帝心腹之人,如此大事豈會不召吾等一同見證?」
「想必審配那廝斬殺先帝內侍以及身邊御醫,必然是做賊心虛!」
袁譚聞言,一掃此前抑鬱,甚至感到有些欣慰。
繼而,袁譚咬牙切齒的說道:「賊子安敢行此大逆不道之舉?吾當盡起青州之兵殺入鄴城,誅盡逆賊!」
辛毗卻是急忙勸道:「萬萬不可!」
袁譚有些疑惑的看向辛毗,問道:「既知傳位詔書乃矯詔,為何不可領兵入京誅殺叛逆?」
辛毗苦笑道:「「大公子雖據有青州,奈何三公子已然繼位,佔據大義,且有審配、逢紀等人鼎力相助,冀州文武皆願為其爪牙。青州兵馬、錢糧、將領皆不如冀州遠矣,大公子此時興兵討逆,無異於以卵擊石!」
「為今之計,還當先以蟄伏、積蓄力量為主,待天下有變,再興兵討逆不遲。」
袁譚被當頭棒喝,這才有些退讓的說道:「如今袁尚召吾回鄴城,就算不起兵,彼亦會下詔斥吾為不忠不孝。彼時,吾焉有活路?」
辛毗卻是大笑數聲,道:「大公子放心,吾有一計,可保公子無虞。」
卻說袁尚繼位大封群臣,知道辛毗掛印而走逃往青州以後,就有些坐立不安,擔心袁譚起兵攻伐自己。
逢紀見狀,卻是勸道:「陛下無需憂慮,大公子若不識天命,敢冒天下之大不韙起兵反叛,不過是取死之道罷了。彼時陛下只需下達一封詔書斥責,青州諸將必然紛紛倒戈。」
袁尚嘆道:「若只大兄一人,朕自然不懼。今有辛毗前往青州相助,恐生變故啊!」
審配聞言,卻是冷笑道:「辛毗不過一奸佞小人,除了阿諛奉承以外,有何能耐?陛下只管放心,若大公子敢興兵叛亂,臣自領兵討之!」
袁尚這才略微放心。
過了數日,青州方面忽有八百里加急文書送來,袁尚急忙打開公文,卻見上面寫道:諸葛亮聽聞父皇駕崩,縱兵肆虐青州邊境,為兄雖有心回鄴為父皇守孝,然先帝所創基業不可毀於兄手。自古忠孝兩難全,還請三弟代為兄向父皇請罪,待兄擊退來犯之敵以後,再返回鄴城負荊請罪!
看完公文以後,袁尚不由大驚,道:「諸葛亮居然領兵攻打青州!」
審配、逢紀聞言皆是一驚,待看完公文裡面的內容以後,逢紀當即說道:「此必為辛毗之計,假借諸葛亮縱兵攻青州之事使得大公子有借口不回鄴城奔喪。」
「如此,陛下也就沒有理由責怪大公子不忠不孝了。」
審配亦是點頭說道:「以楚王之作風,若果真準備北伐,必然侵略如火,舉全國之力攻之,不會給吾等任何喘息之機。」
「如今別處皆無戰報,只有青州方向傳來戰事,此必辛毗之謀也。」
袁尚聞言大怒,重重一拍案幾,喝道:「居然敢謊報戰事,簡直膽大之極!」
憤怒過後,他起身喝道:「袁譚不遵皇命,朕欲起兵討之,卿以為如何?」
逢紀急忙勸道:「萬萬不可!」
「今陛下新喪,朝局未穩,若此時妄動干戈,骨肉相殘,不僅不利於社稷,還會使得二公子心生疑慮,彼時恐怕幽州也會割地自立。」
袁尚道:「若不討之,難道就坐視袁譚佔據青州不管?」
逢紀道:「陛下佔據大義,可借防備楚國為由向青州徵收錢糧、兵馬,彼若不肯上繳,則有謀逆之心,彼時再興兵討之,必然勢若破竹。」
袁尚問道:「若袁譚上繳了錢糧、兵馬,又當如何?」
逢紀捋須笑道:「如此就更簡單了。青州本就不如冀州富庶,若再向朝廷進獻錢糧、兵馬,則冀州越強而青州越弱矣。彼時陛下再派一心腹前往青州督軍,分其兵權,如此不需太久,便可兵不血刃奪取青州!」
袁尚大喜,遂納逢紀之言,以徵兵防備秦、楚為由,要求袁譚向冀州獻上大量兵馬、錢糧。
袁譚接到詔書以後大怒,道:「吾未嘗興兵討逆,彼反倒是要向我索要兵馬錢糧,是何道理?」
袁譚正想拒絕,卻聽得辛毗說道:「大公子以楚兵襲擾,不敢妄動為由拒絕返回鄴城,三公子沒有借口對青州用兵,才會咄咄相逼。」
「若大公子拒絕,朝廷就有借口斥責公子不尊朝廷,擁兵自重,繼而佔據大義出兵征討。」
袁譚這才醒悟,繼而有些無奈的說道:「青州兵馬錢糧本就不及冀州,若再向鄴城獻上兵馬錢糧,以後恐怕更難與之爭鋒。」
辛毗卻是微微一笑,道:「欲破此局,易也。大公子可如此如此,這般這般……」
就在袁尚得知袁譚果真向鄴城獻上兵馬錢糧,自以為拿捏了袁譚的時候,這些兵馬錢糧卻在尚未進入冀州境內以前,就被黑山軍餘孽劫走。
「砰!」
驟然得到這個消息的袁尚,哪裡不知這是袁譚在耍花招?
只是袁譚表面功夫做得漂亮,哪怕袁尚明明知道那些黑山軍餘孽是假的,卻也拿袁譚沒有任何辦法。
得到消息的審配、逢紀亦是臉色凝重。
審配沉聲道:「未曾想,辛毗那個奸佞小人,居然也有此等能耐。」
袁尚有些無奈的看向二人,問道:「為今之計,如之奈何?」
審配道:「既然抓不到大公子把柄,陛下不如直接派臣前往青州監軍。大公子不是說諸葛亮此時正縱兵襲擾青州邊境嗎,此時遣臣前往監軍恰逢其會!」
袁尚聞言,卻是有些遲疑的說道:「卿乃朕肱股之臣,豈能以身犯險?」
審配笑道:「以大公子應對手段觀之,青州並不敢明面上違背來自陛下的旨意,臣此前青州,料無大礙!」
袁尚沉吟許久,最後覺得也只有審配才有足夠的身份、能力、以及名望,能夠前往青州分袁譚兵權,並且策反袁譚麾下文武。
他當即說道:「既如此,朕這便擬詔,以卿為監軍,領兩千精騎前往青州。」
審配卻是說道:「如今正值多事之秋,當以陛下與鄴城安全為重,臣只需兩百精騎隨行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