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劍海之役 一葉潛世

很久很久以前，忘了有多久，在一個名叫劍海的地方聚集了一大群仙人和修仙的人。劍海方圓不知幾多里，其中白霧迷漫，煙霞蒸騰，因劍有長在，仙與人卻有早逝，劍海積劍成山，逐漸形成以劍柄為山基，劍尖為山峰，鞘與身化為山體的山峰，也有單一劍尖成山的，殘劍堆積成山的，這些山峰如人間的星雲，無窮也無盡，各自運行，聚散無時。劍海萬物難生，唯有在這裡修鍊的仙人和他們的駕座仙獸長居於此，仙人吞雲吐霧，但有所成便御劍騰雲，仙獸逍遙自在，它們以劍靈為食，吞噬山上的劍靈。

天長日久，劍海的的劍靈耳濡目染，修為漸長，不甘淪為仙獸的口中餐。在海生之初就一直有一把利劍因主人的長逝而獨自漂零，憑藉著主人遺留的少量仙氣和一丟丟運氣，僥倖存活，佔據著一座山峰的正中，逐漸煉化成人形，寄居劍內修鍊。眼看著周圍的古劍一把把帶有靈氣地聚集而來，又慢慢地被仙獸蠶食，此劍不禁生起一陣寒意，一日不慎，這寒意化為一陣青白霧氣，消散在山峰之外。不料只此一失便暴露了行蹤，一頭名叫青額赤睛虎的仙獸尋蹤妥跡，發現了藏在山中的劍靈。這青額赤睛虎連嘯帶削把一座劍山弄得支離破碎，劍靈抵敵不住，見勢不妙，化身人形，棄了劍體，飄然而去，那虎毀了古劍，如同遊戲一般緊隨其後。

劍靈在空中逃跑，始終無法擺脫身後的仙虎，思及即將魂飛魄散，化為烏有，生平第一滴眼淚從自己眼旁逸出，向身後劃去，隨即心一狠，眼見一座山峰，便駐立不動，準備好了殊死一搏，直視仙虎趕來的方向。仙虎見此情景大吃一驚，竟也慢了下來，愣在那裡，以往自己要麼是輕鬆地一口將在山峰靜止不動的劍靈吸掉，要麼是在追趕中直接吞噬，從來都沒有遇到過抵抗，畢竟在劍海誰也沒想到作為食物也會鬥爭，雖然這種鬥爭他們自己也曾經歷過，而作為仙虎的他此時明顯感覺到了對方的虎視眈眈。仙虎也化為人形，奇問道：「你有何意直視我？」劍靈此時心中反而懼意消散，開口堅定地說道：「欲與君一戰！」此言一出，正是言者無心聽者更無心，仙虎大笑不止，一手捧腹，一手指劍靈：「你，你，你有什麼本事，就敢與我開戰，我就算一動不動，你能耐我何？」劍靈也被問住了，自問除了靜坐和飛行，什麼也不會，而這點本事在他人眼裡就像是睡覺和起床。情急之中想起了主人生前的絕技隔空御劍，雖然早已經記不起主人的模樣但還是脫口而出：「隔空御劍！」說罷有模有樣地把手往虛空一擺，一柄雪亮的出鞘之劍竟從身後山中呼嘯而來穩穩地落在空中，劍尖直指仙獸。劍靈驚喜不已，右手五指下意識地握緊了劍柄，把劍一繞，斜於身後側，左手伸出兩指，橫立當胸。仙虎大吃一驚，笑聲立刻收斂，凝神聚氣，正是先下手為強，獵手的本質讓他不及細思，大吼一聲，連退三步，帶上三分法力，使出了最常用的虎嘯式，一股強波如無形之劍直撲劍靈而去。這虎嘯式的攻擊的範圍寬廣，很難躲避；攻擊距離也較遠，並且威力與距離息息相關。近距離反而攻擊力不大，這也是為什麼仙虎要後退三步發力，即使如此，這一招更多也只是碰面時候為了試探敵人，擾亂對方陣腳以為後續向前衝擊發力之意。劍靈趕緊將劍豎立胸前，閉著眼雙手把劍往前一推，那強波竟被收攏來，又硬生生反彈回去，更帶了幾分劍氣，反把已經上撲的仙虎震得搖搖晃晃，直接破了仙虎的下一招式，還擊傷了仙虎的腹部，弄得仙虎捧腹吃疼，連連後退。劍靈這裡喜出望外，看著手裡的劍不敢相信，也不知如何進攻，仙虎吃了虧，明白眼前的食物可能是可怕的獵食者，不僅想起曾在山中被人射傷的往事，生怕舊事重演，轉頭一陣煙一樣消失了。

望著遠遁的仙虎，劍靈的心理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曾經無數次的提心弔膽在這一次搏擊中完全釋放開來，再也抑制不住內心戰鬥的慾望；抑制不住縱橫天下的慾望；抑制不住掌控自己命運的慾望……他不想等下一任主人了，他的主人已作古多年，主人的劍如今也被毀了，他也不能回到劍中了。對了，自己手中的劍是什麼，望著手中的利劍，逃過一劫的劍靈不知所以，但他覺得他此生是不會放棄這把劍了，這把劍顯然並沒有像自己一樣的劍靈，任憑他怎麼召喚仍然安安靜靜，不如乾脆給這把劍起個名字吧，像當初自己的主人給自己起的名字一樣。想起自己的名字劍靈又一陣感傷，莫善，莫善，只怕連主人自己都不曾記住吧，更別提名揚天下了。因為主人雖有雄心卻無大略，一生漂零於劍海與人間，豪無建樹。但劍靈莫善是永遠不會嫌棄主人的，主人雖然一無所成，卻終其一身都在不停努力著，哪怕結果依舊是努力地在兩頭漂零著。

「豫善吧！」日頭已經往西邊落了下去，茫茫霧海，無邊無際，白日一整天的奔波折騰並沒有讓莫善感覺疲倦，黑夜漸漸籠罩下來以後，莫善也沒有讓自己被睡意襲卷，終於在下半夜星月朗照的時候想到了自己劍的名字。莫善記得主人曾在酒後跟自己說過：「劍靈啊劍靈！人間聖賢說『知錯能改，善莫大焉』。那是很對的，然而在我看來，想要修成神仙，千萬別信這套。為什麼呢？因為犯錯還能造就善，還是大大的善焉，這不是等於在縱容自己犯錯嘛，而修仙是萬萬不容有錯的，所以像這種大善寧可不要，從今往後，你就叫莫善。莫善，莫善，好劍！」莫善心想主人當時是醉了，才敢抵毀聖賢，而此刻自己清醒如明月，這把劍既讓自己平平安安，就選個「豫」吧，希望他保佑自己一世平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