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再遇

如果說身負通緝的兩人此刻最不想遇見的是誰，恐怕史密斯此人會高居榜首。此人實力不凡，而且除了通緝之外，他有更加充足的理由追捕他們——誰讓自己就是從他手裡逃出來的呢。

「怎麼辦？繞路？」林舊把聲音壓得低低的，儘管有一定的距離，但不由的謹慎依然讓他這麼做。

弗麗嘉朝四面張望幾眼，低頭看著地圖。

「時間不多了，距離求援信號已經過去將近一個小時……從這個路口走吧，應該能避開。」她指著與史密斯相隔幾棟民宅的路口，「然後沿著……這裡！不出意外就可以直達海灘了。」

「需要多久？最好別用異能吧，會被發覺的。」

「四十分鐘左右吧，你和小游約定在哪見面？」

「求援發生地。」

「好吧。」弗麗嘉也明白，相比於他們兩人，長久未發信號的問與基羅明顯更加危急。

兩人把帽子壓低，像個熒幕里常見的典型通緝犯，盡量不著腳步聲地朝新路線走去。手錶沒有按時區調過，此刻還顯示著上午九點，但沉靜的夜幕卻早已在講述著睡夢與安詳的童話。這是個不大的城鎮，甚至幾乎可以類比為恬靜的鄉村。初代首席那糾結的個性使得這個即使是人類再生的紀元，依然稍微保持著舊時代的風貌。這裡和他們家鄉那邊的建築確實不同，有相當強的海濱風格，當然，或許更多是為了防潮和抵禦喜怒無常的海風。窄窄的街道四通八達，幾乎貫穿了整個城鎮，傾斜到幾乎有些過分的屋檐在昏黃的路燈下顯得分外莊重。

空氣中很安靜，連鳴蟲的響聲都聽不到。兩人貓著腰，以一種盡量不惹人注意的姿勢沿著牆根走著。這裡的拐彎都很突兀，在過轉角之前什麼都看不到。如果是旅遊的話，倒也不乏是一種前行的驚喜體驗，但在躲避的途中，卻平添了幾分危險。每經過一次路口，都要謹慎的張望半天，這也使得前行的速度被大大拉低。歷經將近一個小時的緊張前行，他們終於到了海灘附近。

海灘很大，在夜半無人的景況下，顯得更加空曠。黑色的海面撥動著月光的弦，輕輕舔舐著海灘的沙礫，發出微不可聞的「嘩嘩」聲。白色的細沙循著腳步築出一串列跡，海風吹不散，海水吞不著。兩個人在這片毫無遮擋物的空地上還在壓低身子，躡手躡腳地前行，只能說是習慣使然。

在月光的旁觀下，以為萬事大吉的兩人準備入海尋人。可是在他們後方沒多遠處，在皎潔顧及不到的地方，那道傷疤在陰影中暗暗觀察，卻始終不敢出手。

早在林舊和弗麗嘉進入到這片城鎮的時候，史密斯就注意到了。說到底那兩人也不過是剛入手異能的新人，或許那個女子確實有些能唬人的言論，但也不過是拾歌者的牙慧，自身也沒多少水準，從他們兩個合力也不過堪堪陰了一手那個新兵足以看出了。

一想到那個新兵，史密斯就有些犯愁。那是個上面塞下來的公子哥兒，雖有些異能造詣但還是經驗不足，這些史密斯都沒太放在心上，新兵早吃虧也未必不是件好事。但最頭疼的是這個人的思想太過活泛，說的好聽點是熱愛思考，其實就是喜歡胡思亂想，缺乏服從，這讓史密斯很難做事。就前兩天那弗麗嘉信口胡謅的傳送門打碎重組，這小子至今都有些恍惚，也不知道想了些什麼。

史密斯一向對這種想的過深，都到了影響自己的行為嗤之以鼻，在他的眼裡，就算那是真的又如何？只要人能始終認定自己是自己就行了。不過還是對那個滿肚子不知道還有什麼鬼點子的弗麗嘉有了稍微的忌憚。

另一個人，史密斯現在甚至都想不起林舊的名字，因為在最初的任務中就沒太把他當回事，就當是抓捕弗麗嘉的贈品罷了。在史密斯的觀察中，這人明顯是個新人，連基本的操縱異能都不熟練，或許會有點出乎意料的小動作，但都影響不了什麼。他當然沒有看見林舊爆種的樣子，應該說，除了弗麗嘉和林舊自己，誰也沒在濃煙和爆炸中看到那些。

在回去述職的時候，史密斯按規定報告了「神座」的損壞，並準備好了即將到來的處罰。他平靜地坐在休息室里，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挨罰了，他承擔的起。但過了幾個小時，等來的並不是處罰通知，而是提交任務執行錄像的通知。

史密斯感到有些奇怪，錄像這種東西一般都會由任務組內分析用，上級是從來不會對這種繁瑣的東西感興趣的，與其交錄像，更常見的是交一篇詳盡的過程分析報告，畢竟人家只看「重點」和「精髓」。這讓他在奇怪之餘也有些認識到事態的嚴重：這事件居然都值得那群大人物親自摳細節了？

史密斯從來不是不會思考，他只是不被繁瑣的思想所困擾。

於是，他領到了一張任務通知，要求他在這個小鄉鎮里守備，如遇目標，只求跟蹤，不求抓捕，如有情況，立即彙報。

在領導親自署名和「930年4月18日」的日期下，還寫了一行備註，筆跡新鮮，明顯是后加上去的：

對男性目標的警戒心應遠大於女性目標。

所以他依照命令，只敢遠遠看著，他雖然自信，但該聽的話也會聽。

「報告，他們兩個正向海里走去，目前未發現有停滯跡象。」

難得的停頓過後，一個略帶沙啞的聲音從通話器里傳出，伴著電流的滋滋聲：「拖住他們。」

「是。」史密斯的回答沒有半分遲疑，許久未生的好奇心早讓他躍躍欲試。再一次確定好距離后，他開始動用異能。

異能的本質是對規則的掌握，所謂的「屬性」「招式」不過是其外在表現形式，所以異能的高低並不在於將某一招一式用的多麼精妙，而是對異能背後規則的理解。對於史密斯來說，那「冰凍」的能力更傾向於對分子運動的掌控，儘管他也能理解到這一層，但受天賦所限，費力到頭也不過將一些在「理解」之內的分子熱運動劇烈程度稍稍降低，在宏觀上表現為降低溫度，從而達到「造冰」的效果。總體來說，並不是什麼了不得的能力，大多外在表現較為激烈的異能都是如此，在觀眾里並不少見。

儘管像史密斯也沒什麼了不得的才華，觀眾內部也不乏比他強的人，但在這個需要拖延的時候，沒誰比他更加合適了。殺人的時候會用刀子，但困人的時候還是繩索更好。

在寒冷的繩索上身的前一剎那，自認謹慎小心的兩人終於察覺，還未來得及收斂急速緊縮的瞳孔，雷光和火焰便先一步從身體中呼嘯而出，擋開了冰寒的鐐銬，兩人堪堪逃脫。

「史密斯！」弗麗嘉先一步認出了對方，雙手不禁微微發抖，不知是剛才動手的餘震，還是心中驟然升起的警戒。

「晚上好，兩位，儘管這和我的時鐘並不相符。」清冷的月光灑在他邁出的半個身子上，一半刀疤依然隱藏在陰影里，連那隻眼睛都看不清。

林舊皺著眉頭，儘管準備攻擊的姿勢並沒有鬆懈，但心裡已經開始盤算起怎麼帶著弗麗嘉一起撤退了。

開什麼玩笑！神經病才會和這個疑似易理的傢伙對打，自己前兩天才被他給捅了，要不是臨時有掛可開，早被送去解剖了。

「林舊，你能拖住他嗎？」和上次一樣，弗麗嘉的聲音自腦海中出現。

「我的大小姐誒！你還要跟他打？趕緊找個機會開溜吧！」

「怎麼能半途而廢，而且他說不準知道一些內情。」

「他就是知道外情我也弄不住他啊，技能也得等冷卻吧！」林舊非常不想再和那個做交易。

「他明顯沒有那天那麼強，要不然區域一劃定，哪用得著費這些功夫。」弗麗嘉像是打定了主意，「而且我感覺到，我的收納口袋在他身上，有了口袋裡的道具，未必不能制服他。」

「啊？」對話頻道被弗麗嘉單方面關閉了，因為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一個火球被扔了出去，直取史密斯面門。

史密斯手一揮，溫度驟降，火球瞬間消失，倒是掉下來幾個圓球狀的東西，滾在了沙灘上。

「砰——」

一聲悶響，幾個圓球同時爆炸，霎時間沙塵漫漫，什麼都看不清。

林舊還在發懵之時，弗麗嘉的手從煙塵中探出來，一把抓住林舊的胳膊，朝著海的方向跑去。

「這是……」

「誰有功夫陪他耗啊？趕緊跑路吧！」弗麗嘉在前面，頭也不回。

「你不是說……」

「萬一他有能竊聽我們對話的道具不就暴露了嘛。」

「……」

月亮沒有因為下面的風波而喪失絲毫它的光輝，並且在之後的一段時間內依然作為見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