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出發

緩步出了二樓卧室，白燦嘎達嘎達的拄著小杖走向電梯。

途中扭頭看了眼緊挨他房間的，另一扇緊閉的白色屋門，這是姐姐的房間。

她現在應在高三教室里埋頭啃書吧！呵呵~

想到年僅十三歲的可愛姐姐，小小的一隻卻坐在一堆青年環繞的課堂里，努力衝刺高考的認真模樣。

白燦不由得笑了。

他自己這隻九年義務教育的漏網之魚，之所以也完全掌握了高中知識，全仰仗姐姐的寵愛和引導。

拄著小杖，白燦一路乘電梯下來一樓客廳，寬敞潔凈的地磚上沒有冗餘的飾品。

就連四下擺放的華美傢具，也全部包裹著一層防撞軟包，周圍牆壁、樓梯的稜角一樣如是。

偌大的華麗客廳此時卻四下無人，這個時間點，爸爸媽媽借口去上班，姐姐急迫去上學。

呵！一個個的，裝的可像真的了。

家裡這時只留司機文叔、保姆青嬸夫婦照顧自己，也是這個時候動身，干擾因素才會驟減。

自打記事起，他們夫婦二人就一直生活在這個家裡，有個兒子在上大學。

見客廳沒人，白燦不用想也知道青嬸在忙，便深吸口氣，嘶啞著小嗓子喊道：

「青～嬸～！狼～來～啦～！」

「哎！哎！」

果然！他喊聲方落，就聽到樓梯口及時響起一聲溫和的回應，並伴隨一陣急促腳步聲「踏踏」跑來。

「迷途小羊羔又找不到青嬸啦，今天是想玩捉迷藏還是去曬太陽啊？」

回應間，從樓下急急忙忙跑上一位衣著爽利、行動靈活的中年美婦人。

四十齣頭的李瑤青樸素盤發，姣好的姿容上雖有了些許歲月的痕迹。

但依舊如同一朵風姿卓越的幽蘭，知性明艷，精神奕奕。

「咦？不對！

燦燦，你怎麼還背著包？」

著急忙慌剛跑上來，李瑤青很好的掩飾了眼中的訝異，一邊笑問，一邊快步朝白燦走來。

可能是因為心懷鬼胎，白燦莫名心虛，不禁生出一絲緊張。

他想要出門離家的話，需要獲得文伯和…不…不用文伯…只能獲得青嬸的同意才行。

家裡的女性…嗯…地位都很高！

尤其是青嬸眼光的毒辣，他可是知道的，看看循規蹈矩的文伯就可見一斑。

如果一個應對不好，還找啥稻草啊，直接胎死腹中……

先得哄好青嬸同意出門才行，哄人可是個技術活，但他也知道自身優勢在那裡。

白燦安奈住心中的緊張，對上青嬸溫潤和藹的目光緩緩上迎兩步，靦腆一笑：

「青嬸，今天不曬太陽了，我想要去小院。」

「是嘛，怎麼突然要去小院啦？」李瑤青狀若隨意的柔聲笑問：

「今天周二，小院的孩子們可都在上課呢，你平時不是周末才去嗎？」

緊跟著她來到白燦身前，利索的屈膝蹲跪，盡量讓自己身形與他視線等齊。

輕柔且熟練的整理著白燦的衣服兜帽、背包褲腳，甚至還擼起他的袖子查看了腕錶電話的電量。

最後緊完鞋帶，確認一切無誤，后李瑤青才滿意的笑著點頭。

白燦見狀，心道果然，還好他早有預料。

於是他謹慎斟酌著語句，按照早先做好的準備回復道：

「我想把上次給他們採買的東西送過去，再看看他們還缺什麼。」

「不去行不行？」李瑤青捧扶住白燦的肩頭，柔和笑看著說道：

「可以交給你文伯去處理，他應該能幫你辦好。」

她深知現在已到孩子病末危急時刻，再到處亂跑可不好。

然而白燦不由得心中稍沉，出不了門就去不成外城，不能去外城何談出城？

唯一掙扎的機會也就蕩然無存了，那就坐等著變成小屍弟吧！

想著，白燦也沒太過慌亂，小腦袋微微一歪就緩緩伸出了小手。

他笨拙的幫青嬸捋著鬢角微亂的碎發，賣乖似的認真說道：

「不行，青嬸！小院孩子需要什麼、喜歡什麼只有我最了解。

而且上個周末，我不是沒去看他們嘛，也怕他們擔心，所以今天就去看看。」

李瑤青聞言面色不變，心裡卻一時有些為難，小院可是燦燦僅能寄託的念想與盼頭。

自從那隻被他視為玩伴的金毛犬被突襲破城的怪物殺死後，這孩子似乎又變了。

這將近三年來，眼前這個路都快要走不穩的小不點，卻帶回家一個又一個的孤兒收留。

直到別墅住不下，他爸爸尋地、媽媽出錢，幫孩子在南外城較安全的地方，蓋了處居所。

燦燦將之命名為：林蔭小院！意為在亂世中庇護一絲溫暖。

期間更是拖著病體足足耗時一年，親手一絲絲的雕琢出一根旺財形象的小手杖，繼續相互陪伴。

多麼好的孩子，但偏偏厄難不放過他，不，不是厄難，是那些該死的東西毀了這麼好的孩子。

能容燦燦自由選擇的本就沒多少，甚至現在生命都要即將消逝，十年來所以的辦法都嘗試了。

唉~相比無法治癒的絕症，孩子現在的隨心自在才是更為重要。

想到這李瑤青心中痛惜，輕柔的將白燦枯瘦的小手按捂在她的臉頰，依舊不放心的折中說道：

「那青嬸陪你一起去小院，不打擾你好不好？」

白燦眨了眨眼，心裡急的只想撓撓圓寸。

青嬸心思細膩，硬要跟著自己變數太大，只會使困難劇增令後續行動受阻，肯定不行。

於是他堆笑著試圖婉拒道：

「青嬸可真好！

不過青嬸每天操勞辛苦也需要多休息，我可不能再麻煩你受累了，還是謝謝青嬸。

我沒事的，一個人就可以，只是想去小院看看，也就呆一陣兒。」

李瑤青眼眸閃爍，定定看著眼前這個看似乖巧溫和的小傢伙，清楚他有著自己堅定的主意。

小小年紀曆經磨難，心裡藏著許多事卻秘而不宣，懂事的讓人心疼。

她望著瞪圓眼睛又不住眨動的白燦，不禁莞爾一笑，微一點頭后囑咐道：

「那好吧，但你到小院后不要亂走，你也知道外城不像內城這麼安寧。

最近還聽說外城失蹤了幾個孩子，你可一定要乖，知道嗎？」

搞定！白燦心中一松，眨眨眼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亂走和有規劃的走不一樣吧？

「那你等等，我讓你文伯準備車，再去給你準備中午的營養。」

說完，李瑤青輕輕揉了揉白燦的小圓寸，起身將他抱坐到沙發上，然後才轉身朝廚房走去。

同時她從兜里掏出一部銀白色手機，連續著操作幾下，其中一條信息就已發出：

「老楊，準備一下，燦燦要去小院，我感覺他今天不對勁，你可要時刻看好了！」

白燦晃悠著小腿目送青嬸離開，他知道青嬸在給文伯發消息。

也不僅僅只給文伯發了消息，並且青嬸的手機也不止一部。

不能上學的他很多時間都在家，家裡的人或事基本對他不設防。

所以沒少研究家裡的「解密遊戲」，比如：爸爸的書房、文伯的腰間，青嬸的手機等等。

少傾，李瑤青拿著兩袋營養液，和一瓶拇指大的密封瓶走了過來，這是白燦的午飯和葯。

白燦自覺的張開雙臂，任由青嬸輕輕抱起，二人走向電梯。

兩人乘電梯到負一層，穿過洗衣房、休閑廳直接前往車庫。

隔著玻璃門，白燦就看到一輛黑色商務車已經開出車位，在過道等待，車右側的廂門已經打開。

廂門旁，一位穿著休閑運動裝束的中年男人，正背著手隨意站立，笑眯眯的看著他們二人走來。

「文伯，你的槍藏好了嗎？」

還沒到車前，白燦就環著青嬸脖子，趴在她懷裡笑問道。

四十有三的楊炳文留著利落短髮，紅潤的臉頰兩鬢已有了細碎的白星。

笑容溫和的隨意姿態，依然難掩那渾然飽滿的精氣神，宛若慵懶假寐的猛虎。

聞言他笑容一僵，眼角連跳，就連眯著的眼睛也似乎睜大了一絲，狀若懵懂的樣子疑惑道：

「什麼槍？哪來的槍？」

「哦～那就是藏好了！」

白燦咯咯一笑，他知道文伯不簡單，正常人誰會帶槍？

不對，正常人誰會有槍？真是奇奇怪怪。

李瑤青抱著白燦已走到近前，她狠狠的瞪了楊炳文一白眼。

楊炳文只是訕訕笑著，沒辦法，誰讓他在某次突然聽到小燦燦對他喊「文伯，你槍掉了」。

措不及防間，他下意識就摸到了腰間，然後就無奈的看到小燦燦露出了竊喜。

李瑤青將白燦輕輕抱放到廂門口的皮座椅上，順手摘下他的背包把午飯裝了進去，放在座椅旁。

又細緻的幫著系好安全帶后，她才抬頭叮囑道：

「燦燦，路上如果累了就把座椅放倒躺著。

瞌睡的話就告訴你文伯，他會把車停一會兒，你到車后的小床上睡一陣。

還有，要是哪兒難受或是不舒服，要及時告訴你文伯，知道嗎？」

「嗯！」

白燦乖巧點頭，每次出門同樣的話，青嬸都會不厭其煩的再三囑咐。

青嬸和文伯對他的關愛與呵護，有些程度上不亞於爸爸媽媽。

楊炳文見一切妥當后，笑眯眯的說道：「準備就緒的話我們就出發了。」

「嗯，路上慢點，注意安全，盡量不要太顛簸。」李瑤青不放心的一再安頓。

「好！都聽你的，老婆大人。」

楊炳文口花花，惹來了李瑤青含笑好看的白眼，和車內小圓寸眨巴著眼睛的新奇目光。

他呵呵一笑，按了一下門把手，車門自動關閉，隨後繞過車頭就上了駕駛位。

滴～

一聲鳴笛后，車子緩緩的平穩駛出，車庫門一開一合后，車庫裡只剩李瑤青一人。

她出神的看著一角車位上，那輛未曾開過的嶄新電動兒童車。

腦海里浮現一幕幕畫面：

小小小圓寸視若珍寶的接過小小小金毛；他和媽媽為它洗澡清理衛生；他詢問到一種命硬好養活的名字為它命名。

小小小圓寸每晚謹小慎微的將小小小金毛攬在被窩；翌日醒來，他和它一起獃獃的看著床上的水澤，相視無言。

小小小圓寸與小小金毛一起在院里曬太陽、納陰涼、學習、玩耍、吃飯、睡覺。

小小圓寸咳嗽、發燒、嗜睡，小金毛叼葯、叼毛巾、靜靜趴在身旁等待。

小圓寸肌肉萎縮、器官衰竭、食物絕緣，金毛伏下身馱著樓上樓下、院里院外、黎明黃昏。

小圓寸：旺財，你說院外是什麼樣子？金毛：汪~

小圓寸：旺財，媽媽同意我出門玩耍了！金毛：汪汪汪~

小圓寸趴在金毛背上、環著脖子一起出門了……

小圓寸每日每夜的雕琢，每日每夜的擦拭，每日每夜的仰望星空……

哎~~~李瑤青再次掏出手機，點點戳戳的轉身離開了車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