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傳說
又是三月,片刻間想起生命中已逝的若干個三月,總有些傷惋。然而這景色,卻也能輕易的醫治人的傷,關於這三月,向來便有優美動人的詩句。「煙花三月下揚州「,「等閑識的東風面,萬紫千紅總是春。「若是此刻在我的故鄉,恰逢南去的燕子歸來,便是鶯歌燕舞,滿山花開的季節;萬物在暖和的春光中復甦過來,便處處呈現出生機盎然的樣子,足以詮釋生命激情,紀念那些年輕張狂,張揚不羈的歲月。而我分明是在南方,便未覺這春之景色。至於那「淺草才能沒馬蹄「,「兩個黃鸝鳴翠柳」之境更不會有。不只是我,更有許多為了生計奔波忙碌的人,沒人注意到春天,只是聽說,有人會這樣說起,聽說春天曾經來過。又或許便是我的短見。這些天根本就沒出去過,當然不曾見過什麼景色,昔時在奉賢,此個時候還會去海邊踏著渾濁的海水踩軟綿綿的淤泥。生命是年輕的,而這生活卻有些疲憊不堪。
可是,即使在垃圾成堆的角落裡,抑或光色陰暗的操場的一角,甚至已乾涸的污染的河流的污泥上,都生出了些許的綠意。小草,這些微不足道的生命,然而它們用獨特的方式宣告春天,2009年的春天來了。希望仍不是多麼的大。然而這點點滴滴,卻無疑是生命的跡象。生活,被它們踩在了腳下。它們在星光斑斕中放歌了。
徐匯的街區依然喧器,車水馬龍,紅燈乍停,習慣讓人們忘記了從容,歲月徒增了我們的委屈,為什麼繼續生活,為誰而活為什麼而活
此刻我坐在陽台上一邊曬太陽一邊寫這個東西,我想起頓河旁邊的那些哥薩克們,大西洋暖流里忽而跳起的飛魚們,它們都還好嗎昔年此刻忙碌著采蜜的蜜蜂們,小山坡上剛產下一枚新鮮的卵的畫眉鳥,它們此刻依然還在嗎
有些年這個時候,海明威正在西班牙焦急的望著鬥牛場,如同他一樣粗魯,公牛們橫衝直撞,然而鬥牛士們是優雅的。至於公牛如何死在鬥牛士手裡,韓信屈於劉邦之下,晏矮子二桃殺三士之流,又不難理解,然而總有些噁心和鄙視。彷彿我便是猛士之流,便會死在正人君子手裡一樣。至於馬克.吐溫,此時他自是提了雙管獵槍,去找他親愛的野鴨去了。我還沒能夠見過野鴨,昔時在奉賢晚上聞見有鳥凄鳴,我便認為是野鴨的叫聲,而後一日在路上見一鳥的屍體,死不知因,扁長的嘴,基部呈紅色。我便認為這隻鳥是野鴨。或許便恰好是晚上哀鳴的那隻。至於傑克.倫敦,那時他便只有14歲,但已是一名有名的盜蚌賊,自己還有了一隻小船,還有一個小姑娘陪伴,像風一樣自由。生活的困苦使他更加珍惜春天。如此看來,他到不失為一個榜樣。托爾斯泰在這樣的時節就會去種幾顆樹或者和農夫們一道去插秧去了,我想他應該得到了生活的樂趣。勞動會使人快樂,這道理淺顯卻極少的人會懂。至於喬伊斯,他的忙碌是必然的,沒人願意出版他的書,他忙的焦頭爛額,他的兒子找他要錢買麵包吃,他無助的把臉轉向窗外,而這時他恰好發現「春天來了。」
「春天來了」。巴黎的街頭狗屎開始多起來,而且洋溢著新鮮的味道,在愛爾蘭,漁夫們已經可以捕到育卵的母魚,像母豬一樣肥。遠在澳大利亞,浣能們跑出洞來,樹蛙也鑽了出來,「哇」的叫一聲,便打破了這寂寞。莫斯科的郊外也生出了小草。而且分明格外的綠。此時黛安娜已徹底放棄了查爾斯,她把愛轉向了這個世界,赫本卻是痛苦的,她的第二個孩子又流產了。而在中國,郁達夫出不了門,他沒有衣服穿。他欣賞不了這凡世間的景色,晚上可出來看星星,這仍然讓他春心蕩漾,只好向更加陰暗的角落走去。老舍便去釣魚,恰好釣到了一隻小鯉魚,正在他猶豫著是帶回家給貓吃呢還是放還它生命的時候,那條魚已告別了人世間。深圳也在春天畫了一個圈,並沒|有把我破落的家園划進去。而此刻,祥林嫂剛去世三個月,魯迅已經統統忘記了。那兩棵棗樹上也開始露出黃色的小花,他也沒注意到,他在苦想腓骨和脛骨以及狗的獠牙的長度。那時的我一個人走在土地上,滿山粉紅的桃花,我用七分鐘的時間捉到一隻母蠍子,把它盛放在一個煙盒裡開開心心的回家。看到乾涸的小河裡一隻泥鰍乾癟了肚皮。它在1996年的春天死掉了,他的兒子還沒出世呢。
北半球春天的陽光總要淡一些。太陽斜射北緯三十度時像作畫時的那個頂點。有人勾勒一下。就是一個方的盒子。我們感受到方格子空間里溫暖的氣流,伴隨著風,這是愜意感知的時候,夜裡便會傳來布谷鳥若有若無的叫聲。彷彿此刻開始,一切都將不再寂寞了。南方的陽光已分外充足起來,大學校園裡已是春色盎然。小姑娘們迫不及待的穿上了裙子,保養了一個冬天的腿更顯白膩,分外迷人了。男人們卻好不到哪裡去「快樂是她們的,他們什麼也沒有。」
北國的春天更顯生命跡象,魚兒開始歡快的追逐游泳,野兔們褪掉了黃色的毛,可以吃新鮮的青草,偶爾也跑到麥田裡,就像野餐一樣,吃飽了休息一會,再排點大便出來,彷彿報恩一樣,然後屁顛屁顛的消失在山色里。忽的又想起陶淵明,他可沒有白活,便是那《桃花源記》,他的春天不曾過去過,流水行雲,晴天白日,東西南北,獨自為中。
如果這是生命的伊始,低調了些,雖然有些微涼,算是給自己的歌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