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九六章 剛愎
仲夏,涼爽宜人。山野之間,夏蟲唧唧,螢火蟲飛來飛去,靜謐安寧。
馬蹄聲驚破了寧靜的夜,楊廣的5千騎兵逶迤數里,沿著官道奔行而來。
夜晚雖然黑暗,但星光明亮,並非1片漆黑。借著黯淡的光芒,騎兵的速度並不慢。兩個時辰已經趕了6十餘里的夜路,距離弋陽郡城已經不足5十里了。
但是,人馬的睏乏卻是抵擋不住,多日連番行軍的疲憊,加上後半夜正是犯困之時,騎兵們在馬背上東倒西歪,眯著眼昏昏沉沉。戰馬也行動遲緩,不斷的打著響鼻,偶爾有戰馬失蹄,差點將馬上騎兵甩下馬來。
楊廣倒是精神很好,他身材強壯,精力充沛。長久的作戰生涯鍛煉了他的體質和耐力,行軍的疲憊還不足以讓他支撐不住。
前方黑暗之處,官道開始變窄,道路開始上行。前方是大別山余脈的巨大丘陵小山的地形。這1路其實都是如此,但是前方的地形顯然更加的險要。
「斥候怎麼還沒回來?前方道路通暢否?」楊廣沉聲喝問道。
「稟報將軍,探路的斥候已經半個時辰沒有消息了。要不要停留1會,等待他們回稟消息。前方不太好走,最好等待打探消息的回來,方可通行。」身邊將領回答道。
楊廣皺眉沉吟片刻,喝道:「不等了。直接通過。料也無妨。這幫傢伙定是偷懶了,搞不好在前面找地方歇腳呢。距離弋陽也不遠了,再有1個多時辰便可抵達,若要是耽擱了,黎明之前便趕不到了。突襲敵人的意圖便要失敗了。傳令,加快速度。」
身邊將領提醒道:「將軍,還是等1等的好,前方地形險要,不可不防。也正好讓馬兒飲水歇息,將士們也要喘口氣。」
楊廣喝道:「我說了,不許歇息,全速通過。大敵當前,大戰在即,抗命者斬!」
將領們無奈,只得各自傳達命令,讓騎兵們打起精神加快速度。1片低聲的咒罵聲中,騎兵們不得不催馬向前,加快速度。
山道緩緩向上,前方兩座山丘黑乎乎矗立在旁,官道從中穿過,通向黑暗之中。前軍騎兵1千人率先進入山丘之中。兩側山勢森森,山坡上樹木黑魆魆的矗立著,就像是1個個人站立在山坡上。風從山谷之中吹來,樹木呼嘯作響,宛如海潮轟鳴。
前軍領軍將領是武衛將軍馮勇,他是楊氏帳下之將,作戰經驗豐富。此次跟隨前來,楊佺期特地囑咐他要小心謹慎,多出主意。無奈馮勇說的話,楊廣全部否決,他也是無可奈何。
此時此刻,見眼前的地勢,馮勇心中發毛。這樣的地形,最適合伏擊。若敵人於此處伏擊的話,己方必遭重創。但楊廣不聽建議,也是無可奈何,只能1邊快速通過,1邊祈求老天保佑,千萬不要出紕漏。
老天似乎聽到了祈禱,長長的山道走了1大半,前方已經是下坡山道。這便意味著即將走出這片險要之地。若是出了山道的開闊之地,騎兵可不怕任何人,開闊的地形可讓騎兵縱橫馳騁,無懼敵襲。
就在馮勇鬆了1口氣,繃緊的神經開始鬆弛之時,猛然間,右側山坡上1聲刺耳的鑼響,在黑夜之中格外的刺耳。下1刻,兩側山坡上喊殺之聲大作,樹影搖動,無數搖晃的黑影在山坡上晃動。與此同時,破空之聲大作。
馮勇目眥盡裂,頭皮發麻,大聲吼道:「有埋伏,敵襲!敵襲!」
無數的羽箭從兩側山坡上激射而至,山道兩旁的樹叢里,帶著尖銳的嘯叫聲的弩箭也開始瘋狂施射。1瞬間,山道上的騎兵死傷數百,戰馬中箭受驚,嘶鳴叫嚷,亂沖亂走。
馮勇突然明白了為什麼在要出山口的位置伏兵才會進攻。那是因為他們想讓更多的騎兵進入伏擊地帶,造成更多的殺傷。眼下進入此處山道兩3里,那幾乎全部的騎兵都進入了包圍圈了。
「不要亂,衝出山口。」馮勇知道,此刻必須即刻脫離伏擊區,要麼後退要麼前進。後退是不可能的,前方不到里許便是出口,衝出去才是活路。
在他的命令下,慌亂的前軍騎兵開始朝著山口外衝鋒,冒著兩側密集的箭雨的打擊,他們不顧天色昏暗沖向出口處。
前方是下坡,戰馬沖的飛快。但是,很快衝在前方的騎兵便人仰馬翻,摔得慘叫連連。地面上,1道道絆馬索拉的筆直,綿延百餘步的距離全部是粗大的絆馬索。對方顯然早有準備,絕不容騎兵逃脫。大量的馬匹在地上翻滾,後面的騎兵勒馬不及,也化為滾地葫蘆。慘叫聲,嘶鳴聲,響徹山谷。
「長刀,砍斷絆馬索!」馮勇大聲吼道。
那是對付絆馬索的1種騎兵的戰法。騎術精湛的騎兵可以在戰馬賓士之時俯身持刀,挑斷地上的絆馬索。
但是,馮勇的叫喊聲淹沒在了呻吟慘叫和喊殺聲中。馮勇焦急萬分,縱馬衝到前方,抽出長刀準備親自動手。就在此刻,1支弩箭無聲無息的射來,如毒蛇1般從側面洞穿了馮勇的脖頸。鮮血激射而出,馮勇發出1聲嘶啞的慘叫,身子翻落下馬。1隻腳被馬鐙纏著,屍身順著地面拖拽而去。
馮勇戰死的同時,後方的騎兵正在遭受更為猛烈的射擊。在遇襲的第1時間,楊廣試圖下令撤出山道。然而,對方有備而來,大量的滾木礌石從最為險峻之處滾滾而下,山道上的1段數十步長的距離被樹木大石迅速阻塞。騎兵隊5也被1分為2,分割為前方3千餘騎後方1千餘騎的兩段。
後方的1千餘騎掉頭便跑,被射殺兩百餘人之後脫離山道。但前方的3千餘騎之卻被滾木礌石阻隔,撤無可撤。而出於隊5中段的楊廣正在其中。
面對兇猛的伏擊,縱有天大的本事也難以應對。騎兵在這樣的地形毫無用武之地,狹窄的山道,兩側的山坡都非騎兵發揮之所。
楊廣身中兩箭,幸好不是要害之處。他大聲嘶吼著命令兵馬往前沖,他們衝過血跡斑斑滿是屍體的前軍的道路,遭遇了同樣的絆馬索的阻礙,留下了更多的屍體。
楊廣被困在隊5中間,他意識到衝出去的希望渺茫,留在山道上只能被動挨打,於是他決定放手1搏。
「下馬,攻1側山坡,攻上去,殺了他們。」楊廣大聲吼叫著,帶頭跳下馬來,伸手拔掉射中胳膊和小腿的兩支羽箭,提著長刀指向東側山坡。
數千騎兵也紛紛下馬,提著長刀向著東側山坡進攻。其實,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若能衝出去,誰願意如此拚死1搏。
在腎上腺素的支撐之下,疲憊驚恐的騎兵們沿著山坡往上攻,呼哧呼哧的喘息聲清晰可聞,心臟劇烈跳動著,似乎要跳出胸膛來。他們知道今日難以善了,只希望能夠逃離山道上的噩夢。
很快,山坡上的伏兵便同他們交上了手。1側的伏兵其實數量並不多,也不過34千人而已,兵力懸殊並不大。但他們居高臨下,以逸待勞,疲憊的騎兵們的體力不支,且騎馬操縱馬匹才是他們的強項,讓他們當步兵,他們甚至不如最為普通的士兵。
林木之中,荒草山坡上,亂石之間,到處是搏鬥的身影,臨時前的慘叫此起彼伏。
楊廣確實悍勇,在受傷的情形下,帶著數百親衛1路殺上去,不知道殺了多少敵人,直到來到半山坡的亂石堆中。冷風1吹,楊廣轉頭看去,只見身旁只剩下了寥寥數十人了。
再看周圍,下方上方左側右側,無數的黑影在晨曦的微光之中圍攏過來。山坡上的戰鬥已經寥寥,橫7豎8的屍體到處都是,但騎兵已經基本全部戰死。
楊廣渾身乏力,1屁股坐在了石頭上。
「完了,全完了。」楊廣哀嘆道。
「將軍,怎麼辦?」1名滿身是血的親衛顫聲道。
「能逃的逃出去,回去告訴我2弟。楊廣無能,辜負了他的信任。若有可能,讓他……為我報仇。」楊廣咬牙道。
「將軍……」親衛們凄惶的叫喊著。
「快逃!我去會會他們。」楊廣站起身來,沖向側下方几名敵人。長刀揮動,1名敵人身首異處。楊廣正待揮刀砍殺另1人時,1支長槍從側后探出,透體而入。楊廣大叫1聲,身子踉蹌。那長槍猛然抽出,楊廣的屍身摔倒,順著山坡翻滾而下。
戰鬥結束,朝陽初升。楊廣恐怕做夢也想不到,見不到今晨朝陽的不是別人,而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