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零二章 北巡(下)

第一一零二章 北巡(下)

酒席氣氛很是輕鬆融洽,李徽和周澈親如兄弟一般,在他面前,李徽從不擔心說錯話什麼的。這兩人歷經生死,一直到今天,已經不能用普通的結義兄弟的情感來衡量。

庾冰柔也是大方之人,為李徽斟酒布菜,一時問及家中眾人的情形,一時有發些小牢騷,在李徽面前告上周澈幾狀,完全將李徽當做自家兄弟一般。

得知謝道韞長住淮陰,庾冰柔甚是想念。順帶也將李徽埋怨了幾句。

「叔叔,不是我多嘴多舌。道蘊何等樣的女子,冒著多少人的反對,頂著巨大的壓力跟了你。為你生了孩兒,又跟著你來到淮陰。你至今也不娶了她,也不給個名分,這實在是不妥。我倒要替她打個不平了。你也不能如此慢待人家。道蘊豈不是傷心?」

周澈忙道:「夫人,你管這些事作甚?」

庾冰柔道:「我不能說兩句么?你們兄弟之間不說,我這個當阿嫂的自然要說。我的話說的不對么?你們男子自然是可以裝聾作啞,作為女子,豈不聞人言可畏?」

周澈道:「謝小姐何等人物,怎可以常人度之?」

庾冰柔嗔道:「這便是你們男子的託辭,說幾句好話,便罷了?」

周澈撓頭苦笑。

李徽拱手道:「阿嫂說的在理。確實是我的不對。不過我可不是不重視此事。只是,有些不好辦。今日是自家人,我也不隱瞞。你說,我娶了道蘊,是拿她當夫人還是當妾呢?雖然在我心裡,都無差別,但身份上自是不同的。我也是不知如何是好,所以便只能拖著。好在道蘊倒也不在意,她只說,孩兒能歸宗便可。她自己倒是寧願不嫁也沒什麼。」

庾冰柔苦笑道:「她說的你便信么?作為女子,我更知女子心思。誰不渴望能有個安定的歸宿?不過你說的倒也有理。要道蘊做妾?怕是天下人都要罵你是個糊塗人。但你也有了夫人,甚至平妻也有,確實棘手。哎,怪只怪道蘊喜歡了你。」

周澈叫道:「夫人,可不能亂說話。我兄弟怎麼了?我兄弟慢說是謝家女郎,便是天仙公主也配得。弘度對謝家女郎也是一片真心。為了救她,數百騎南下會稽,這還不夠么?他謝家是怎麼待我兄弟的?弘度可不虧欠他們。謝家女郎的事,教我看很好解決。待弘度將來稱王稱帝,賞個名分便是,一樣的金貴。」

李徽嚇了一跳,忙道:「兄長可莫要亂說話。」

周澈道:「怕什麼?天下大亂,兄弟當趁勢而起。這話我早想說了。咱們還能看著朝廷那幫兔崽子的臉色行事嗎?司馬道子算什麼?給弘度提鞋都不配。」

李徽忙道:「兄長喝醉了,莫要再說了。」

庾冰柔連使眼色,周澈才不再談及此事。

幾人又喝了幾杯酒,庾冰柔又談及他兄弟庾沖之事來。

「叔叔,我那兄弟在京城為官,近來常常寫信來,惹得我夫君生氣。我也不知道是怎麼了?你若去京城見到他,好好的問問他,到底想要幹什麼?糊裡糊塗的。」

李徽有些不解。談及此事,周澈顯然有些惱怒。庾沖是他的小舅子,當年和庾冰柔躲躲藏藏,最終朝廷給庾氏平反昭雪,庾沖便回京城收攏家業。近年來,司馬道子給他授了官職,在中書省做了侍舍人。這小子年紀不大,倒是迅速恢復了庾氏紈絝子弟的作風。庾氏主家人死的差不多了,大量財物田產歸於他手,儼然是個巨富之身,揮霍無度。

庾冰柔回過兩次京城,規勸他收斂些,結果被這小子氣的哭泣而回。周澈有些惱怒,但畢竟是庾冰柔的弟弟,也不好說些什麼。

庾沖投靠司馬道子之後,主動坦白了自己的姐姐嫁給周澈,周澈又是徐州二號人物,李徽的結義兄弟的身份。司馬道子便有意利用這一點,讓庾沖寫信給周澈,邀請周澈去京城,說可以引薦給司馬道子認識。又說司馬道子如何如何的仁義,說周澈留在徐州永遠居於人下,不如走司馬道子的門路,好飛黃騰達云云。

周澈氣的要命,但還是因為庾冰柔的緣故,也不好多說什麼。只自己生悶氣,又擔心此事會引起李徽的不滿。

庾冰柔是個明理之人,知道丈夫最在乎什麼。也知道丈夫因為疼愛自己所以沒有向李徽公開此事,但是心中卻很是不快。今日索性由她挑明此事,去了丈夫這塊心病。

李徽聽了夫妻二人的講述,呵呵笑道:「這算不得什麼事。阿嫂,令弟在京城也是身不由己。至於其他的事情,倒也不用在意。兄長和我相交十幾年,已然是親如骨肉。幾封信便能說服的話,那豈非是笑話。這件事不用放在心上,只是阿嫂要好好的告誡令弟,司馬道子居心叵測,為人奸詐,令弟可以依附他,但可干萬別為他做一些傷天害理之事。王國寶的下場便是明證。否則將來,後悔莫及。」

……

次日上午,在周澈的陪同之下,李徽檢閱了駐紮於北海的兩萬兵馬。

周澈當年出身低,領軍的才能也有限。但這麼多年戎馬倥傯,也長進了不少。眼前這支東府軍有騎兵一萬,步兵一萬,雄壯威武,氣勢雄渾。

這幾年又是築城又是訓練,這支東府軍吃了不少苦。北方之地,又在北海之側,風霜酷寒在他們的身上留下了痕迹。皮膚黝黑皴裂,手上滿是老繭。但這支兵馬身上有凜冽之氣,確實是周澈的風格。他訓練兵馬極為嚴格,兵士們自有肅殺之氣。

李徽做了熱情洋溢的講話,並且當眾嘉獎了幾隻兵馬,對百餘名將領和士兵進行了升遷授職。之後,觀看了馬隊衝鋒,步兵格鬥,火器射擊,布陣衝殺等訓練科目,讓李徽讚不絕口。

視察軍隊之後,又上北海城城牆巡視城防。見城牆高大厚實,火炮床弩分佈密集,城下物資充足,一切都令李徽很是滿意。

中午,兩人於西城城樓之上又喝上了。有些事李徽需要和周澈談一談。

喝了幾杯之後,在獵獵的戰旗的聲響之中。李徽向周澈詳細的介紹了西北的亂局,以及他的一些看法。

「兄長,荊州梁州一帶的局面恐怕即將引發巨大的混亂。眼下,桓玄和殷仲堪聯手對付楊佺期,我的猜測是楊佺期必敗無疑。然而,桓玄恐怕也不會讓殷仲堪鳩佔鵲巢,他們之間也必有衝突。朝廷方面,樂見他們三方互相爭鬥,只等著坐收漁翁之利便可。司馬道子之前寫信給我,詢問我,如果朝廷平亂,我是否願意協同。其實司馬道子是在探聽我的態度,看我有沒有乘亂行事之心。我自然是不肯摻和其中。但那司馬道子這麼問,便有出兵干預的想法了。根據一些跡象的判斷,以及局勢的判斷,我認為朝廷很快便會出兵了。趁著他們互相撕咬的時候,司馬道子怎會錯過這個機會。而朝廷一旦出兵,則會引發更大的亂局。兄長,這便是我要跟你說的話。」李徽沉聲說道。

周澈沉吟道:「又要大亂么?倒也沒什麼。也不是沒亂過。咱們還是按照你的想法,韜光養晦,自力更生,好好的發展自己。他們打的狗血淋頭,也不關咱們的事。」

李徽點頭道:「話雖如此,就怕樹欲靜而風不止啊。況且,此番大亂可能不同以往。我恐怕局勢會超出想象。」

周澈道:「怎麼講?」

李徽擺擺手道:「罷了,不說也罷,也只是我的猜測罷了。我和兄長說這些的意思是,兄長要將北邊的局勢穩定好,之後我可能需要兄長南下。雖則李榮子龍等人已經能獨當一面,但是真要是出了大事,還需要兄長南下掌兵。我提前向兄長打個招呼,以免屆時措手不及。阿嫂那裡,也要吹吹風。阿嫂恐不喜你南下領軍作戰。」

周澈沉聲道:「兄弟放心,你阿嫂嘴上這麼說,心裡其實是知道進退的。她常說,今日我周家和庾氏的一切,都仰仗兄弟所救。她是知恩圖報之人,怎會不知道輕重。謝家女郎當初救她脫險,她也常在口邊念著。否則昨晚她怎會為謝家女郎鳴不平?她是那麼沒輕重的人么?至於打仗,哈哈哈,我好久沒有領軍作戰了,求之不得。」

李徽點頭道:「那就好。我自然希望天下太平,可如今,局勢發展到現在,恐怕想過安生日子也難了。這回巡視,便是摸清楚我徐州的底,搞清楚我們能打怎樣的仗,到底實力如何。一旦開戰,恐無休止。兄長,你定要助我,蕩平波瀾,和以前咱們在居巢縣一樣,掃除一切。」

周澈大笑道:「放心。當年居巢縣何等艱難,我們都活了下來。如今還能翻了船么?李兄弟,你就放一百個心吧。我周澈永遠是站在你身邊的那個人,永遠為你衝鋒陷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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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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