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怪夢！夢中三問

被很多人念著想著的楊老先生，在被人請到三合城之後，並沒有立即春風得意起來，至少目前並沒有打開場子。

而是處在一個很古怪的境地。

他被人安排在一個宅院中，每日好吃好喝的，甚至還有人伺候著。

就連原本隨侍身邊的小童，也還在身邊。

但是不許出門。

也沒說一定不許出門，伺候的人只是告訴他，主家說了，楊老先生最好不要出門。

如果硬要出門會怎樣？

楊老先生沒問。

他也不敢問。

楊老先生雖然是一個老世故人，但客觀說，他見的世面並不多，畢竟生活以及眼界一直都局限於鄉下那幾個地方嘛，然而幸運或者說不幸的是，他是個講古的。

特別最近一年來，他先講了白蛇傳，后又講了聊齋志異。

聊齋志異里都是些什麼故事？

江湖詭，人心險。

風波惡啊！

那一個個故事，越講，楊老先生的膽子越小，生怕某一日走在路上，頭上就被人套個麻袋，然後打了，然後埋了。

你問為何？

原因太多，楊老先生瞬間就能想出幾十個理由！

而如果給他一夜的時間，讓他周詳的考慮，想出九百九十九個理由，應該也不難。

總之呢，在被人請到城裡的這個宅院之後，雖然實際上是個軟禁的情況，但除了軟禁，不好隨意出門走動之外，其它倒也蠻不錯。

而且，過了幾天，他被人請到一個園子，開講！

這是他的老本行啊！

雖然聽眾並不多，只有寥寥那麼十幾個，但楊老先生一樣講得激情，而且講著講著，這段時間心裡的那些擔驚受怕、惶榮惶辱，全都消失了。

不管到了哪裡，只要他能講古，他就行！

白蛇的故事，已經講了多遍，而每重講一遍，楊老先生都能在原本的基礎上又重添若干細節，此刻，激情橫飛地講來，那十幾個聽眾雖然沒有鄉下鎮子里那些聽眾那樣明顯的情緒激動，但也是豎起耳朵，聚精會神地聽著他講。

楊老先生心裡得意。

這波，穩了！

隨後，隔上五六天的時間，他就被請出來講一次故事，而且讓他全都只講白蛇傳。

很快地，兩個多月過去。

直到這一天，楊老先生又被請到那個園子。

不同的是，到了那個園子之後，他發現，園子里又是空無一人！

依稀熟悉的場面！

「楊老先生，白蛇傳的故事，開始吧！」

帶他來的人說了這句話后，就恭謹小心地退下了。

而那恭謹小心，明顯並不是對著他來。

楊老先生莫名地有點慌，心臟怦怦跳，但下一刻，他強行讓自己鎮靜下來，開始講述。

青州，青城山。

白蛇傳的故事從這裡開始。

白蛇，青蛇，許仙，法海，故事裡的若干人物，一個個的登場。

在夕陽西下時分，楊老先生口乾舌燥中，終於完整地講完了白蛇傳的故事。

許仙和白娘子從此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而打敗法海，讓許仙和白娘子得以團聚之後，小青孤身一個飄然遠去，去尋求她自己的道，以及緣。

因為不知道這個世界有沒有科舉，就算有類似的東西，前身也沒見識，因此吳冬也就無從改編起，所以許白兒子許仕林這個人物被他喀嚓了，代之以小青得遇奇緣，修為大進，打敗法海。

這本也是前世的一種版本，吳冬都算不上是改編。

只能說，白蛇傳的故事從萌芽到傳播，中間過程中衍生出了太多的版本，而吳冬在前世的若干版本中拼拼接接，部分內容，又作了適合這個世界的相應改動。

然後，從話本到故事，楊老先生自己講述，又豐富了億點點細節！

楊老先生講完，萬籟俱寂。

偌大的園子里，一隻蟲鳴鳥叫的聲音都沒有。

偏生可惡的是，楊老先生居然想不起，前幾次在這邊的時候，是不是也同樣沒有蟲鳴鳥叫的。

此時，他只知道，他似乎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

「你這故事，從何而來？」

耳邊，忽地傳來了這麼一個聲音。

聲音的主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楊老先生一概不知，只因聽到這個聲音的同時，他就進入了一種莫名的狀態，失去了一切思考，只知本能地回應聲音主人的話。

「……紙筆鋪子，許店主，他的侄子……」

楊老先生把知道的都說了。

不過，他知道的其實也並不多。

隨後，恍恍惚惚地，楊老先生不知怎麼就回到了那個宅院，是小童連續關心地問詢，才讓他慢慢地回過神來。

而園子這邊。

楊老先生離開后。

「許仙和白娘子，從此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一個凡人，一個異類，一個百年身，一個長生客，他們真的能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么？」

聲音清冷，帶著一點點的迷惘。

「小姐，故事都說了，他們確實是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啊！」

「而且許仙愛白娘子，白娘子愛許仙，只要他們兩個相愛，還能有其它的什麼問題呢？其它的什麼，都不是問題！」

一個有點嫩的童音。

「呵呵，你這丫頭，你不懂。」

「小姐，我怎麼不懂，我還知道許仙這個名字是怎麼來的呢！」

「哦？」

「許仙，就是許他成仙啊！只要許仙成仙了，那他們兩個之間更是不可能再有什麼問題啊！」

「是這樣嗎？」

「當然是啊，肯定是，必須是！」

「呵呵。」

「小姐小姐，你可以找寫故事的那人問一下啊，那不就知道了？」

「……也好。」

場景回到距三合城三百多里之外的那個鎮子，那個山野。

吳冬和師兄師姐們一起吃過晚飯，像往常一樣地回到自己的小院，上了床榻睡覺。

一覺睡醒后，會在神滿氣足中進行修鍊。

今天的覺，有點不一樣。

似夢非夢中，吳冬來到了一個地方。

像是山林，但和吳冬以前出去採藥的山林大不一樣。

周圍都是白霧。

看起來，仙氣飄飄的。

中間沒霧的地方，一塊大山石，而吳冬此刻就站在那塊大山石上。

「你覺得人真的有前世嗎？」

彷彿有聲音這樣問道。

吳冬是閉著眼睛的，聽到這問，但卻毫無遲疑地開口回答道：「應該是有的吧？也可能有的人有，有的人沒有？」

聲音的主人沒有任何情緒，也聽不出對這個回答滿意還是不滿意，只是繼續又問道：「人和非人，結合在一起，可能嗎？」

「可能不可能的，誰知道呢。這世間眾生，萬事萬物，有的從一個個可能走向不可能，也有的，從一個個不可能走向可能。所以，可能不可能的，看人，看天，看命吧！」

停頓了會。

過了一小段時間，那個聲音才又問道：「如果換成你，你會願意和白娘子在一起嗎？」

「我不配。」

「什麼？」

「白娘子那麼溫柔，那麼美麗，簡直就是世間美好的化身，而我只是世間濁物，且身如飄萍，所以，我不配。」

這次，那聲音久久地沒再響起。

良久。

「你先天有疾，壽命不久。」

「不過修士本就是秉千萬造化，凝元聚命而行。」

「此番遇見，也算有緣，吾就送你一點小小的造化吧。」

周圍雲霧翻湧，片刻后，上方一滴青色液體墜落，從吳冬頭頂，融了進去。

現實中，吳冬忽地驚醒，從床榻坐起。

抬手摸了摸頭。

頭上什麼都沒有，只有一派清涼，彷彿從頭頂一直漫延到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