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明著來的陰招
許多人能接受，突如其來的好運，或是突如其來的不幸。
甚至有不少人，認為這是命中注中。
但也有的人不相信這樣的說話，他們更願意追尋事物的本源，認為一切不會是無緣故的發生。例如送別了趙師傅的陳曉欣，她知道趙師傅的情緒變化，但最後為什麼提到貢米和泉水，會成為導火索？
她並沒有覺自己通曉所有的東西，在重新走進包廂里，她就拔通了父親的電話：「老豆。」
然後她很詳細地把席間的情況，一一跟她父親如實述說。
陳勇在電話彼端並沒有馬上給女兒答覆，聽見電話那邊有打火機的動靜，是陳勇點了根煙：「我過一過。」
陳曉欣也沒有催，她看著服務員送上來的果盤和甜點，拿起小叉子，慢慢地吃了起來。
直到她把果盤都吃得差不多，準備對雙皮奶下手時，陳勇才開口：「欣欣，你有沒考慮過，一間餐館的飯或者粥再靚，會有客人，專門為了吃這碗粥或飯，來光顧的嗎？」
陳曉欣一下子就恍然大悟，這玩意就是所謂的窗帘紙，只要揭開了，那她就可以看見許多東西：「也就是說，文人寫這樣的文章，沒問題，如果趙叔說的，潮汕人要用欖炭煮水一樣，那也是文人的講究和把戲，普通人，就算有錢有閑去附庸風雅，也多數不一定，能體會到現中的妙處。」
陳勇笑了起來：「或者，開始提出這個概念的人，就是『裝逼』呢？我之前有朋友玩音響的，不是有個笑話，說核電、水電、煤電，發燒友認為，這會導致音色的不同嘛！」
儘管這是個老梗，但陳曉欣還是禁不住，「撲哧」一聲笑了起來：「就是說，趙叔覺得我太幼稚？所以壓根不想跟我再聊下去？嗯，我明白了，還是老豆你之前說的，他聽了我這話之後，覺得對我能把餐館做起來的信心不足。」
不止是所謂貢米，就那一兩畝地，它是不可能大量收穫的，其實只要是產地附近，大也可以打出那名頭來，這倒是很其次的問題，。
重要是，還是陳勇一開始說的，誰來吃這碗飯或粥？
不論這碗粥是如何美味，來餐館的人，有為了吃膩了家用常菜，來改善生活的；有朋自遠方來，洗塵接風的；有遇到悲歡故事，想開解憂愁者或是慶祝喜悅的。這些原因，應該就是存了來餐飲用餐的人的絕大多數比例吧？
而誰會為了一碗粥或一碗飯過來？
吃膩了家常飯，下館子，吃碗白飯或白粥？有朋自遠方來，帶過來吃碗白飯？開解悲傷的朋友，陪他喝碗白粥？慶功宴上，大家努力加碗飯？
「是我說錯話了，確定，隔行如隔山！「陳曉欣並沒有迴避自己的問題。
但當她準備掛掉電話里，陳勇地在電話的彼端幽幽地長嘆了一聲：「欣欣，你有沒有考慮過，如果這句話，是我對阿趙說出來呢？「
那麼，以趙師傅在席間，對陳勇的推崇，有極大的可能，趙師傅會稱讚陳勇的博識，會感慨自己的粗魯不文，甚至可能趙師傅還會因此對陳勇更加的崇拜和尊敬，不太可能因此成為了一個爆發點或是導火索。
所以，錯的不是某句話，而是說話的人。
「我知道啊，老豆。不單是你說，不會成為爆發點，或者廢柴來講，趙叔可能都會覺得好犀利，然後說大佬勇後繼有人。「陳曉欣笑著吃了一口雙皮奶，然後把那雙皮奶的甜味，都吐露在話語里：」老豆，放心啦，我有心理準備的，好啦，我整理一下，準備等下去和孫師傅喝茶時怎麼聊吧。「
孫師傅和陳勇的關係，並沒有趙師傅那麼直接，應該來說，是陳勇跟孫師傅姨父的交情，而孫師傅的廚藝，大半是從他姨父那裡得以傳授的。因為交情比較曲折，所以就不方便如趙師傅一樣，約在飯點出來。
所謂「廚出鳳城」的順德除了茶樓之外，近些年也興起了許多茶室，可以供三五知已閑談口茗，陳曉欣和孫師傅，就約在這樣的一個茶室里。
一泡388的茶，是大葉的生普，陳曉欣喝了一口，這茶說是冰島，但她感覺香氣不錯，可是茶湯單薄，口感除了澀味，並沒有太多甜感，如果她來運營，大約會往景邁那邊的山頭靠，而不是去蹭冰島的名氣，因為實在差得太多了。
孫師傅很沉默，坐下來除了喝茶，就沒有再說什麼話，直到茶過三巡了之後，他才開口道：「頭家，我本不想來的，但我姨丈說，他年輕時，欠過勇伯人情，我不過來，說不過去。」
不論是從他的語言習慣，還是他的普通話，不難聽出，他有著很明顯的潮汕口音，對於陳曉欣來說道，甚至她可以聽得出，孫師傅老家應該是潮汕平原上，靠普寧那一帶。沒有人的成功，是憑白而來的，陳曉欣也一樣，她很善於捕捉這些細節，無論是茶，還是人。
當孫師傅說完了這句話，又沉默下來，陳曉欣就悲哀地發現一個不得不面對的問題：談崩了。
她可以整理出嚴謹的邏輯，來證明從什麼跡象，得出這樣的判斷。
但這沒有意義，重要的是，她的直覺。
「這茶，不太合孫師傅的口味？」她笑著輕聲問道。
孫師傅看起來不太善於交際，有些木納點了點頭：「阮平日都是食單樅。」
鳳凰單樅，潮汕平原的烏龍茶。
「孫師傅，是不是對我這邊開出的薪水，感覺不靠吸引力？」陳曉欣還是想做一下努力。
但是孫師傅搖了搖頭：「不是，頭家你給的數字，足夠啦。但是、但是這邊的頭家，對我也很好，做生不如做熟，賺少點也無所謂。」
「我可以再提提……」陳曉欣想了想這麼開口
孫師傅站了起來：「頭家，勿啦，你找別人吧。」
陳曉欣還想再努力一下，但這時包廂的門被推開，張若彥走了進來：「我不想等別人來告訴你，所以我想，還是我來說吧，趙師傅，已經跟我簽約了。」他伸手止住要翻臉的陳曉欣，把自己的手機扔給她。
然後張若彥對孫師傅說：「我約了你半個小時后聊，如果你不介意，在外面先等我一下。」
當孫師傅離開之後，張若彥坐了下來，他騎在官帽椅上，抱著椅背，望著陳曉欣。
她看著他的手機，手機里是他跟趙師傅簽下的合約的電子版，用不到她價格的80%簽走了她的這位世交叔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