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絲襪的弊端

新義市，這個滿地鈔票，同時也令人顛沛流離的城市每年湧進的淘金者不計其數。一批批淘金者里，百分之九十八在最後一點信心與尊嚴磨滅乾淨后，虔誠地匍匐在百分之一以摧枯拉朽之力在新義市打拚出屬於自身榮耀的淘金者腳下，而另外的百分之一，正削尖腦袋踉蹌廝殺在金字塔底端，這就是許多人眼中想象為天堂的新義市。

從推搡的人群掙扎出來，林克扭開還剩大半瓶的農夫山泉，仰頭一飲而盡。乾燥苦澀的咽喉傳來一陣濕潤，抽出口袋的半截報紙，圈圈叉叉后，還能供他研究的工作踹掉有學歷要求和只錄女性的，只剩最後一份。不由得搖頭苦笑，來新義市一個月，花光全部積蓄不說，還沒找到一份工作。再這樣下去，林克能做的就是捲起行李在天橋下打地鋪。

瘋狂過、掙扎過、絕望過的林克需要一份穩定工作來填充空虛的靈魂，所以他選擇新義市這個陌生的城市。

「最後一份工作了！」林克吐了一口濁氣，將報紙塞進牛仔褲口袋，揉了揉略顯凌亂的頭髮，步行朝報紙刊登的地址走去。

創世紀是新義市名聲顯赫的大型集團，在房地產、餐飲業、娛樂行業等行業均獨佔鰲頭。單憑極具現代化氣息的總部十八層寫字樓也足以一窺其實力。

來到創世紀總部，看著這幢高聳的寫字樓，林克嘴角有些抽動，報紙上唯一一份他有機會，卻也是難度最大的工作，便是這間公司打字員一職。沒資歷沒學歷想在新義市找到一份哪怕流血流汗薪水單薄的工作，也充斥了殘酷競爭。

深吸口氣，林克步入一樓大廳，以平和低調的語氣對前台埋頭工作的小姐道：「小姐，我是來面試的。」

「什麼職位？」前台小姐也不抬頭，伏筆工作間，冰冷地問道。

「打字員。」

前台小姐這才抬起頭，第一眼看見林克那張略顯滄桑憔悴的臉龐，唇角浮現一抹輕蔑。遞給他一張表單，漫不經心道：「填好了去三樓人事部排隊。」

「哦。」

面對前台小姐不屑嘲諷的語氣，林克不為所動。經歷了無數次失敗，他明白爆打對方一頓亦或擺出雲淡風輕頗有底蘊無法博取對方任何好感。這就是現實，何況還是沒任何工作經驗的自己。

在一旁以極快速度填好表單，耳畔傳來竊竊私語，打情罵俏之聲，瞥眼一看，一名四眼肥豬咸豬手正在前台小姐飽滿胸脯上揉搓，肥豬嘴裡道：「小麗，晚上把哥哥伺候舒服了，明天帶你去中環步行街購物。」

「討厭！晚上說吧，別讓人看見了。」前台小姐偷看林克這邊，發現林克正埋頭填表，稍微放心。在胖子離開后，他才走來，將表單遞給前台小姐。

「樓上還有三個人在面試，不過我看你的學歷和工作經驗都是空的，你沒讀書沒工作，這些年是怎麼過的？」前台小姐頗為好奇，這傢伙看起來也有二十六七，居然沒學歷沒工作經驗，哪怕是個高中也應該填上去吧？鑒於方才林克表現，她擅作主張，給他將幾個地方修改一下，然後還給了他。

「我的確沒讀過書，工作經驗也沒有，打字速度還過得去。若不是你們公司不要求學歷，我也不會來了。」

林克眼角抽搐，對方的一言一行都能看見，尤其是在他瞥眼間，竟看見對方酥胸，黑色蕾絲鏤空紋胸包裹一對渾圓嫩肉，沒怎麼接觸過女人的他有點兒臆想。心下卻嘆息：「活了半輩子，連女孩的手都沒牽過，更別談女人的聖地。」

「好了，你去人事部吧，那邊會有人招呼你。」前台小姐好心叮囑，這才埋頭工作。

人事部在三樓，林克從電梯出來，忙忙碌碌幾個公司職員經過，有點兒悶騷的他並沒出口詢問，剛一轉角，忽然碰到一團軟綿綿香噴噴的事物，手中單子也掉下來。

「啊！走路怎麼不長眼睛？」

林克可以發誓，這個聲音絕對是他這輩子聽過最好聽的聲音，而在來新義市之前，也絕沒有人敢和他說這種話。

「眼睛是生下來就有的，如果走路也長眼睛，那我豈不是比二郎神還要拉風？」

對方站穩后，怒目瞪視林克幾眼，美眸中冰冷漸漸散去，不悅道：「你是來面試的？」

「是的。」林克回應一句，也打量起這個撞到自己，年齡大概二十三四歲，卻擁有完全曲線，渾然一個美人胚子的女人。

「那你知道我是誰么？」女人……或者說這個年輕貌美的女孩推了推眼鏡，神秘兮兮地問道。

「我知道，你是女人。好了小姐，問你個嚴肅的問題，人事部在哪？」林克沒有功夫陪她扯淡，蹲下撿起表單，抬頭瞬間卻看見一抹漆黑，體毛？內褲？

這個問題一經林克大腦，他就有點兒獸血沸騰了。這年代二十六七歲牲口的初夜大抵上久得連自己都忘記是在某個偏僻的荒郊野地，還是五十塊一晚的小旅館了。而林克卻連女孩三圍是什麼意思，一個月來一次大姨媽是什麼都不清楚。

可這一切，並不能影響林克一顆火熱激情的猥瑣之心。在他踏入這個城市的一刻，他就有了一個夢想，好歹也要擄掠幾個花姑娘去非洲某個一夫多妻制的部落過韋小寶式的逍遙日子。當年金庸巨巨的一部鹿鼎記對林克的震撼不亞於唐山大地震。

「你看什麼呢？」美麗女郎俏臉為窘，連忙後退兩步，對這個看似老實，實則與大多男人包藏禍心，無時不刻都想著佔便宜的王八蛋沒什麼兩樣。

「前幾天在電視上看過一則新聞，絲襪對女性腿部肌肉有不良影響，長時間緊繃會帶來反彈，嬌嫩柔軟的大腿會變得鬆弛。而黑色絲襪在太陽底下引起的太陽輻射相信至少大學本科畢業的你比我更清楚。」林克慢條斯理撿起表單，臉上的嚴肅愣是讓人覺得他沒有一絲猥褻思想。

「你少扯淡！給我看看你的資料！」人家說女人的脾氣往往與她的容貌成正比，林克以前覺得這只是一群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的禽獸們心懷幽怨，今天他親眼見識到了。雖然他承認自己的話有些刻薄刁鑽，但也不至於讓你理性失常，在公司做出如此不淑女的動作吧？

「林克。二十六點五歲？什麼意思？」美女瞪大美麗的眼睛，一臉好奇。

「意思就是，還要過半年，我才二十七，所以現在是二十六點五歲。」林克煙癮來了，拍了拍嘴巴，懶洋洋地說。

「呃。」

美女唇角囁嚅，如花笑靨綻閃現幾分靚麗，幾分嫵媚。「你可知道只要我不高興，不論你有多高的學位或者資歷，我都可以讓你立馬滾蛋！何況，你居然沒工作過？而且，才是高中畢業？以前都在做什麼？」

「除了吃喝拉撒，這個世界還有很多東西我都沒有嘗試過，小姐，請問你能告訴我人事部在哪兒？如果讓你男朋友發現我和你在聊天，他會怒火攻心的。」

「你……別胡說八道！人事部在那邊，我帶你去！」

林克無奈一笑，想不到堅挺的沉著冷靜居然可以讓美女大失方寸，親自帶自己去人事部。不知道眼前這位性感職業女性在公司處於什麼職位，晚上是否有空接受邀請在路邊吃幾串魚丸，暢談人生理想江山社稷。

一路走來，幾名經過的員工竟對這個二十三四歲的年輕女孩點頭稱呼其為唐秘書，秘書也會受到這麼多人的尊敬？且那群人似乎對她心懷敬畏，生怕惹禍上身。

莫非我碰到一隻母老虎了？不太像啊，除了脾氣火爆點，眼神犀利點，也沒發覺其它問題。

來到人事部，或許是大學生畢業之際，人事部處於忙碌狀態，這位唐秘書直接帶著林克走進辦公室。

「王姐，他是來應聘打字員的。」說罷坐在一旁沙發上，唐秘書將眼鏡摘掉揉了揉美眸，兩名應聘管理人員卻詢問林克起來。

「林先生，您沒有工作經驗，只有高中文憑？」一名應聘官眉頭微皺，創世紀作為新義市最大的財團之一，豈能接受這樣的員工？儘管是一名打字員，但在可以選擇的條件下，比他優秀的人也不止一兩個。

「是的，我的確沒有工作經驗，但卻有很快的打字速度。對於Word等一系列打字員專用軟體有較為嫻熟的運用。相信能勝任貴公司打字員一職。」林克坐在椅子上，一板一眼地道。

既然是唐秘書引進來的，而且信誓旦旦保證了，他們自然也就不會再有什麼疑問，一名考核官道：「明天來公司報道，記住穿正裝。」

通過了？

林克有點莫名其妙，不過看見一旁冰冷的唐秘書，他有點明白過來。如果說這個世界有一種捷徑來達到目的，那這條捷徑就是後門。若是以往的林克，他恐怕無法接受這樣的現實，可現在……他一千一萬個願意，後門，也算是人生的一種體驗吧。

「謝謝。」

習慣被拒絕的林克被這忽如其來的成功刺激得心猿意馬，走出辦公室，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

「林克，你等等！」

扭過頭，美女秘書奪門而出，在幾名工作人員好奇驚訝的目光下，她走到林克面前，「明天上班直接來我的辦公室。」

「呃，你的辦公室？」林克一愣，好奇道：「你不是秘書么？」

「對，我就是秘書，不過秘書總比你這個打字員要大！你過來，我有點事情要問你。」唐秘書走到一旁的聊天區域，林克滿肚子疑惑跟隨其後，唐秘書卻俏臉寒霜，看不出一點表情。

「林克，今天算是我給你開後門，才讓你可以順利進入公司，所以你有必要幫我一個忙。你會打架么？」唐秘書問道。

「打架？我是良好市民，不喜歡打架，不過前幾年把一頭東北虎打趴下了。這算不算打架？」

「真的？」唐秘書略顯驚詫，粉嫩白皙的臉蛋閃過一絲不信。

「如果你現在找到一頭東北虎，我用你吞一口唾沫的時間打趴它。」林克饒有興趣地看著唐秘書，這小妞想做什麼？難不成要我當他護花使者？其實我比你還需要保護。

「好吧，明天我帶你去一個地方，作為你上班第一天的考核，不過我想要你明白一點，失敗，可能就會失去這份工作！」

「很想問一下。」林克覺得唐秘書是一個很奸詐的人，人們不是常說漂亮的女人沒大腦么？為什麼這個女人讓自己有點害怕了？

「問。」

「如果我接受了考核，就可以安心做我的打字員？」林克不安地問道。他現在唯一想要的就是一份穩妥的工作。

「理論上，可以這麼說，不過……」唐秘書冷眼掃了他兩眼，淡淡道：「或者我會給你安排一份新的工作。」

「好吧，我似乎沒有別的選擇了。」

「那說定了，明天見！」

出了公司，林克點燃香煙，雲霧繚繞，吞雲吐霧。

從一個滿身榮耀，卻如同機器一般生存的人變得一無所有，在現實且殘酷的社會踉踉蹌蹌，苟延殘喘地摸爬滾打，換取微薄的一點生活資金，這樣的生活雖然卑劣，卻滿足了他死寂空洞的心理。

一個不想賺多少錢，沒多大野心的男人，卻有著對異性好奇的心理，在美女如雲且關係紛雜的創世紀，不出意外會是一段精彩的生活。

而那個冰冷中略顯狡詐，陰險中卻有一絲孩子氣的唐秘書，想必是進入公司的第一道障礙。不管了，找到工作是最重要的，這個世界還有能讓自己頭疼的除了一份穩定的工作，其他的恐怕也算不得問題。

夜色繚繞，妖魅璀璨的新義市以全新面貌掩蓋白天的莊重，展現繽紛多姿。

在路邊吃了晚餐的林克回到家，單調簡單的一室一廳，花了一部分家當租了房間，他所能揮霍的資金少到忽略不計。

拉開窗帘，吸一口冰涼空氣，林克眼神顯得格外朦朧，而他的嘴裡，卻吐出了一句話：「新的生活開始，過去？見鬼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