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大長老一掌拍向老四，老四帥氣的臉上突然湧現一股決然，雙眼冷芒微露，整個人似乎已在一瞬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他原本攙扶著許俊的右手也忽然擺出一個詭異的手勢，既不像武技起手式，更不似魔法發動的前奏。那是一個在場所有人都看不出來歷和用途的手勢，即使實力通天、見聞廣博如大長老者也絲毫看不出那個手勢所代表的能力。此刻他所有的理智都被憤怒所衝垮，他的眼裡也只剩下一個人的存在，老四，這個他挫骨揚飛也不足以讓他解恨的人。

身後，蕭青和其他手下的一一陣亡，也並沒有對大長老產生任何影響，像他這樣的人，本就不會將別人的生死放在心上，就算是他以往的親信也一樣。對他來說，普天下的人都只是他為達目的而利用的工具而已，蕭鴻和蕭遙是如此，蕭青和他的那些親信手下們更是如此。

大長老也並不怕手下的全軍覆滅會讓他自身陷入不必要的困境。在他看來只要一舉除掉對他最具威脅的老四后，已被他完全摸透實力的老二和蕭遙他們至多也只是砧板上的幾塊肉，還不是任由他肆意宰割。他的手掌已差不多就要碰到老四，老四那個詭異的手勢也完全對準了殺氣騰騰而來的他。但就在這千鈞一髮，他們雙方都正要全力出手的瞬間，原本被大長老一掌擊倒后就有如死了般再沒有任何動靜的許俊忽然跳了起來，攜帶幾近枯竭混元寸勁的雙掌再次向大長老的單掌迎了上去。

大長老愕然中翻身後退，雖然憑藉他那敏銳的感觸能夠感覺出來，許俊霍霍生風的雙掌實則並沒有攜帶多少混元寸勁，雖然他掌勢不變任由許俊雙掌迎上來的話，吃虧甚至可能就此身死的也只會是許俊。但一向對自身功力有著十足自信的他實在想不通明明該早已在他全力一掌下死去的許俊為何又會「起死回生」，況且有了上次被許俊和老四聯手扮豬吃老虎給予重創，並差點就此被幹掉的可怖經歷，也讓他對許俊的任何不尋常作為抱有十二分的謹慎和小心。

若以整體實力而論，大長老絕對是當今大廳中的第一人。他不僅有著比在場所有人都要精純、強盛數籌的功力，更有著許俊等許多人不曾擁有的豐富到了極點的戰鬥經驗。本來今天這個完全由他一個人所安排的針對蕭遙的誘殺計劃，應該是完全被他操控在手的。但現在不僅場上的局勢一發不可控制，他所帶來的包括蕭青在內的絕大多數親信高手，也都已一一被幹掉，就連原本一直不曾想過親自出手的他，竟也被老四齣其不意的一箭重創。他現在雖依舊有孤身屠盡許俊等人的自信，但許俊和老四的任何舉動卻也足以讓他草木皆驚。

許俊嘴角掛著一個微笑，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忽然會這樣沉不住氣。要說大長老的可怖沒人會比兩次和大長老交手都差點被幹掉的他更清楚，大長老這樣的一個人物，絕對不是他活著老二、蕭遙之流能夠輕易抗衡的。要對付大長老，只能智取不能力敵，要像他適才和老四的那番配合一樣，以弱示強，再出其不意，而一擊必殺，不然他們萬無取勝的可能。

所以許俊在被大長老一掌擊中，雖憑藉身上足以充當殺手鐧的秘寶僥倖逃過一死後，並沒有立刻起身，反而開始裝死，以等待再一次出其不意襲殺大長老的機會。不過大長老在上了一當后也開始變得謹慎了許多，而謹慎卻依舊不失可怖實力的大長老顯然再也不會給許俊和老四任何能再施以出其不意襲殺的機會。

裝死的時候，許俊已經開始有些絕望，大長老確實是太強了，強到即使被他重創並被廢了一隻左手后也依舊有著足以將他和蕭遙一方所有人都徹底屠盡的可怖能力。不過在裝死的時候，許俊原本三番兩次被擊散的混元寸勁又開始凝聚並回復，同時也注意到了一件所有人都不曾注意的奇事。在忽然間的一剎那，他發覺身旁的老四變了，變得有如一個陌生人，且是一個渾身散發著比大長老還要可怖氣息的陌生人。怕？不怕，雖然不知道老四為什麼會突然這樣，但許俊直覺地感到老四絕不會對他做出任何不利的事情。他們是兄弟，是不任對方變成什麼人關係也永遠不會有所變化的兄弟。

許俊不清楚老四的忽然變化是因為什麼，但他卻感覺的出，變化之後的老四似乎擁有了足以和大長老相抗衡的能力，這從他忽然澎湃到了極點的自信就不難看出。

許俊驚訝於老四變化的同時，更想知道變化后的老四究竟有著怎樣足以抗衡大長老的能力。他是背著老四的，所以看不到老四的那個詭異手勢，不過就算他看到了也無濟於事，超出大長老知識範圍的東西他許俊也更是不可能看得懂。

許俊跳起之前，老四也很無奈，他擺出這樣一個只有他自己能夠看得懂並明白來歷的手勢，其實也經過了很長時間的內心掙扎。他很清楚，他這一手勢的出手，一定能夠出其不意地將場上最難纏的大長老解決掉。但也只要他這麼一出手，他以往的全部努力都將全功盡棄。他所想特意遺忘的身份、能力和過往都將被整個混元大陸的至強者再次挖掘出來，他往後的生活也將再次不得安寧。而這一切都是如今的他最不想看到的。

但他能選擇繼續不再出手嗎？

不能！這個時候的他實則已沒有了任何退路。大長老的強悍不僅出乎許俊的意料，也更出乎他的意料。雖說許俊決定冒險親自來海月國為蕭遙助陣的時候他也曾極力的反對過，但最後實在說不服許俊時他也欣然地跟著許俊一起來了，就是因為在他看來，有著神器級武器天耀九晶追魂弓在手的自身，加上實力也不弱的老二、老三等人從旁相助，這世上還不會有他們也解決不了的敵人。不過大長老顯然已顛覆了他的這個想法，在他那般威勢的一箭重創下居然不僅未死，功力更是不見絲毫減弱。不管這一戰大長老和他之間是怎麼仇視，只大長老這份強悍變態的實力就足以深深銘刻在他的記憶中。

在離許俊和老四不遠的地方，大長老冷眼看著他倆。他很憤怒，因為他發現自己竟又上了許俊的一次大當。許俊雖然一直努力地將所余不多的混元寸勁在全身急速的涌動，裝出一副還有一拼之力的模樣。但大長老是何等眼力，如何看不出他已是強弩之末。不過很快的他又回復了平靜。

「很好，你們都很好。」大長老又說話了，不過語氣平靜的就像是在和他晚輩交流。

許俊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寒顫，狂怒下的大長老雖然滿身的殺氣宛如死神降臨，但他也只是感到心驚而並不會因此而心生懼意。而這樣平靜的近乎隨和的語氣卻讓他有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感覺。

這個時候，大長老一方的所有高手們早已因沒有大長老和蕭青這樣的至強高手坐鎮而一一被蕭遙和老二斬殺，只剩下幾個人還在垂死掙扎，不過也都已是傷痕纍纍，就算繼續強撐也撐不了多久。

老二和蕭遙幾人在分別解決掉場上除大長老外的最後幾個大長老手下高手后，已準備繼續向許俊和老四所在的大廳門口位置集合，但因為大長老面對這許俊和老四而背對著他們橫擱在了中間，投鼠忌器下，他們倒也只好圍著大長老周圍，而絲毫不敢肆意突進。

大長老依舊沒有回頭看他們哪怕一眼，也沒有去關心那些他原本的手下慘死的模樣，他眼裡的世界似乎只剩下許俊和老四倆人。

「你們真的很好。」這已經是大長老第二次說這句話了。他一說完這句話，在場的許多人就已經覺出了不妙和危險。但不等其中的很多人有所反應，他的身子已如同一顆炮彈般射向已然裝著傲然站立的許俊和赫然下想再次抬手比劃手勢卻已來不及了的老四。

除大長老外，在場所有還活著的人臉色都變得蒼白而毫無血色，大長老身後的蕭遙和老二等人更是發了瘋似地向前撲去。但已經太晚了，也應該是大長老的速度實在是太快了，快到一發動就根本不給對手任何反應的機會。他保持著一個右掌前伸的姿勢向許俊和老四衝過來，就像是一顆天際的流星一樣，似乎再沒有什麼能將他擋住。

許俊不退反進，雙掌拼盡最後體內的最後一份混元寸勁向大長老那已避無可避的右掌迎了上去。他怕死，但並不是大長老曾經口中的「懦夫」，既然是避無可避了，那就算死也得死的英雄些。

雖然，他不知道自己再一次死亡之後又會發生什麼事。是和《人途》中的其他npc一樣擁有復活的機會？還是徹底的、真正的被消亡？

許俊並不知道，他只知道他接下來的和大長老對掌將會是他和大長老間的最後一次對掌，除非有奇迹發生，不然已回復陰沉狀態下的大長老是決不會讓他再有任何繼續活下去的機會。

但還別說，奇迹往往就是在這種看似絕望並可能的時候發生了。

大長老已經出現在了許俊和老四身前，揮出的右手手掌幾乎在一瞬間就將把他倆一一斃於掌下，但就是在這間不容髮的一剎那，從大廳的門外，也就是許俊和老四的身後忽然以和大長老不相上下的速度衝進來一道人影。人影以一個比大長老還要詭異的姿勢突然斜插在大長老和許俊中間，一白一黑的兩隻手掌更是閃電般的在大長老雷霆一擊的右手手掌上瞬間擊了十來掌。

大長老悶聲而退回了原地，卻也再次將發了瘋似的衝上去的蕭遙和老二他們擋了回去。但他依舊沒有理會隨時可以從他身後施以偷襲的蕭遙和老二他們，而只是愣愣地看了看自己的右手掌，再首次面色沉重緩慢地抬起頭看向那個將他一舉擊退而救下許俊和老四的身影。

那是一個看上去和他差不多年齡也差不多身高的白髮老者，不過相比他黑膛上塊塊隆起的肌肉，白髮老者就顯得羸弱並蒼老許多。不過白髮老者卻也如老二的師傅東之劍聖海淵一樣有著大長老也不具備的宛如仙人般的祥和氣息。

在大長老看向白髮老者的時候，白髮老者也正以一種由憤怒、悲痛、不解、惋惜所混合而成的眼神看著他。

「是你！」大長老撕扯著嘴唇恨聲道。他顯然是認識這個壞了他好事的白髮老者，更對其有著不小的忌憚。

「是我，但我沒到會真的是你。」白髮老者的話就像是在打啞謎。在場的所有人中只怕也就是他和大長老兩個人聽得懂。不過雖說他的話難懂，但他這個人卻還是有除大長老外的二、三、四個人認識。

「二長老，您怎麼來了？」蕭遙以一種崇敬中又帶有謹慎地語氣向那白髮老者道。

「二長老？」聞言的老二幾人來回地看了看面前不遠處的大長老和二長老，原本已有些放鬆的神經又給繃緊了。許俊身後的老四雙手更是一直維持著兩個截然不同卻同樣詭異的手勢。只因為他們都摸不準這個忽然出現並救下許俊和老四，蕭遙口中的「二長老」和他們現在的死對頭大長老究竟是什麼關係？

蕭遙似乎和老二他們一樣，心中也有著這樣的疑問。而都早已是處在了生與死的邊緣了，也就再談不上什麼拐彎抹角的了，他直言不諱地接著問：「二長老，您來這是為了大長老呢？還是為了我？」

蕭遙這話問得可算有水平，因為不任二長老怎麼回答，他都能從中揣摩出一些他想知道的答案。其實從二長老一進來就逼退大長老來看，他和大長老之間該絕對不是同謀關係。但生來就一直處在人與人之間只充斥著陰謀詭計和勾心鬥角的環境中，也讓蕭遙明白了一件事，在無盡的權力和**面前，任何人都可能變得六親不認，並心狠手辣，任何的曾經朋友和長輩也都可能變成不死不休的敵人，面前的大長老正是一個活生生也血淋淋的例子。而蕭遙現在也只能是確定二長老和大長老不和，但卻沒法確認二長老是否存有和大長老一樣的野心，更不能確定其是否會在除掉大長老又將矛頭指向他和許俊方面。所以蕭遙就必須要先問清楚二長老的真實意圖，不然的話白高興一場后仍然免不了一死如此巨大的悲喜落差可不是人人都能承受的了的。

二長老躍過大長老看向蕭遙，原本複雜的眼神頓時只剩下淡淡的哀傷和濃濃的慈愛。他告訴蕭遙：「我既是為他而來，也同時是為你而來。」說到「他」的時候，二長老的手指向大長老。

而聽了二長老的話，大長老和蕭遙一同為之色變，大長老更是輕蔑地哈哈大笑：「好大的口氣？看來蕭傲不在了，族裡的很多人都沉不住氣了，也都自視甚高啊。」

二長老如何聽不出大長老話里的諷刺之意，只不過他似乎並不喜歡和大長老逞這種口實，而更喜歡以實際行動來說話。

「啪、啪、啪」只見他抬起已回復正常膚色的雙手輕輕地拍了三下，數十條迅捷的人影立馬一一從門外飛速地躍了進來，然後以一個緊密的橢圓形包圍圈將大廳的所有人一起圍了起來。

這下可不再光是大長老和蕭遙為之色變了，許俊和老二他們的臉也變得蒼白無比。他們都沒有想到，還真是才出了狼窩卻轉身又入了虎穴。悲喜的交替，前後的反差，大的讓一些承受能力低下的人都簡直有些受不了。

蕭遙和老二背靠背，在對二長老招呼進來的人戒備的同時，也好做到相互掩護。但就二長老帶來的那些人，看上去實力明顯不比之前大長老手下低，外加他倆早已是一副強弩之末的模樣，這真要拼起命，可就再不會有適才和大長老手下對敵時那樣的戰果了。而像老三之流，傷勢不算重，也還有一拼之力的人，早已暗自圍成了一個小圈，所以的兵刃一律對外，倒也能夠遏止住二長老手下的節節進逼。

蕭遙瞪眼看著二長老，眼神里的敬重蕩然無存，有的只是戒備和厭惡，他寒著聲問道：「二長老，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你也和他一樣想做家族的千古罪人？」

二長老看了幾眼蕭遙，卻沒有對他近乎質問的話做任何的回答，而只是指了指那些把他們所有人圍起來的高手們對大長老說：「這些人你應該並不陌生吧。」

「哼。」大長老以一聲冷哼作為回應。他是不想回答？還是不屑於回答？

二長老似並不想深究此，反而代大長老說道：「你應該很清楚，小遙也應該能多少猜到一些。今天我帶來的這些人其實全都是咱們家族外堂分支的管事。因為族裡所有內堂主支的管事都或多或少是你和蕭鴻的人。那些人我不會用，以後族裡也不會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