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心海想要換上圍裙

塵歌壺的早晨，居然也有啁啾的鳥聲，餘音裊裊，燕語鶯啼，宛如林間的小精靈們彈奏起動人心弦的樂章，和珊瑚宮清晨的蟲鳴聲也有點像。

心海感覺還蠻意外的，有種說不出的莫名的親切與熟悉感。

她已經醒來了，懶懶地伸了伸腰，還沒有半點起床的念頭。

窗外的陽光打落在單薄的被褥上，是淡淡的金黃色，將空氣中點點的微小塵埃全部顯形了出來，伸手輕輕地一揮，它們便如蒲公英的種子般隨風飄散。

和珊瑚宮清晨的水霧氣泡、折射而成的七色虹光，是如此相似又相異的景象呢！女孩心想。都是無比的純粹與澄澈透明，恰如此刻身旁的男孩，那張清秀安然的臉龐。

空仰躺著腦袋朝天，還熟睡在美好的夢境里，眼眸緊緊地閉合，呼吸平穩而勻稱。

心海眨了眨眼睛。

她安安靜靜地翻了個身，拉扯了一下被褥，將自己的肩膀重新裹住，她穿的是露肩的弔帶粉色綿睡衣，倒不是因為感到寒涼，只是單純地想要多點溫暖。

暖洋洋的陽光其實也不賴，但被窩裡面裝著的可是兩個人的體溫。心海更喜歡他的溫度。

真舒服啊！她感覺自己全身的骨頭都是麻麻酥酥的。他的床也好軟，有點像絨絨軟軟的大朵棉花，還帶著點回彈的韌性...很有點想睡回籠覺了。

但理智告訴她這是不應該的，她現在應該起床。昨晚就已經決定了，她要安排今天的早餐，那麼自然要比其他人都起的更早。

心海不想什麼都麻煩空，他總是那樣，默默地做著報酬不多又特別累的工作，毫無怨言。

昨晚他大概是凌晨才睡的？收拾了後院里的煙花和爆竹碎屑，滿滿一地都是，宵宮帶來的整整一桶全部揮霍光了，塵歌壺的半邊夜空都被點亮；還把餐具碗筷都清洗了一遍，整整齊齊擺放在架子上；派蒙吃飽喝足了，直接就昏睡在草地上，還是空把她背回了自己的房間。

最令心海惱火的是，他明明和她們說的是「明天再收拾」。待到她們都回到房間后，自己卻偷偷摸摸地跑到院子里完成了一切。

心海知道的時候已經結束了，壓根就沒有半點幫忙的機會。這讓昨晚睡前的她還鬱悶了好一陣子，最後下定決心今天早起，把早餐給承包下來。

真是...不知道該說他什麼好了，女孩輕輕地嘆了口氣。

所以，該起床了，她心想。

心海坐起了身子。被褥從她的身上緩緩滑落，彷彿取下了一件披風，露出了女孩雪白圓潤的肩膀，粉白色的秀髮四下散亂在床墊上，絲絲縷縷，如白蛇一般的纖細修長。

腦袋好像有種昏沉的感覺，像是掛了溢滿水的水桶，她止不住地搖搖晃晃。

大概是睡得太死的緣故吧？人都給睡傻了。可不能這樣，她還要打起精神去做早餐的。

「深海的加護。」心海輕聲言語，胸前的水元素神之眼亮起光芒。

這是水元素力的一種衍生用法，可以使人提神醒腦，每次能量消耗的差不多了，卻又還不能放鬆的時候，心海總是通過這種方式，讓自己恢復一點精力，可以再多堅持一下。

整個人感覺瞬間清醒了許多，有種用清水洗了一把臉的舒適感，世界變得清晰起來。

「唔嗯...」身旁的男孩發出豬一樣的哼哼聲，眉頭微微地皺起。

挺可愛的，心海淡淡地笑了笑。她忽然俯下身子，俏臉湊近了他的臉頰。

這麼近距離地看著他...好像上次還是在自己的秘密基地。她想。

空的皮膚真的很好，像女孩子一般的白皙透明，微肉的臉蛋看起來水水嫩嫩...令人忍不住想要去戳上幾下。

要不，試試？上次好像還沒這麼干過。女孩心底浮現起了壞壞的小心思。

伸手輕輕地觸碰，一下，兩下...再來一下。空好像完全沒有察覺到女孩的動作，睡姿依舊穩當。心海嘴角微微上揚，她感覺還能再「過分」一點，兩隻手指掐住男孩的皮膚，往外拉扯了一下。他的皮膚很有彈性，拉扯過後又像果凍般縮了回去。

心海怕自己憋不住笑意，捂住嘴巴，努力讓自己不發出半點聲音。

「呃嗯...」男孩忽然輕哼一聲，抬手抓住了女孩的手腕，臉上流露出一份痛苦的神情，「熒...不要走...別離開我...」

心海微微一愣。

空的手掌不大，但剛好足以握住她纖細的手腕。心海能夠很清晰地感受到，從男孩的手心傳來的力量。於夢中的他而言，現在這樣，大概就已經用盡了全力，緊緊地攥住女孩，想要把她留在自己的身邊。

你的夢境...是這樣的嗎？和妹妹的離別。心海心想。

但雙子的重逢卻遙遙無期，你感到無比害怕。人在害怕的時候，總是得握住或者抱緊什麼人或者什麼東西，去感受他的溫度和存在。唯有如此，才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還活著。

心海安安靜靜地沒有動，她望著男孩，眼瞳里含著紫藍色的溫柔，彷彿美麗的夜空。

或許是感受到了女孩的存在，男孩的神情逐漸放鬆下來，原本微皺的眉頭也舒展開了，手掌的力道緩和了許多，但貌似還並沒有放心海離開的想法。

「但我還要去準備早餐的啊！」心海無奈地笑了笑。雖然她一點也不抗拒現在的情況，甚至更有些欣喜與享受，但她還有應該去做的事情，怎麼能在這裡放棄。

得想個辦法脫身...對了，還有她在！女孩一拍腦袋。

她是完全可以信任的人。心海與她並肩作戰過，她的品格再清楚不過，在心海看來，她與自己一樣年少居高位，是自己為數不多的、能夠理解自己感受的朋友。

聽八重神子那傢伙提起過，旅行者和她好像還是特別親密的那種關係。

其實她心底是清楚的，明明早就看見她了，明明她也睡在他的身旁，明明知道這張床上其實躺了三個人...自己居然選擇性地忽視了她。

因為心底總有種怪怪的感覺，痒痒的，有點難受，但好像又說不清楚...

心海淡淡地嘆了口氣。

她小心翼翼地抓住男孩的右手，慢慢慢慢地掰動他的手指，直到自己的手腕足以從他的掌心裡脫出，慢慢慢慢地把他的胳膊平穩放在了床鋪上。

然後緩緩地抬起空的左手掌，輕輕搭上正側躺在男孩身旁的、熟睡的銀髮少女的手背。

綾華一動不動地緊閉雙眼，呼吸和男孩一樣的平穩，纖細修長的眼睫毛微微顫動。

不愧是神里家的大小姐、優雅端莊的白鷺公主，真是特別漂亮的女孩子，一束銀白色的、雪一般的長發柔順如水。她想。

「真是便宜你了，旅行者。」心海冷哼一聲。

她翻身下床，把拖鞋穿好，從床頭的小桌子上拿起梳子，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長發，然後用發簪和束帶重新紮好。睡衣晚點換也沒關係，她記得宅邸的廚房裡有圍裙，等下做早餐的時候套上就不怕弄髒。

看一眼房間掛壁上的時鐘，現在正值晨早七時，時間足夠。心海給自己打氣似地點了點頭。

她躡手躡腳地推開房門，走出房間，扭頭最後看了一眼床上的兩人，他們睡得很甜很香，不由自主地嘟起小嘴來，覺得自己不能再看下去了，不然難以想象會發生什麼。

「現在就先讓給你吧。」心海喃喃自語，轉身合上房門。

希望綾華小姐起床的時候，也把那傢伙喊醒，記得下來吃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