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下山
第248章下山
第248章下山
武當山。
經過長達一年的考察,人選逐漸從一百三十二人,減少到一百人,再減少到八十,再減少到五十……最終,李青只選了三十六人。
事關重大,寧缺毋濫。
李青不想,也不敢冒風險,只能謹慎謹慎再謹慎。
年長不過三十五,年少二十齣頭,都處於精力充沛的年紀,體魄素質亦是遠超常人,性格沉靜內斂、得失心淡薄。
哪怕面對李青這個大師兄,也沒有太多的狂熱。
靜室,
數十人聚集於此,個個眸正神清,略帶好奇的看向掌門、大師兄。
二人對視一眼。
「還是我來說吧。」
李青看向一眾師弟,說道:「想來你們多少也能感覺到,這一年來我對你們格外關照。」
眾人緩緩點頭,仍不明就裡。
李青解釋道:「我這樣做自然是有原因的。我輩道士,從不只是獨善其身,今大明繁榮昌盛,然,一片大好的表面下,卻伴隨著禍患。此番,我欲帶你們下山匡扶正義……」
頓了下,「當然了,下山與否在你們,諸位師弟遵從本心即可。」
言罷,李青不再多說。
掌門開口道:「萬不可勉強,下山不是享福去的,大師兄也不會一直與你們一起,想下山的上前一步,想留下的,待在原地即可。」
眾人面面相覷,一時難以消化。
李青也不急,只小口抿著白茶,神色平靜溫和……
事實證明,李青眼光不錯,三十六人中無一人留在原地,皆踏前一步。
李青肅然道:「都再想想,莫一時衝動。」
良久,
仍無人動作。
李青吁了口氣,放下茶杯,說道:「接下來……你們可能會感到匪夷所思,不要喧嘩,事後,也不可泄露其他師弟。」
眾人輕輕點頭,不知所以。
李青不再廢話,抬起手,一一取下偽裝……
茫然,愕然,悚然……
隨著李青動作,一眾師弟的面容上,種種神情一一變幻,精彩至極。
最終,化作震驚。
一個個睜大眼,寫滿了不可思議、難以理解,吸氣聲此起彼伏,若非有言在先,饒是以他們的心境,也要驚呼出聲了。
李青恢復真容,說道:「這就是你們大師兄的真實模樣。」
眾人一時無言。
對此,李青並不意外,只是問:「怎麼,不相信我是你們大師兄了?」
如何不信?
武當山的主道觀中,真武大帝法身之下,張祖師法身旁邊,就是武當大師兄的塑像。
與時下的大師兄雖有出入,可整體輪廓並無二致。
可正因相信,才更為震驚。
都知道大師兄的長壽,早在玉真掌門那會兒,大師兄就來過武當,為武當揚名……
可這都多少年過去了?
大師兄長壽他們完全能夠接受,畢竟,作為張祖師的唯一嫡傳弟子,不長壽才奇怪。
可……
這也太離譜了吧?
不僅長壽,且還不老?
張祖師都沒這能耐……
終於,有人忍不住開口問:「大師兄,您,您已超越了張祖師,青出於藍了?」
李青:「……」
解釋起來屬實麻煩,穿越這個感慨又太過抽象,小師弟們也未必聽得懂,李青便做了個最省事兒的選擇。
——將錯就錯!
「可以這麼說。」李青頷首。
「嘶……!」
靜室溫度再次上升,還沒出正月,便已有了陽春三月的感覺。
李青心平氣和的等著一眾師弟心平氣和……
許久,
見基本都平復了激蕩心情,李青這才道:「都回去準備吧,過些時日,咱們下山。」
頓了頓,「這期間也好好想想,若改變了主意,與我說一聲便是,不妨事的,前提是不要將今日之事泄露出去。」
「是。」
一眾師弟陸續走出靜室……
不多時,靜室便重新恢復清靜。
「大師兄,人數雖少,可終究犯了皇帝忌諱,真的……無事嗎?」事到臨頭,掌門還是有些不放心。
李青微笑道:「放心吧,我從不做無把握之事。」
掌門輕輕一嘆:「山下不比山上,花花世界,難保不會讓人沉淪,師兄你可要多加註意,莫讓師弟們走上歧途。」
「這確是個問題,我會好好加以引導。」李青深呼吸一口氣,道,「接下來的一年,我只做這件事。」
「嗯,師兄心中有數便好。」掌門幽幽一嘆,「下次師兄來武當,不知要何年何月,人有旦夕禍福,我這把年紀,我都不確定還有多少時間,不如趁師兄還沒走,尋摸一個掌門繼承人吧?」
李青默然。
「我少來武當,對一眾師弟的了解,遠不如你,還是你來選吧。」
掌門沉吟了下,「不若這樣,師弟來挑,師兄把關?」
「嗯…,也好。」
…
二月二。
龍抬頭,道士下山……
李青沒急著上來就開始懲惡揚善,只是帶他們遊走大明山水,體味人間百態。
可以說什麼也沒做,就只是讓他們漸漸融入塵囂。
時光流逝,李青一點不急,以修心為主。
春暖,夏炎,秋涼,冬寒……
李青帶他們錦衣玉食,帶他們風餐露宿,帶他們港口賣苦力,帶他們蘇杭賞繁華……
一邊讓紅塵中的酸甜苦辣咸,不斷衝擊他們的心境,一邊幫他們穩固心境……
李青要做的事,對個人素質要求太高了。
唯有吃過苦,享過福,千般磨礪之後,仍能堅持初心;他才能放心使用這支武裝力量。
光享福會讓人墮落,光吃苦會讓人經不起誘惑,二者皆會讓人麻木、沉淪,唯有保持一顆鮮活的心,才能波瀾不驚,才能始終堅守。
…
~
嘉靖十六年了。
關於李青的消息,還是丁點沒有,朱厚熜愈發暴躁。
年前,他讓陸炳去金陵,跟永青侯打探李青消息,結果……
李青去哪兒了,在做什麼,什麼時候回朝……一問三不知。
朱厚熜愈發沒底,整日問黃錦,求心理安慰。
然,黃錦卻一點也不會安慰人,讓他火大……
「這是在挑戰朕的底線嗎?」
乾清宮,朱厚熜又發火了。
黃錦一聲不吭,被坑了太多次的他長了記性,並總結出了經驗。
多說多錯,少說少錯,不說不錯,不錯不錯……黃錦暗暗警醒自己,堅決不開口。
「咳咳。」
「……」
「咳咳咳咳!!」
「……」
「說話!!」
「皇上,您叫我?」黃錦都學會裝傻充愣了,小眼睛充滿疑惑。
朱厚熜怒道:「這裡還有別人嗎?」
黃錦深吸一口氣,如竹筒倒豆子似的說:「李國師會回來的,一定會回來的,皇上你放寬心,不是不到,時候未到,時候一到,國師必到!」
一口氣說完,黃錦又進入沉默狀態。
耷拉著大腦袋,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好大一隻,不動如山。
這模樣……
沒有陸炳沉穩恭肅,只有滑稽。
朱厚熜愕然半晌,沒由來的……很是難受。
「連你也對朕不耐煩了嗎?」
聞言,黃錦再沒辦法裝死,忙搖著大腦袋:「沒有沒有,皇上您多心了,奴婢,奴婢真沒有這個意思,只是……」
他苦嘆道:「李國師是什麼人,皇上您比奴婢了解,這個……奴婢也做不了主啊。」
朱厚熜默然,苦澀。
「是啊,連朕都無法拿他如何,你……唉,朕不該為難你。」
見狀,黃錦也跟著難過起來,比主子找茬還難過。
「皇上,他一定會回來的。」黃錦安慰道,「李國師或許會遲到,但一定不會缺席。」
頓了頓,「這不是還沒到時間嘛,這才剛吃了元宵,再等等看,待到春末夏初,他興許就回來了。」
「幾年都等了,不差這幾個月。」黃錦說,「李國師人品一般,卻心懷家國,不會撇下皇上不管的,這一點,您當也知道。」
朱厚熜苦笑道:「朕若如弘治、正德那般,他自然放不下心,可朕這般優秀,做的這般好,他來與不來,又有何打緊?」
「……」黃錦撓撓頭,發現怎麼說好像都是錯的,還是不錯不錯吧。
「人常說,會哭的孩子有糖吃。這話不假啊……」朱厚熜自憐自傷起來。
黃錦不知該如何安慰。
「黃錦。」
「奴婢在呢。」黃錦走上前。
「你說,他要是真不來了,朕該如何是好?」聰明絕頂的朱厚熜,望著蠢笨憨直的黃錦,臉上寫滿了無助。
黃錦腦子一熱,說道:「奴婢也會煉丹!」
「……」
你煉丹?你敢煉,我也不敢吃啊……朱厚熜好氣又好笑,不過,心裡卻是暖暖的。
至少,還有黃錦。
黃錦永遠不會離他而去。
朱厚熜的孤獨感減輕許多。
「去,烤塊宣德薯吃吃。」
「哎,好。」黃錦喜滋滋道,「這個奴婢在行,比煉丹簡單多了。」
朱厚熜斜睨著他,哼道,「你也知道煉丹難啊?」
「呃呵呵……」黃錦乾笑連連,「奴婢這就去。」
他一走,空曠的大殿又只剩朱厚熜一人了,連火爐都不溫熱了。
朱厚熜緊了緊常服,還是感到冷。
「唉……難道朕做的還不夠好嗎?」
朱厚熜自言自語,自憐自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