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二 花海重逢 (上)
中洲花宗棲水岸
雲韻緊握雙手站在岸邊看著水中圓月的倒影,晚風輕輕吹起,帶著些許盛花的清香拂過,雲韻努力地想讓自己那顆因為見到他的心安靜下來,但這般壓抑的效果卻如同面前的棲水一般,只一顆小小的「石子」便激起了數道漣漪,就比如現在這顆石子。
「你這人,靠近別人時不提前說一聲也就罷了,還如此無聲無息,就不怕被誤傷嗎?」
「我見你站在此處如此專註,唯恐打擾了你,但又因為...你...此處景緻別樣,我忍不住想要靠近,無奈之下這才出此下策。」蕭炎不好意思地撓了撓後腦勺說道。
聽到這話,雲韻的俏臉攀上一抹喜色,但在轉瞬之間卻又暗淡了下去,這一變化也讓一股刺骨的寒風,灌入了蕭炎那顆好不容易鼓起勇氣的心。
「韻兒,今日之事...」
「我都明白,今日之事是你為救我,不得不行的權宜之計,你無需過多辯解,我都明白的...」
聽到這番話蕭炎心中一陣空落落的感覺,再次回過神來時雲韻已經沿著棲水向著遠處的無名山峰走去,看著與當年在雲嵐山分別時如出一轍的背影,蕭炎狠狠搖了搖頭,追上去說道:「韻兒,以前的事...」
「蕭炎!你我重逢不易,往事隨風而逝,我們就不要說那些已經過去了的事情了。」
雲韻說完繼續向著盛花山走去,而蕭炎則一聲不吭地跟在後面,值此久別重逢之際,兩人卻都不知該如何開口,或許在歲月的流逝下已經變了的東西終究是變了,再也無法挽回。
「蕭炎我要回去了休息,你...」
看著一直跟在自己身後的蕭炎,雖然看出了對方心中的躊躇,但云韻也無法正視自己的情誼,也做不到對當年的事情視而不見,更無法介懷納蘭嫣然從星隕閣帶回的消息,最終當兩人一前一後來到盛花山的山腳,直到再沒有了逃避的空間后,雲韻才「無可奈何」的說了這一句無關痛癢的話。
聞聲蕭炎略顯茫然地抬起頭,看著空曠的四周不禁問道:「此處哪裡有休息的地方?」
「你有所不知,花宗長老都會有自己專屬的山峰用於日常的修鍊和休息,雖然此處距離我的居所還有一段路程,但也已經進入了盛花山的範圍,所以...按宗規,你不能...」
「我明白了,既如此那我明日在花宗大殿等你吧。」
聽到這話雲韻意外之餘疑惑地追問道:「明日?你明日不返回星隕閣嗎?」
「星隕閣那邊有老師和風叔坐鎮,沒有什麼需要我擔心或是操持的,況且今日與那妖花邪君、花錦纏鬥我也消耗了許多,若是明日便離開,只怕中途就會耗盡鬥氣,此時在花宗修養總好過在無名山脈中。」
「是不是因為佛怒火蓮...」雲韻說話時並未注意到,自己情不自禁地地向著蕭炎離開的方向邁出了半步。
「倒也不全是,但我確實小覷了他們二人合擊的威力,況且這傷勢旁人也難幫上忙,需以焚訣調養,所以明日還要勞煩你幫我尋一間安靜的宅院了。」
蕭炎說完正欲離開之際卻,雲韻卻將一個玉瓶放到了蕭炎的掌中,而後快速的放開蕭炎的手說道:「這丹藥可暫時穩固你的內傷,今夜休息前記得就著熱水服下,明日我安排好了房間便喚人去通知你。」說完雲韻快速飛向了盛花山,只留下了蕭炎一人。
「她果然還未原諒我。」蕭炎看著手中的玉瓶說道。
「不知蕭少俠為何所困,而在此長嘆息?」
「什麼人?!」蕭炎警惕地問道。
「蕭少俠不必緊張是我。」
說完蕭炎循聲看去,只見一人從遠處緩緩走來,臂彎中挎著一個小竹籃,一身的鬥氣給人一種平靜祥和之感。
「原來是青仙子,請恕蕭炎剛剛無禮。」
「無妨無妨,我也只是恰巧經過此處,只是不知蕭少俠為何在此駐留。」
青仙子雖說與葯塵是一個輩分的人,但因花宗功法緣故,再加上其半聖的修為,即便已經歷經百餘載的歲月,卻依舊是風華正茂,這番關切反倒是讓一向木訥的蕭炎有些手足無措。
「我只是...想要回去休息,恰巧路過被此地景緻吸引,才一時恍神...」
聞言青仙子微微一笑說道:「蕭少俠你是我故人之徒同時又是宗主的故交,原本若是你不願多言,我本不應多問,但此處乃盛花山的山腳,方圓數十里皆是歷代花宗宗主居住的盛華山,蕭少俠若是無意間闖入了,只怕會引得麻煩上身,不如就由我帶少俠返回居所如何?」
「如此便有勞青仙子帶路了。」旋即青仙子和蕭炎開始隨著棲水,向著花宗走去,一路上蕭炎曾數次回首偷偷看向雲韻離開的方向,而此時的盛花山,除了天空的一輪圓月和些許星光,便再無他物,可指引蕭炎的目光。
「蕭炎少俠年紀輕輕便已步入斗尊,想必這些年來在中洲的廣袤大地上也定有一番奇遇,不知可曾聽聞過花宗呢?」
「回青仙子,蕭炎其實入中州還不足一年,說來慚愧,進入中洲之後便因樹敵頗多而狼狽的四處逃竄,要不就是在與他人爭奪機緣,尋到風叔,加入星隕閣也不過最近一月之事,對花宗的了解也僅限於只收女弟子的傳聞。」
「嗯你了解到的倒也不假,花宗蕭少俠日後自有機會親身感受一番,今日我便不再贅述,只是我很疑惑,既然蕭少俠與雲宗主是舊識,那為何你們之間,卻總是給人一副若即若離的態度?」
青仙子的一問,喚醒了蕭炎沉寂在心中數年的千言萬語,數年間這些話曾多次到了嘴邊,卻都未能說出后,只因蕭炎知道當年的一切,終究是自己的錯,就如同當年提出退婚的納蘭嫣然一般。
蕭炎神態的變化,青仙子更加確信了自己心中的猜想,旋即語重心長地說道:「蕭少俠今日為宗主首徒納蘭嫣然邀請而來,但納蘭嫣然平日里邀請的人亦不在少數。」
「嗯?不知納蘭邀請之人來花宗所謂何事?」
「自是為提親而來。」
「提親!」聽到這兩字,蕭炎的聲調都拉長了不少。
「蕭炎少俠你和宗主乃是舊識,宗主的氣質和容貌放眼花宗也鮮有女子可與其比較,這些年來前來提親的才俊數不勝數,出於禮節考慮花宗也不能一概拒之,所以我們便會著重篩選幾人,交由納蘭嫣然邀請。」
「邀請之後呢?」蕭炎激動地追問道。
「邀請之後那些才俊便會按照我們劃分的時辰赴約,再由宗主拒絕。」
「既然韻兒...既然雲韻並無此意,又為何非要...」
「蕭少俠,就當我方才所說,出於禮節花宗不能一概拒之,不過若是宗主有了伴侶,那這些問題自然迎刃而解,我本意宗主性子清泊淡雅,無意武道或是情路。」
「但今日你的出現卻讓我十分意外,因為在你說出那番極為失禮的話后,我甚至沒有在宗主的臉上看到任何的怒意,相反我甚至看到宗主多年來未曾表露出的喜意,雖然只是短短的一瞬。」
聽完青仙子的話蕭炎雙眼中迸發出一股莫名的興奮,但很快便又躊躇了起來,緩緩說道「青仙子,其中的緣由請恕蕭炎無法...」
「我料想蕭少俠定與宗主之間定是有著難以忘卻的會議,計算從宗主加入花宗算起,宗主進入中洲的時日也有數年之久,你們中間也許一些令彼此介懷的事情,而我今日也並非要向蕭少俠問個清楚,只是想請少俠同我去一處地方,那之後是否坦誠相待全憑少俠自己。」
聽著青仙子的話中之話,蕭炎回想著方才雲韻離開的身影,那淡薄中的倔強讓蕭炎不禁后怕,他害怕明早再度看到雲韻向他道別,又或是不辭而別。
「還請前輩賜教。」蕭炎單膝跪地恭敬地說道。
聞言青仙子欣慰地點了點頭,從這短短一句話中,她已聽出了蕭炎的真誠。
旋即青仙子扶起蕭炎道:「少俠言重了,這一類事上何來賜教一說,有的只是過來人的感悟而已,不過我們還是邊走邊說,若是繼續逗留下去,只怕不知會壞了多少人花的心思。」
就這般兩人一前一後向著棲水深處走去,當兩人離開后,原本寂靜的花海之中,卻是憑空多了些許年少的青澀和悸動,與隨風搖曳的花海一同綻放著那隻在一瞬之間,卻有留在點點滴滴中的美好。
「蕭炎少俠我們到了。」
「青仙子,這是何處?」蕭炎看向四周,確實比盛花山荒蕪了許多,山坡上只有零星的植被。
「蕭炎少俠,你我還是邊走邊說的好。」說完青仙子便沿著蜿蜒狹小的山道向著山中走去,蕭炎緊緊跟在其身後。
「蕭少俠,我初次見到宗主時距今已過去了四年有餘,那時的宗主正逢突破斗宗的緊要關頭,卻因為姣好的容貌被天冥宗賊人覬覦,其愛徒納蘭嫣然雖捨命抵擋,但終因實力不濟而被制,宗主雖因此得以突破斗宗,但因受到了嚴重內傷。」
聽到青仙子的講述,蕭炎眼中的愧疚和迷茫漸漸被極盛的怒意所替代,天冥宗三個字也同時刻在了腦海之中。
「那日恰逢我與華姐姐外出參加拍賣才有緣相助,而宗主醒來后卻是執意要離開花宗,最後還是因為牽動了內傷,導致一時間無法調轉鬥氣這才作罷,而在照顧她的那段時日中,我發現了她心中有一段不遠提及的往事,就如同今日的你一模一樣。」
「當年的事情皆因為太衝動...若不是我一意孤行她也不會...」
「蕭少俠你我早有約定,等著倒了地方你在決定是否坦誠相待,芥蒂就像一個雜亂無序的繩結,若是只想著揮刀將之盡數斬之,最後只怕適得其反。」
「蕭炎記住了。」
「那之後宗主雖肯留在花宗靜養,但不論是對我抑或是華姐姐,還是花宗的眾人,她都在刻意保持著一種看不見,但卻能讓你清晰感受到的距離。」
「我知道待她傷愈,定會再提離開之事,只是她這般的女子若是沒個依靠,哪怕自身的實力在如何優秀,都難以在中州尋得一片凈土,何況她還有徒弟要牽挂,花宗素來以照顧無依無靠的女修為己任,希望她們可以尋得幸福,所以從那時起我與華姐姐便常常探望宗主,希望她放下戒備之心。」
「那之後經過了很長的時間,宗主雖然開始與我和華姐姐熟絡起來,卻依然不肯入宗,但經過那日之事,我想蕭少俠也應當清楚天冥宗的人都是何種做派,宗主若是離開花宗必然凶多吉少。」
「但好在最後宗主的愛徒納蘭嫣然出言相勸,宗主這才答應留在花宗做一名記名長老,但卻堅持不參與宗門的任何事務,而這番做派在當時受到了諸多弟子和長老們的非議,宗主雖不懼這等人後之論,但我與華姐姐卻是難辦了許多,最後無奈之下只得將宗主安排在了這座山上居住。」
「這座山...」
一路上跟著蕭炎的心思都在雲韻這些年的經歷上,絲毫沒有留意到周圍環境的變化,此刻當他回過神來時,面前的景色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此刻映入蕭炎眼帘的是一座以竹籬圍起來的小院子,院內有許許多多的簡易竹制器物,架子上還留有風乾的藥材,而最讓蕭炎意外的則是擺放在屋壁竹棚中的幾壇酒。
回首望去,原本光禿禿的山皮不知何時成了清香怡人的花田,花田中的青石錯落有致,間隔適宜,這條別緻的曲徑便一直通到了院落前。
看著面前的小院人家,蕭炎無法想象雲韻是如何在這樣的地方生活了這麼多年。
盛夏的天總是風雲莫測,方才一路上皆是晴空萬里,但兩人剛到庭院不久,夜空便傳來了陣陣的悶雷之聲,緊接著大風緊隨而至,最後甚至還未等蕭炎和青仙子走進屋中,豆粒般大小的雨點便接踵而至。
屋中漆黑一片,正當蕭炎停在遠離不知所措時,青仙子卻已經點亮了木桌上的燈盞。
「蕭少俠這邊請。」
「前輩喚我蕭炎便可,我可算不上少俠。」蕭炎撣了撣被雨水打濕的頭髮說道。
感受到蕭炎這略帶一絲自嘲意味的話語,青仙子頓了頓說道:「我想今日在決鬥場上你應當也明白了為何雲韻能得到老宗主的傳承,此處便是老宗主離世之前的居所,在老宗主離世后,宗主她便一直居住在此直至今日接任宗主之位。」
「這裡一直都是這樣的嗎?」
「非也,在雲宗主居住之前,這院落便如同山嶺一樣,儘是荒蕪之地,宗主那時每日除了照料老宗主和修鍊之外,其餘時間近乎都用在了這小小院子中,方才你我所見的花田便是雲宗主精心照料的結果。」
聽到這話蕭炎急忙起身走向屋外,青仙子見狀並未阻攔,默默起身跟上。
蕭炎本憂心院落之中的花田因大雨之顧夭折,但推開房門后卻只見發現花田之中,不知何時多出了許多類似竹筍一般的植物,其莖稈上竟是生出數片與之不符的巨大的葉子,將方圓數步之內的花朵盡數護住。
「此乃雨竹,雖是火屬性的植被但卻十分喜水,所以人工栽植十分難以成活,當年的雲宗主耗費了不知多少時日和心血才成了這寥寥的幾株。」
「青仙子,不知我的異火可否助雨竹成活。」
聞言青仙子嘆了嘆氣說道:「蕭炎我雖不知你同雲宗主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但云宗主剛到花宗時的心就想著那時候的這座山。荒蕪不堪,任一人如何努力也僅能改變這庭院中的方寸之地。」
「但今日宗主的心就好比百花齊放的盛花山一般,雖無懼面對狂風暴雨,卻也禁不起那環山而過的棲水反覆地沖刷,最終盛花會落入棲水之中永遠消失不見,但卻從未也有過一株是從當中折斷。」
「而且你要知道雨竹與盛花雖是良配,但盛花並不是為雨竹而存在,若是就連你也認為她需要雨竹的庇護才能存活,那盛花與雨竹在這雨中的重逢是否從一開始,便失去了它的意義。」
聽聞此話蕭炎茅塞頓開,回想起先前的種種顧慮,都恨不得狠狠抽自己兩耳光來解恨,旋即蕭炎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恭敬地說道:「多謝前輩指點。」
「那你可知該怎麼做了?」青仙子扶起蕭炎后緩緩說道,同時從納戒之中取出一個精緻的荷包。
「晚輩知道了!這就去做!」
說完蕭炎接過荷包消失在了雨夜之中,而青仙子看著蕭炎離開的身影緩緩地回到桌邊低聲呢喃道:「姐姐,這般的人可是當年你所期望的葯塵呢...」
翌日,延綿了整晚大雨直至清晨雨勢才消退了少許,而雲韻則因為昨日臨時繼承花宗宗主職位,加上前些時日心煩意亂,所以當晚與蕭炎分別後便早早入睡,絲毫未有察覺到這場大雨。
清晨雲韻準時醒來,如往常一般地走到窗前為房間通風換氣,而近日打開窗子時,一股涼風卻是將其所剩不多的睡意一掃而空。
「這...怎麼下了這麼大的雨,我怎麼一點都沒有察覺?那些盛花!」
正當雲韻憂心盛花之時,一陣敲門聲響起,但門響之後卻無人說話,於是雲韻便問道:「嫣然是你嗎?」
雲韻說完房門便是被推開了一道縫隙,緊接著納蘭嫣然走了進來笑著說道:「老師你今日起比往日要遲呢,莫非也是因為這雨天養神的緣故?」
「敲門之後要自表身份,這點為師和你說了許多遍了,我見你平日修習鬥技功法掌握得也不慢,莫不是故意與為師「作對」。」
面對雲韻的目光,納蘭嫣然直覺自己內心的想法彷彿就要被看透了一般,急忙遮遮掩掩地說道:「老師嫣然不敢,嫣然定將您的教導牢記於心。」
「你這丫頭,此番休想這般矇混過去,我昨晚睡得沉,下了這麼大的雨都未能發覺,你且隨我去看看盛花的情況...」雲韻說完便轉身整理起一些花卉工具。
「啊?!老師原先那庭院的盛花便需你我花費半日照料,您如今不會是打算照顧這整座山的盛花吧,況且如今雨勢也僅是減弱了少許,山野之間儘是泥水...」
「嫣然,為師只是查探一下盛花的情況,盛花山是花宗歷代宗主的居所,盛花更是花宗的象徵和傳承,我如今繼任宗主之位,你便是宗門首徒,此事不可怠慢。」
聞言納蘭嫣然無奈地看了雲韻一眼,旋即便幫襯著整理工具,整理好之後兩人打著油紙傘離開了居所。
花宗歷代宗主的居所風華閣十分雅緻,雲韻一路上都感覺整座樓閣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氣質,因為花宗歷代宗主都會精心改善各種書畫植盆的位置或是品種,久而久之風華閣內外便渾然一體,成了養心的上佳之所,就連憂心盛花的雲韻也不禁因此慢下了腳步。
「老師,老師你快來看!」
「嫣然莫要喧嘩,若是叫旁人聽到了成何體統。」雲韻一邊「教導」著納蘭嫣然,一邊快步趕至觀花台。
而來到觀花台的原因卻是被眼前的景象所震驚,原本令雲韻憂心的盛花,如何卻被一顆顆雨竹保護得很好,漫山遍野未有一處遺漏,且栽植的位置也極為契合。
「嫣然這……莫不是宗門內的長老們...」
「老師,嫣然也猜不透,雨竹極難成活,就算長老們有心,可又如何得以在一夜之間在這漫山遍野之間成活如此數量的雨竹?」
「嫣然,此事得到繼位大典結束之後在考慮吧,想必長老們此時已經在桃花殿等候了,莫要讓他們久等了。」
「嗯老師...」
納蘭嫣然說完突然收起了自己的油紙傘,歡快地跑到了雲韻身邊,抱住了雲韻撐傘的右手,雲韻見狀寵溺一笑,旋即兩人共用著一把傘緩緩向著山下走去。
「奇怪老師今日為何會如此主動,此前明明一直對繼任十分抗拒,難不成是因為那位前輩的傳功之恩,可老師一向清泊淡雅,就算如此也...」
一路上納蘭嫣然都在猜測雲韻突然如此重視繼任的原因,但所想到的可能都與真實相差甚遠,因為繼位大典所需禮節儀式眾多,定然會耗費很多時間,雲韻憂心蕭炎傷勢,擔心若是耽擱久時辰會突生變故,這才想要儘快完成。
但當兩人走到山腳時,雲韻卻突然感受到了什麼,不由得看向不遠處的山脊說道:「嫣然你先去吧,到了大殿若是諸位長老問起來,你就說我突然有些事情急需處理,但一定不會耽誤了時辰,你放心屆時青仙子前輩自會助你。」
「老師,您是不是有什麼煩心事呀,若是有您就告訴嫣然,嫣然...」
「嫣然聽話去吧,老師是真的有一些事情要處理。」雲韻笑著說道。
聽到這話納蘭嫣然只得先行前往桃花殿,雖然他並不知道雲韻口中的急事究竟是什麼,但在冥冥之中納蘭嫣然覺得一定和蕭炎脫不開聯繫。
待到納蘭嫣然離開了盛花山後,雲韻一展鬥氣羽翼,方才在山腳的時雲韻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氣息,但那氣息十分微弱,讓雲韻不由自主地擔心起這氣息主人的安危。
雲韻尋著氣息來到一處背風的崖壁,在崖壁上一塊突出的岩石下面,發現了還在熟睡的蕭炎。
「蕭炎...他為何會在這裡...」
來不及多想雲韻嘗試著輕輕推了推蕭炎,想要將他喚醒,但這一番觸碰下來雲韻卻發現蕭炎的衣物已是被浸透了大半,但一旁的火堆...旋即雲韻又推了推蕭炎,誰料這一下卻是將側身蜷縮著的蕭炎推倒開來。
「他這是...好燙!這是染了風寒!」
見狀雲韻連忙為蕭炎服下丹藥,運轉鬥氣幫助蕭炎煉化藥力,可此時的雨卻又大了起來,雲韻嘗試著想要將蕭炎帶離此處,卻不想剛一運使鬥氣蕭炎體內的鬥氣便開始紊亂起來,一想到蕭炎昨晚的話,雲韻便只得作罷。
隨著雨在度越下越大,不少雨水隨著風飄過了上方的巨大岩石,雲韻摸了摸自己被雨水打濕的長發無奈地說道:「希望長老們不要怪罪才好。」
「冷...好冷...」
就在雲韻暗自祈禱之時,一旁的蕭炎卻突然開始瑟瑟發抖起來,雲韻見狀急忙用毯子將其包得嚴嚴實實,撐開傘守候在蕭炎的身邊,不讓一絲涼風透入,蕭炎的情況才漸漸好轉。
「你這傢伙還真是讓人不省心...等你醒了定要...」
雲韻說著說著右肩卻突感一沉,回首看去卻只見蕭炎靠了上來,雖然知道對方是無意之舉,雲韻卻還是下意識地伸出手推開了蕭炎,而就在這裡雲韻發現了蕭炎懷中的一抹紅霞。
看到這一抹紅霞的雲韻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就這樣蕭炎不輕不重地在再度靠在了雲韻的肩上,那一抹紅霞也在那一刻完全從其懷中掉落了出來。
那之後雲韻雖然一直在告誡自己那是蕭炎的物品,自己不應隨意觸碰,但久而久之雲韻還是按捺不住心中的那股莫名的躁動,於是便自我安慰道:「那裡面可能是十分珍貴的藥材,我只是幫他放回去。」
雖然只是這樣想著,但拿起來雲韻才發現這是一個十分精緻的小布包,不僅材質十分珍貴,就連上面花紋刺繡也十分精美,這分明就是女兒家才會有的物件!
想到這裡雲韻的俏臉瞬間便燙了起來,在聯想到這小布包一直被蕭炎「珍藏」在懷中,雲韻心中那一股莫名的情緒便愈發難以控制,說不上到底是醋意還是怒意。
但很快雲韻便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因為如果這真的是女兒家的小布包,那十有八九便是香囊,可如今這小布包已經置於自己的手中,可自己卻未曾聞到任何的香味。
「難不成是因為被雨水浸透了,味道散掉了,可是他明明是...?難不是別女子發現他到花宗救我,昨晚來找他算賬了!」
想到此處雲韻的神情不禁黯淡下去,甚至腦補出了蕭炎因為理虧只能默默挨打的場景,分神之際手中的布包在不經意間掉落,裡面的東西灑落了一地。
這一細小動靜讓雲韻嚇了一跳,想要拾起那掉落之物,可右肩被蕭炎壓住難以靈活施展,這一番左右為難之下,雲韻卻突然發現,那掉落出來的並不是女兒家的香包,反而是一顆顆雨竹的種子。
在結合漫山遍野的雨竹和身邊虛弱不醒的蕭炎,雲韻瞬間明白了一切,而在這時雲韻卡在岩石縫隙當中的紙傘偏了三分,些許的雨水透了進來打在了蕭炎的臉上。
雲韻見狀趕忙為蕭炎遮雨道:「蕭炎你感覺怎麼樣,能行動嗎?」
聽到雲韻的聲音,蕭炎費力地睜開雙眼,感受著雲韻那關切的眼神,蕭炎強撐著身體說道:「我感覺還好,就是有些乏了,想要睡一會兒...你無需...」
眼見蕭炎話還未說完便昏了過去,雲韻心中最後的枷鎖也煙消雲散,心急如焚地抱起蕭炎便向著桃花殿飛去,今日是宗主繼任大典,花宗幾乎所有的長老都會到場,此時將蕭炎送去醫館,那些修為尚淺的醫士和煉藥師也難以醫治。
此刻在桃花殿中,隨著距離繼任開始的時間越來越近,花宗的眾人也都開始小聲議論了起來。
見此情形華仙子不由問道:「嫣然,雲宗主究竟是辦什麼事情去了,繼任的時辰就快要到了,若是誤了時辰...」
「華長老您放心,老師一向是言出必行之人,若是不願去做那便一開始便不會答應,今早出發時老師同我說有急事需要處理,我相信老師一定會準時趕到。」納蘭嫣然十分篤定地說道。
可話雖如此,但納蘭嫣然的心中也沒有底,就在青華二仙考慮要不要外出尋找時,雲韻的身影突然出現在了桃花殿外
旋即眾長老只見雲韻攙扶著一名男子快步走入大殿中,男子似乎已經昏迷,整個人依靠在雲韻的肩上沒了動靜,青仙子認出那人辨便是蕭炎,便急忙迎了上去說道:「這...究竟發生了什麼?」
「青長老我也不清楚具體發生了什麼...只是前來的途中察覺到一股微弱的氣息,之後便在山中找到了蕭炎。」雲韻很想將事情的原委解釋清楚,但卻感覺到蕭炎身子越來越燙,很明顯是病症加劇的表現,一時間雲韻慌了心神,說話也斷斷續續起來。
「宗主莫要擔心,我立刻安排人手著手救治,一定保蕭少俠無虞。」
華仙子說完,身旁的兩位親衛弟子便心領神會地走到雲韻身前說道:「宗主,還您放心將蕭炎公子交由我等帶去醫治。」
「那...那好吧。」
看著被攙扶離開的蕭炎,雲韻很想追過去確認他的安危,可繼任大典在即,若是就怎麼離開的話...
而一旁的青仙子看著雲韻一步三回頭的樣子,卻是當即宣佈道:「今日因為蕭炎少俠身體有恙,我宣布宗主繼任大典將延期七日後舉行。」
此話一出桃花殿內眾人皆是面面相覷,就連華仙子都是一臉的疑惑,而青仙子則是毫不在意眾人的目光,緩緩走到雲韻身邊說道:「宗主,您快去吧,蕭炎少俠乃是花宗要客,如今他身染寒疾,還需宗主多多費心。」
「多謝青仙子!」雲韻答謝完便離開了桃花殿。
「青長老,您這是為何?」
聞言青仙子嚴肅地說道:「因花宗宗規有言,若是代宗主在繼任之前已有夫婿,則其繼承花宗宗主之位時夫君必須在場見證。」
「可是宗主與蕭炎之間似乎....」華仙子疑惑地問道。
「華姐姐,那些事情早已消融在這場大雨中了,花宗七日之後便是雙喜臨門。」
「長老,弟子不才,無法參透您所說的雙喜究竟是什麼?」一眾弟子和長老們接二連三地追問道。
聞言青仙子擺了擺手示意眾人安靜下來,而後同眾人一步步地走出桃花殿,指著雲韻和蕭炎的背影說道:「因為七日後不僅是我花宗新任宗主繼任之日,更是宗主大婚之時,吩咐下去,這幾日開始採買婚典晚宴所需的一切用度,三日之後向與我宗交好的宗門送出請帖。」
聽到這話納蘭嫣然一臉不可置信,明明老師才剛剛與蕭炎重逢,就算以前兩人有著很深厚的情誼,可現如今...
花宗從昨日算起蕭炎已經昏迷了整整一日,這一日來雲韻一直寸步不離地守在蕭炎身邊,也得知了蕭炎此次為何病得如此嚴重的原因。
雨竹雖是火屬性的植被但卻偏偏喜好生長於水汽充足之地,而正因此特性,播種時往往因為來不及汲取大地中那稀少的火屬性能量便被水汽完全侵蝕,因而若是想要保證其存活就必須在種植時,以人力注入火屬性的,而盛花山上的雨竹之所以可以成活,甚至一夜之間張成,皆因其乃是蕭炎以異火之力培育。
而蕭炎之前與妖花邪君、花錦對戰之時,強行凝聚五色火蓮已經透支了鬥氣,而後又在雨夜中栽種雨竹,那之後因體力不支倒在雨夜之中整整半夜,在這般連番的強撐之下,才導致病得如此嚴重。
「老師,今天早上青長老和華長老留了口信說是要離開花宗幾日,具體的去向卻未明說,只說了今日正午時分,會有音谷的使者前來拜訪。」
「音谷?音谷素來很少參與中州事務,不知此次前來究竟所謂何事...」雲韻心想到。
「嫣然此刻已經臨近正午,你且代我前往空間界入口處迎接,見到使者后引導至桃花殿,我正午時分定會準時抵達。」
「嗯,老師那嫣然就先去了。」
說完納蘭嫣然一展羽翼離去,而雲韻若有所思地在一房門駐足了片刻,然後才推開了房門小聲地問道:「蕭炎...」
沒有聽到蕭炎的應答,雲韻本以為蕭炎還未醒來便推門而入,卻只見蕭炎穿著花宗男性弟子的一襲白衣,站在窗前,不知道在思考些什麼。
「你醒啦?那為何喚你不應我?」
聞言蕭炎十分無辜地說道:「啊咧,我真的沒有聽到有人喊我。」
「算了算了,下次我讓醫師再為你仔細地檢查一番,你這次病得不輕,我給你帶了飯菜快吃吧。」
「總算是來了,說真的你要是再不來,我都要出去找吃的了。」
說完蕭炎興興緻滿滿地將飯匣子打開,打開一看裡面卻只有糊糊狀的食物。
雲韻見蕭炎一臉委屈地看向自己,不由得回想起當年在山洞中蕭炎受傷時的委屈模樣,便急忙掩飾道:「你這麼看著我幹嘛,這都是醫師的囑託,你雖然醒了,但體內各處的臟器依舊十分虛弱,忌大油大鹽,且每一頓都不可以吃太多。」
「可是這東西我一仰脖就沒有了呀,況且我好不容易醒了總要多少吃點東西補補吧,韻兒你說是不是?」
聽著蕭炎口中的韻兒,雲韻的心中就跟火燎一般似的,但是看著蕭炎那副人畜無害的模樣,再加上對方剛剛重傷初愈,但一想到醫師的囑託雲韻便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雲韻這般左右為難的神態盡數落入蕭炎眼中,回想起當前自己拋給她的那個選擇,蕭炎便愈發的堅定了自己的內心。
旋即蕭炎一仰脖將那一碗糊糊盡數吞到了肚子里,然後在雲韻驚詫的目光中用衣袖一抹大嘴,不由分說地拉上雲韻說道:「來,我們去吃點補身子的東西。」
「哎,你要帶我去哪裡呀...」
「到了你就知道了。」
一刻鐘后花宗棲水旁,蕭炎熟練地在岸邊支起一個火堆,放置好烤架,最後將吊杆固定只待願者上鉤。
忙活好了一切之後兩人卻再度陷入了沉默,兩人能感覺到對方在注視著自己,可每當其中一人看向對方時,另一方卻都會裝作無事發生的樣子。
「對不起,當年發生的那些事情。」
蕭炎說出這句話的那一刻,雲韻的眼眶突然就紅了許多,身子也在微微顫抖,蕭炎見狀想要湊近雲韻一些,但云韻卻默默拉開了兩人間的距離。
「我知道無論現在我說什麼,都無法改變過去做過的那些事情,甚至在最後都沒有勇氣給你一個留下來的理由。」
「……」
雲韻並沒有回應蕭炎,但淚水卻已經止不住地開始從眼角滑落,遠走中洲的這些年,雲韻不止一次地告訴自己是老師有錯在先,但解散雲嵐宗一事卻是雲韻一直不願面對的存在。
「韻兒,若是你心中有氣,那你...」
「宗主....」
正當蕭炎準備說出心裡話的時候,一聲呼喚傳入了二人的耳中,旋即蕭炎和雲韻只見天邊一個人影歪歪斜斜的飛來,明顯是受了傷。
見狀雲韻趕忙抹掉眼角的淚水,趕忙接住對方問道:「發生什麼事情了?!」
「宗主...一個叫赤焰邪君的人...不知怎的騙過了護宗陣法潛入了宗門,我和幾位師姐都不是他的對手...若不是納蘭師姐及時出手,咳咳...」
弟子說到這裡突然開始劇烈地咳嗽起來,伴隨著劇烈地咳嗽,鮮血從其嘴角止不住地溢出。
「這是異火入體的癥狀,我可以醫治但需要一定的時間。」
「那這裡拜託你了,那人能輕易地騙過花宗大陣,嫣然抵擋不了多久,我先去救嫣然...」說完雲韻喚出鬥氣羽翼向著空間界入口飛去。
「一會我會以我的異火,將留存在你經脈中的異火逼出,這會很疼,千萬要忍住。」
「弟子...謹記。」
聞言蕭炎立刻催動骨靈冷火,從百會穴進入,將弟子經脈中的狂暴能量一寸寸地擠壓出體外,過程中這名弟子雖面露痛苦之色,卻從始至終未吭一聲。
終於在一陣鬥氣激蕩之後,蕭炎成功地將弟子體內的其餘異火之力逼出。
「這寒靈玉露可助你溫養經脈...」
蕭炎話說到一半,卻不想那名弟子費力地抬起手抓住了蕭炎的手說道:「還請蕭少俠趕去相助宗主,那賊人的實力了得,宗主如今身具老宗主的畢生鬥氣,實力受限,若有閃失我等。」
「你是說花宗上任宗主在韻兒體內封印了她畢生的鬥氣!」蕭炎驚詫地說道。
「不錯,所以還請...」
看著昏迷過去的弟子,蕭炎立刻從服下了一枚火蓮子,在將這名弟子交給了其他的花宗弟子后蕭炎直奔入口而去,口中不斷念叨著:「韻兒!千萬要等我!」
此時桃花殿的廣場儘是正在掙扎的花宗弟子,她們無一例外皆被異火侵蝕了經脈,面對這樣的傷花宗的煉藥師們束手無策,只能盡量緩解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