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楔子

1890年，寒冬，一位年輕的中國商人變賣了家中大小企業，拋下了剛出生不久的兒子和結髮妻子，帶著深愛的戲子私奔，乘船到了法國。重新購置產業，同那戲子生活在一起，兩年後，戲子為商人生了女兒，取名蕭笑，從此三人在法國享受著安逸，只是，商人雖極為疼愛女兒，卻又時時刻刻惦念著兒子。他並不知道，在他離開后不久，謠言四起，妻子因人言終日以淚洗面，沒幾個月就投了井，留下懵懂的兒子蕭徵。從小陪著小姐長大的丫鬟成了小蕭徵的娘。處理了小姐的後事，丫鬟將瘦小羸弱的蕭徵抱回了家，就此改了姓名，喚作傅蕭。

1920年，商人和戲子先後病逝，蕭笑和丈夫陳濤帶著三個年幼的孩子遠渡回國。陳濤在上海的法國領館找了份翻譯的文書工作，剛安定下來，蕭笑就按照商人生前的遺囑，乘船，回到了陌生的故鄉，去找父親臨終前念念不忘的那個哥哥。殊不知，傅蕭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三十年來丫鬟對他視如己出，終身未嫁，雖然家中並不富裕，卻依舊好吃好喝照顧著小姐留下的孩子，自己省吃儉用供他念書。傅蕭也從未懷疑過自己身世，只是幼時幾次問過父親的事，見丫鬟每每眼中含淚，也就不再去問。同鄉書院的先生見傅蕭勤學聰明，便主動做媒，為他求來了一門旁人羨慕的婚事。沒幾年光景，在岳丈家的支持下日子過得開始有了起色，傅蕭在城裡置下宅院，一家七口也算過上了踏實安穩的日子。

就在這一年，同樣的一個冬天，三十年過去了。丫鬟的病越來越重，傅蕭每日奔波在家和藥店中，無微不至地服侍日漸衰弱的丫鬟。同時蕭笑根據父親給的地址，大街小巷打聽當年蕭氏的府邸，和未曾謀面的姨母還有哥哥的下落。那一天，雪正大的時候傅蕭從藥店取了葯，正匆匆忙忙往家裡去。蕭笑在風雪裡見一人匆匆而來，剛想開口去問他是否知道當年蕭家的母子下落，擦身而過的瞬間，只覺此人怎和父親年輕時一模一樣。蕭笑驚嘆之餘，心裡莫名覺得親切，便跟著傅蕭一路回了家。丫鬟斜靠在床上，聽見兒子回來微微睜開眼，誰知竟一眼見到蕭笑，一口氣險些提不上來。這陌生的女人如年輕時的戲子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眉眼間又似老爺一般。就是這個戲子勾走了老爺，害死了小姐，落得小少爺孤苦伶仃，跟著自己吃苦受罪。見娘親似有話要說卻又如鯁在喉，手顫顫巍巍伸起來指著自己的身後，傅蕭轉身去看，這才意識到，有個陌生的女人在屋裡，雖出落得極為標誌，是難得的佳人，卻心裡一沉，那種觸電般的感覺，是從未有過的。

蕭笑看著眼前的老婦人，掏出包中的老相片，不由叫了出來「是你！就是你！你是原來蕭府上的傅媽媽吧！」說罷就把照片遞給了傅蕭。那是一張蕭徵剛出生時拍的照片，傅蕭的親生父母和奶娘，圍繞著剛出生的他。傅蕭看著照片，看著床上的娘，滿是疑惑不解。傅鳶明白了，這果真就是老爺和那戲子的女兒，老爺現在想必是要跟她要回兒子，心裡又氣又急，一口血，噴了出來。

「娘！」傅蕭急急地衝過去，手裡的葯散落一地。蕭笑和傅瀟一同撲在奶娘的床前，吵鬧聲引來了家裡眾人，奶娘閉著眼，只剩微弱的呼吸。

「婆婆，婆婆，婆婆，爹，婆婆怎麼了？」門外傳來稚童的腳步和聲音。

「來順，快，快去把溫先生和沈郎中請來！」

「是，老爺。」

「明茹，帶孩子們回去，別在風裡站著了。」

「好。」

「你……」傅蕭側首，看著跪在自己身邊的這個陌生女人，滿是不解，語氣中透著冷，「你是誰？那照片是怎麼回事？什麼蕭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