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和解

蕭宇晟洗完澡出來，打開電腦，看到郝悅凌已經更新了日記，也跟自己發了晚安下線去休息，就點開了日記去看。

「故地重遊，一些過去都過去了。其實很多事很早就放下了。一個人離開辦公室，一個人去吃飯，一個人過馬路，一個人逛超市，一個人看夜色，一個人沉思。雖然空調房裡寒意不斷，卻走進了另一個世界。這便是獨處的妙處吧！一個人回辦公室，一個人聽音樂，一個人干著事，雖然室外依舊暖暖，卻又是一個怎樣的世界？」

蕭宇晟坐在昏黃的燈光下，郝悅凌的故地重遊，僅僅四個字就像石頭一樣壓在他胸口。自從有了她的聯繫方式，他的好奇心像極了三歲的孩子，將她過去在各個平台留下的文字，一字不差地反反覆復看過，逐字逐句地斟酌過，小心翼翼地推敲過。蕭宇晟自然是清楚她說的那些話是什麼意思，又想到她今日的情形和那些對自己說的話，五味雜陳。他站起身，打開窗戶，看著影影綽綽的月光，竟然生出一絲僥倖。他笑了笑，搖搖頭，又會電腦前，打開自己的日誌，鍵盤上的手指快速地敲擊著，留下一行行的字：「所有經歷過的事註定會留下痕迹，好的壞的，開心的難過的。還好，還來得及。自私地想，真的要謝謝當年的那份拒絕，可又心疼被傷了心的人。以後不會了，都會好的。未來的日子還很長，你要聽的故事，我會慢慢說給你。而我，也會等到你親口告訴我那個關於麗娃河的傳說故事。你離家很遠，宿舍也不是家，再親近的朋友也不是家人。一個人要承擔的承受的，我知道，我明白。所以我現在一個人的時候，尤其是晚上，特別不喜歡出門，萬家燈火都與我無關，只會顯得太過落寞。你和別人不一樣，我和別人也不一樣，正因為你是你，我是我，所以很多事都不一樣。泰戈爾寫道：你靜靜地居住在我的心裡，如同滿月居於夜空。你有你喜歡的顏色，喜歡的形狀，喜歡的聲音，喜歡的零食，喜歡的電影，喜歡的水果，喜歡的書，喜歡的衣服，我也有很多喜歡的，比如你。」

蕭宇晟關了電腦，走到書牆前，仔細地用手拂過一本本書脊，在泰戈爾的飛鳥集前停下，手指輕敲書脊，頓了一下，將書抽了出來。書的封面已經有些微微泛黃，一隻青鳥栩栩如生，顏色也有些暗淡了。蕭宇晟站在原地打開書，細細地拂過扉頁上留著自己幼時稚嫩的字跡——傅雲安之書。書還是媽媽當時送給自己的禮物，五歲那年他才開始讀書認字，閑暇的時候媽媽會抱著他坐在院子里的鞦韆上，給他念泰戈爾的詩。蕭宇晟想起媽媽的樣子，笑了笑，將書重新合上拿到書桌上。蕭宇晟從書桌抽屜里取出一張信紙，拿出鋼筆，想了一下，在紙上寫下：「pourtoi，monchersoleil.」將墨跡吹乾，折好，放進了書里。又走到書櫃前，從抽屜里取出牛皮紙和膠帶，將書包好，才回到房間去睡覺。

日子一天天過去，蕭宇晟和郝悅凌自從華師大之行后再也沒有見過面，彼此忙碌著，而每天的聊天記錄卻以驚人的速度增長，從日常瑣碎到詩詞歌賦，從音樂到電影，除了感情以外兩人無話不談。周子航大婚的日子終於到了。蕭宇晟和杜遠風還有鄭秋安一大早就被周子航叫醒，緊緊張張地準備接親。錢佳彤和郝悅凌因為宿舍離酒店比較遠，周錦蘭怕耽誤事就提前一晚將二人接到了酒店同住，一起的還有周錦蘭的發小吳洋洋。三個小姑娘早就難掩興奮，看著周錦蘭坐在梳妝台前被化妝師髮型師圍著化妝，梳頭，做髮型，三個人嘰嘰喳喳地誇讚，也都心生羨慕。等周錦蘭化好妝，做好了髮型，三人幫著她穿上婚紗，戴好頭紗，就開始密謀怎麼堵門要紅包。與此同時的伴郎們也正在絞盡腦汁幫著新郎官準備怎麼破門，只是周子航似乎毫不在意，反倒讓三人放鬆些，看看錶，時間也差不多了便出門往酒店去接新娘。

「快快快，趕緊把門關上！」錢佳彤看見樓下車隊已經停妥，而鄭秋安和蕭宇晟已經下了車，便急急地將屋裡多餘的人往客廳趕，又催著關門。

「你看你急成這樣，來早了吧！」杜遠風看看坐在後排一路上談笑風生，如今又十分緊張還沒下車的周子航不禁覺得好笑，打趣道：「走吧！怎麼著，等著周大小姐來請你啊？」說罷，就自己先下了車，走到後排把門拉開，笑眯眯地看著周子航。

見新郎官半天不下車，蕭宇晟和鄭秋安也湊了過來。樓上的人見半晌沒有動靜，就都湊到了窗邊往下看，吳洋洋嘟囔著：「新郎官到底還上不上來了？」唯獨周錦蘭端坐在床上一副氣定神閑的樣子，頭也不抬地刷著微博，她清楚周子航的脾氣，也知道他在車裡已經緊張地手心冒汗了，不由地有些想笑。蕭宇晟抬腕看錶，又看看車裡的人，實在是沒見過周子航如此緊張過，就上半身鑽進車裡，連拖帶拽地將人「請」了出來。三人圍著周子航，嘀嘀咕咕說著話，杜遠風幫他將被弄亂的領子整理好，口袋巾重新抽出來折好放回去，拍了拍他的胸口，笑笑。周子航深吸一口氣，又重重地呼出來，聳了聳肩，說道：「走！」於是杜遠風和蕭宇晟就站在了他身後，像左右護法一般，鄭秋安從身後的工作人員那裡接過早就備好的紅包，一馬當先走在前面開路。

「來了來了來了！快準備好！」見樓下的人開始動了，三個姑娘不約而同地有些緊張，吳洋洋站在門口再三確認了門是否鎖好，郝悅凌忙著將周錦蘭的頭紗整理好，錢佳彤將三人精心準備的「考題」從梳妝台的抽屜里取出來攥在手裡。

「郝老師，你家弟弟今天可真帥！」錢佳彤湊到郝悅凌耳邊輕聲說。郝悅凌的臉瞬間紅透了，小聲說道：「別胡說！」心裡卻有些期待，剛才只能看到他大概的輪廓，距離太遠，而今天戴著的隱形眼鏡也不是很適應，總是覺得看東西有些不舒服。吳洋洋從門邊回來，看到郝悅凌紅彤彤的臉頰，打趣道：「郝老師怎麼給自己偷偷上了腮紅呀！這個顏色真好，襯得你更膚白貌美了！快給新娘子也上一些！」聽吳洋洋這麼說，周錦蘭好奇地掀開蓋頭的一角看，不由地笑了，「是，真的好看。」被姐妹們這麼打趣，原本就臉紅的郝悅凌，臉上的紅暈又深了一些。

沒過多久，鄭秋安的聲音就在門的另一側響起，三位姑娘如臨大敵一般聽著門外喧囂的聲音逐漸平靜，想來在門口堵門的人都被鄭秋安手裡的紅包收買，紛紛讓開了一條路。「小姐姐們，來開開門吧！」鄭秋安邊敲門邊喊道，「紅包我塞進去啦！」吳洋洋看著門縫裡接二連三地塞進來，便緩緩地開口：「呦，外面的公子哥們才這麼點誠意？看來是不想娶我們姑娘啊！」一聽這話，周子航急了，將鄭秋安擠開，用力拍門。

「吳洋洋！你別胡說啊！你把門開了，你要多少紅包都給你！」

「就只有吳洋洋嗎？」錢佳彤也站在門邊湊熱鬧。

「給給給，都有！要多少給多少！」

「要什麼給什麼？」錢佳彤笑眯眯地回頭看了一眼站在床，依舊滿臉紅暈的郝悅凌。

「給給給！要什麼給什麼！都給你！」周子航滿口答應。

「那我們要伴郎，你給不給？」吳洋洋本是一句玩笑，門外的人卻怔住了。四人面面相覷，杜遠風反應快，不懷好意地看看蕭宇晟，喊道：「給給給！快開門！」

吳洋洋和錢佳彤一唱一和地就是不肯開門，錢佳彤將考題拿在手裡，一本正經地問，門外的周子航心急如焚地答。終於，在周錦蘭小聲地催促下，吳洋洋和錢佳彤才開了門。門一開，鄭秋安和杜遠風就按計劃先沖了進去，將門口擋門的吳洋洋和錢佳彤分別拽開。蕭宇晟跟在周子航的身後才進去就看見床邊滿臉緋紅的郝悅凌，有些擔心她在空調房裡吹的久了，也不管周子航那邊在做什麼，悄無聲息地移動到了郝悅凌身邊，側身輕問：「怎麼了？臉這麼紅，發燒了？」郝悅凌的臉更紅了，輕聲否定了就低下了頭，不敢正面看蕭宇晟，只是餘光瞟到他面露疑惑，見他要伸手過來，就抬手拍了一下。蕭宇晟收回手，重新站直，周子航正在深情款款地表心意，他看看郝悅凌，淡淡地說了句，「手這麼燙，真不是發燒了？喝酒了？」郝悅凌一時有些無語，只好伸手用力掐了一下蕭宇晟胳膊，「我沒事，你別搗亂。」

蕭宇晟不吃疼，卻也只能將慘叫聲忍下去，輕輕地哼了一聲，又看看郝悅凌，才老老實實站好。折騰了十多分鐘，三人將屋裡翻了個底朝天才將兩隻婚鞋都找到，周子航急的一頭汗，緊緊張張地幫周錦蘭穿鞋，結果左右搞反了，引得眾人一陣鬨笑。好不容易接了親，因為就在同一家酒店，在伴娘們的強烈要求下，周子航一把抱起周錦蘭，往樓下宴會大廳走。婚禮熱熱鬧鬧進行著，郝悅凌和蕭宇晟的目光時不時就碰撞在一起，又很快彼此躲閃開，每次剛一靠近就被拉開，直到婚宴結束，賓客散場，伴郎和伴娘們將新人送進婚房，累到說不出話的時候，才終於有了獨處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