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 93:Raining Pours

Chap 93:Raining Pours

Chap93:RainingPours(禍不單行)

我正細細思索著這團迷霧,突感頭皮一緊,藍花楹手中的黑貓跳到了我腦袋上,無端地鬧起脾氣來。探出雙手去抓,這小東西格外靈活,借力一蹬腿又躍上了戥星台,一面撥弄熠熠發光的珠子一面低嗚。

「誒?你管管自己的貓好不好?別把大家的靈戒都給毀了!」儀賓女惱怒地高喝,與黃瓜、露西上前圍捕,黑貓過去可是經由紅隼訓練的,豈肯輕易束手?它飛竄而起,踩著眾女的腦袋當踏板,急速越過人堆,逃出了圓形怪屋。

藍花楹默不作聲,既不回應也不出去捉貓,獨自走到星台前站定。眾人見小禍星跑了就此作罷,也重新回來薄水空地,陪著她一起獃獃地看那些珠子,不知其在想什麼。擎著半截雪茄的天竺菊從月壟上躍起,要我再入一次弧,透過魔魘將此人身份找出來。

「試倒是可以,但我打不了保票。」接過煙蒂,我爬回椅子,將之擱在自己雙腿間。

人流慢慢散去,將我獨自留在了怪屋之中。四周開始變得昏黑,氣溫也隨之寒冷了下來,猶如被莉莉絲們一同帶到了室外。我心頭頓生恐懼,大聲喊她們名字,希望仍能像上次那樣,人別走得太遠,好歹留幾個在附近,也能為我壯膽。畢竟這個鬼氣森森的墓葬很是不詳。

可惜的是,我什麼回答都沒等來,環顧四周之下,居然連血腥修女破開的門洞也蕩然無存,又變成了一堵塗滿灰漿的牆面。難道說,我已在不知不覺中入了弧?這也太容易了吧?

以往在不藉助外力的入弧前,大致會經歷三個階段。一是眼皮漸沉,倦意涌了上來;二是自己在感觸,究竟是睡著還是醒著?三才是猛地睜開眼,發覺四周環境變了。而像現在這麼輕易成功,簡直是無法想象。也許,也許這本就是奇詭之地,自身帶著某種迷幻氣息吧。

我剛想起身,卻發現動彈不了分毫,手腳竟然被鐐銬牢牢鎖在月壟之上。不僅如此,渾身沒有半點氣力,似乎是被灌了麻藥。難道說,此番的我是那七煞女之一,正被施行著某種儀式么?我竭力移動眼球,用心去數四周的屍皮,結果清點下來,朦朧間竟有八條影子。

「怎麼又多出一個來了?那麼現在的我,又究竟是誰?」我竭力想要找出特徵,例如身高、衣服的花色以及蒼白的手哪兒有黑痣等等,然而卻是白費精力,因為自己被剝除了全部衣褲,正嚴嚴實實裹在漁網般的罩袍里,放眼望出去漆黑一團。

只聽得一聲脆音,正對面角落裡火光一閃,其中某條黑影動彈了,並擦亮了打火機。果不其然,多出來的那個是活人,正在點雪茄。當火苗燒燃葯葉子時,映亮了神秘人的臉。

這是名中年男性,長相十分普通,他戴著一副眼鏡,凌亂的頭髮象個鳥窠,個頭比馬洛略高一些。倘若真要描述,什麼特徵都沒有,只因其陷在一團混沌之中。我知這是稍縱即逝的機會,便要努力找出外形,恰在此時他注意到我在看他,便揚了揚手算是打招呼。也就在這一極瞬,我瞧見他左手中指似乎是金屬製品,但究竟是帶著大戒指還是義肢就不得而知了。

「很抱歉,這種事輪不到我作主,我上有老下有小,不得不為之。」黑暗中煙蒂閃著紅光,他掩身在暗處,哀嘆起來。大抵是在敘述自己種種無奈,在威逼利誘下將我綁票。

約莫過了幾分鐘,圓屋上方傳來陣陣空靈怪音,那口我曾經掉落的石灰漿噴口,如泉涌般泄下無可計數的蟲豸。硬殼蟲一經掉地,紛紛爬去戥星台背面失去蹤影,它們在那裡重新聚攏成了人形。一條蒼白且布滿青筋的胳臂揚起,抓起罩袍往身上一裹,粗喘了幾聲又回到原處。這條黑影如若沒猜錯,就是上次我所寄魂的那傢伙,她是個體型極美的高大女人。

我只得通過這些有限特徵來排摸此女身份。按個頭來看,是那個接走杏子之人,暴露在麻布外的手掌,比起常人大了一圈,肩胸寬厚又極富曲線,如果非在認識的人里要找出一個來,只有艾莉森與之相似。難不成,她的真身果然是農婦?那她的演技也太棒了。

「怎麼到的那麼遲?」四眼男人打了個招呼,一骨碌爬起身,快步向她迎去。

兩條黑影來到一處,對比之下高矮變得更加明顯,我的參照物便是那隻戥星台。倘若以我作為標準的話,男人的身高可能只是一米六五,而蟲子女人則接近兩米。男性五短身材,女性高大窈窕,簡直就像現實中的白雪公主和小矮人。

「很顯然,這對男女,一個是主子,一個奴僕。」按照常理以及出現的方式,任何人都會這般理解。啟料當倆人靠在一起后,男人歡笑一聲,居然凌空跳起,雙臂去鉤對方脖子。而女人也穩穩接住他的屁股墩,活像抱小孩般輕鬆,兩人就這樣深擁起來。只聽得四眼男在呢喃:「太好了,很快你就將解脫,咱們終於可以在一起了。」

「誒,這卻是怪了,男人再往次里說,都喜歡在女人面前展現出陽剛一面,他倆怎麼倒過來了?可為啥非選在古墓這種陰森場所里?」

高大女人一言不發,只是撫著他的亂髮,就像在摩挲著一件瓷器,顯得既輕柔又小心翼翼。這倆人視我如無物,竟無所顧忌地走回月壟,躲在陰暗裡尋歡作樂起來。

「我不想要任何神力,只想與你在一起。」不久后,令人臉紅耳赤的聲音傳響,四眼男說:「終於可以不用再待在這座令人窒息的破屋苟且,我迫不及待想將你介紹給大家認識。」

高大女人肯定懂說人話,她借著親熱在男子耳旁低語,似乎正在確認著什麼。四眼男指天發誓,絕沒有與我說過任何話,一切都按照她囑託在進行,女人方才輕笑起來。倆人云雨過後,高大女人開始向我緩步而來,我不知其用意,只感覺死亡正在迫近,不由慌亂起來。

這個四眼男究竟什麼毛病?一個由硬殼蟲化成的女子,鐵定就是怪物,他怎麼絲毫不懼而且還與她有一腿?難道打算下一窩蜘蛛般的後代?此人理應心腸不壞,起碼與我閑話時是帶著歉意的,我剛想放聲呼救,那高大身影已來到面前,一把剪住了舌頭,開始奮力往外扯!

一聲晴空霹靂劃過長空,我的後腦像被人甩了記悶棍,腦袋嗡的一聲知覺全無。待到被人扶起,整個人正坐在薄水之間。黑貓不知何時又竄回來了,正吐著粉紅舌頭在舔舐我的臉。

「你的電話,是鴛鴦茶打來的。」天竺菊面無表情地遞來手機,光屏上跳著他的號碼。也許正是這則電話打斷了魔魘,將我重新拖回現實,不然我將陷在拔舌地獄中長眠不起。

「醉蝶花?沒出什麼事吧?已超過了兩天,居然一個電話都不打來,這陣子又在忙什麼呢?」手機彼端的老男人顯得鼻音很重,似乎是感冒了。他聽見我的聲音顯得很高興。

「多虧了你,謝謝。」我氣若遊絲地應道:「沒有這個電話,可能我就折了,找我何事?」

「沒什麼,太久沒見了,我思念得緊。老婆,你也得常回家來看看,對不對?」他照例是嬉皮笑臉的淫笑,灌了一通甜言蜜語后,又說:「上回談好的事,你需要的單子都準備妥了,啥時候來處理啊?你總不能開空頭支票吧?污水處理廠的事得儘快了。」

「知道了,今天我挑個時間,就這樣吧。」我冷冷敷衍了幾句,掛斷電話。然後從薄水中爬起身子,將適才魔魘所見的一幕告訴眾人,說的同時,雙目緊緊盯在艾莉森身上。

「你究竟在看什麼?」她感到陣陣悚然,不由掏出小鏡子打量自己,問。眾人順著我的視線,似乎也聯想到了什麼,不由退開幾步,要她套上罩袍站去遠處給我辯認。農婦很是無奈,又拗不過眾人意思,只得信手撿起罩袍,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並說我們全都料錯了。

「別把手藏在破麻里,全暴露出來。」我按照幻夢中的感覺要她這般那般,再次打量之後,不禁倒抽一口寒氣。很顯然,別人對她的猜疑是有原因的,這麼一通打扮之下,農婦與那黑影紋絲不差,不論身高體態,還是那飽滿的胸肩,端的就是她!

「我的天哪,原來她果真是大長老!」香橙姐妹和儀賓女驚得面色煞白,不由自主腿腳發軟,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其餘人等見她們如此,也各自匍匐在地,口稱自己冒犯了戥星台罪該萬死。艾莉森急忙擺手大叫誤會,忙去攙她們的手,哪知這個扶起,另一個又跪下。

「原來需要湊齊三十三人是這麼來的。」冷不防,藍花楹的笑聲從一旁響起,眾人齊刷刷看去,她依舊站在星台前沉思,見眾姐妹都盯著,她方才一擺手,道:「美人蕉是不是大長老先擱一邊,這不重要。你們可曾數過這上面的蜂巢?正巧是三十三,自打它自己冒出來時,珠子就已經缺了四顆,換句話說,它們被人提前取走了。」

「我真的不是大長老,都是妹妹你在妖言惑眾!」她惱怒地瞪了我一眼,指著珠子說:「真正的大長老在數月前帶來一顆綠色寶珠,也許是其中之一,但她沒有交給我,而是要我將喬曼的屍骨背回家。通過一場儀式,將珠子植在他胸腔里,所以靈戒我不敢再要了。」

「能將白骨恢復成殭屍的珠子?看來靈戒果真有奇功。」眾人聽她描述完,又開始騷動起來,個個伸長脖子,開始了新一輪你爭我奪,紛紛議論道:「昨晚請神降下諭旨,魔將的用心,就是請彌利耶施法帶我們到此,既然是他的意思,就放心摘好了。」

「拿回家可以,但我也認同兩隻小騷狐狸的意思,暫時別吞服,等我們查個水落石出再說。」藍花楹抱起黑貓,向眾人展示一遍,說:「動物比起常人要敏銳得多,咪咪曾是某位高人豢養的,它適才被驚到了,顯然察覺出了危險。若以魔魘來判斷,大長老或許是頭藠蟎。」

「不可能,真正的雲諾蟲我倆與之搏戰了十數次都有,那東西固然懂分解,但會留下人繭,而且最關鍵的是,它聚不起人形,更不會化為女人體態,那是人頭蛇身的怪物啊!」未待聽完,天竺菊連連擺手,叫道:「藠蟎極度危險,是靠吞噬血肉來開頭角的。」

「那是被殺過無數次以後,深懷恨意的藠蟎才變得如此極端!你知道個屁!」藍花楹用手比擬,叫道:「在雲諾蟲最初誕生之際,她們是極其單純美麗的。雲諾一詞,就是形容古希臘神話里的仙女。你不傷她她又為何要恨你害你?正因無數次遭人屠戮,她才化為了妖怪。但大長老究竟是不是雲諾呢?這點誰都不知道,畢竟沒人記載過她最早的形態。」

這場屍脊背歷險,就在誕生出的無數疑點中落幕。眾人各自挑選心儀的珠子納入懷中,重新爬坡回到後山,朝著道場方向而去。現如今需要分解的困惑越來越多,每一條都十分關鍵,而每一條卻又無從尋找。艾莉森不管如何辯解,儼然已被眾星捧月,儀賓女和香橙攙扶著她在前引道,當推開破舊沉重的木門,倆人發一聲怪叫,竟丟開她竄進了大屋。

這是因為,在我們跋山涉水的這一小時之間,貝巴因祭台前紫霧縈繞,重新被人圍上了黑天鵝絨帷幕,莉莉絲們手牽手圍成一個圈,唱響了五個音符的曲調,然後顫顫巍巍起身去撤除,只見又一個紫皮信封捏在了神像手中。這一回我、天竺菊和藍花楹從三個角度仔細看了,沒有人事先揣著它做手腳,那只有一種解釋,大家在樹心忙亂時,三十人里有一人或幾人,悄無聲息潛回了道場,默默完成了神龕擺設,然後又混入人堆里裝得一無所知。

「先看看神諭說了什麼,拆。」天竺菊一揮手,讓她們照常,信封被展開,滑落出一張斜紋紙,上面寫得分明:汝等皆已嘗願,一切都是天意,靜待神使來指引,四天後她會現身女神峰。勿要妄自菲薄,也切勿私自多拿,若能守信,華宵之夜便是眾人登渡之夜,切記。

「魔將已說得很透徹了,不論大長老是誰,她都會在四天後出來主持決議。以我之見,咱們先推戴美人蕉代行教主之職好了。」儀賓女將身一躬,對她擠擠眼,重新匍匐下去。

「我?別開玩笑了,我什麼都不懂,怎能當此職責?還是像之前那樣,聽憑三位彌利耶的安排好了。畢竟論經驗還是實戰,咱們無人能及得上她們。」她手足無措地推脫起來,道。

「誒?我忽然想起件事來。」看著莉莉絲們正在客套,我下意識摸了摸光溜溜的脖子,問:「一會兒我要出發去伊騰頓,適才的電話就是鴛鴦茶打來的,上次我答應要為他驅除污水廠的藠蟎。正因要做這件事,不由聯想起一個問題來。桃花,你最早讓我掛起的石牌,是哪裡搞來的?你怎知佩戴那東西,藠蟎就不會來襲擊咱們?這些事你們從未解釋過。」

「這個嘛,是前幾次探望傷員時棗核提起的。她說污水廠在過去出事後,就被人爆出打生樁的事,先後找了幾批人去破土,但不論什麼設備都鏟不下去。所以,那個老闆逃跑后就有人請神甫來超度,這種石牌就是這麼來的。」她思慮片刻,答:「因污水廠是我們的臨時落腳處,總會去到那裡,自打出了無名男屍的事,晚上便去不了了。因此,我們抱著僥倖心理,在地底廠區搜找,很快找到了它們,掛起後果然有效,整個經過就是如此。」

「棗核究竟是什麼來路?她又是第幾代的莉莉絲?為何所有人不知道的守備者她卻知道?石牌的事又是她說與你們聽?這些訊息究竟從何而來?」藍花楹不由生疑,問。

「第三或第四代,具體加入時間我忘了,反正是去年耶誕前新加入的,露西也許記得。」

一番詢問下來,資格較老的番茄也是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她無法確認時間,記憶就像是被人刨了那樣,只記得棗核是她們里較能打架的一個,過去曾在某家合氣道武館里當過教練,其餘受傷的幾個,都是她介紹來的,所以這四人小集團戰鬥力較強。

「誒?說起介紹?」天竺菊一拍腦門,抓住藍花楹胳臂,問:「我記得你曾說,與另一個女的託人介紹投奔姐妹會共襄盛舉,那個人又是誰?她與你一樣也來自同一個組織么?」

「我只是聽說,實際並沒見過面,那天來接應我的是木樨花和黃瓜幾個。」哪知她一攤手,原來也是筆糊塗賬。四下問了小莉莉絲們幾句,得到的回答也是同樣,是有個新人經人介紹,但似乎誰都沒見過她。莉莉絲遭到蘭開斯特襲擊,又經歷了其餘黑幫的衝突后,有些人感到恐懼中途退出了,所以前後進進出出了一些人。

除此之外,平素里她們集體活動都穿著罩袍,各有各的圈子,實際上從未有像今天那樣,所有信徒齊聚一堂的時刻,過去即便是群巫會,也總有缺席的。

「我聲明,我是新來的,但究竟是不是你們在說的那人,就不得而知了。」適才在石屋裡驚懼大叫的少女,舉了舉手,道:「我是棗核推薦來的,因為在校每個男生都要佔我便宜,所以我想變得像她那麼自強,不想再被人欺負了。」

「算了,我看索性這樣吧。棗核那裡由我去核對,而你倆該幹嘛就幹嘛去吧。」藍花楹為自己點燃一支煙,道:「由此可見,大長老對於華宵之夜特別在乎,她不願再出任何紕漏,所以調派了一部分人手,另外還有五個始終沒露過面。然而大家相處久了,不論交情與否,都不希望彼此出事。我的態度仍是謹慎再謹慎,等理出頭緒再來考慮珠子的事。」

「我也是同樣看法,既然伊騰頓老男人催著我倆去除害,戥星台的屍皮又似乎是差不多的東西,所以趁這兩天閑著去現場走走。至於哪些是新來的,那些沒露面這些瑣事,你們之間慢慢核對,能找出固然好,找不出也無所謂。同時,抽雪茄煙的人也麻煩四下打探清楚,要是有了線索,必要時咱們再行一次惡,將他綁來道場問個明白。」天竺菊思慮片刻,說。

一小時后,我、天竺菊和艾莉森騎著馬匹,緩緩向著緋紅山莊而還。雖然方向一致,卻去的是兩個地點,美人蕉要回家照顧喬曼,另外也要收拾農莊;而我們要往鴛鴦館去踐約,替老男人掃除藠蟎。這究竟是不是同一種東西?作為目擊者我覺得不是,魔魘里見到的罩袍女明顯是個人,而橫行帕特南鄉野的,就是純粹沒有智商的怪物。

「你讓我下不來台,真不知妹妹你是怎麼想的,我是個爽快人,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艾莉森推了我一肘子,叫道:「你這麼胡來,我不知要如何辯解,幸虧大長老答應要現身了。」

「你倆的外形實在太像了,是我沒考慮清楚,對不起。有件事我早想與你說了,正因我日常格外注意你,所以在魔魘里見到的也全是你。」我順勢握住她的手,將沒對他人提起的那部分烈火焚天,道場被毀的殘酷情景向她描述一遍,哀嘆道:「自那以後,我陷入了恍惚,你究竟是誰?為什麼會被燒死?化為蟲豸的到底是被撲死的人還是你?這就是全部原因。」

「別說笑話了,我雖能打架,但要活活掐死別人,借我一百個膽子都做不到啊。是,我長得很高大,那又怎樣?事實上我是個膽小鬼,你描述的那個更像是棗核。既然你也說魔魘會失真,許是將人錯認了。我怎可能在很久之前就死了?你看我現在不是活得好好的么?」

「屍脊背出現的珠子,老實說我覺得很瘮人,外形雖與天鵝絨很像,但感覺不是同一種東西,你說大長老讓你將喬曼掘出屍身置入靈戒,那是幾時的事?整個過程是怎樣的?」

「就像你倆瞧見的相片那樣,已經好幾個月了。那時的我還未曾入會,大長老聽說此事後,某天自己走來農莊,交給我一張卡片。起初我也不太相信,但試總比不試要好。所以當晚與她一起去附近田裡挖出喬曼帶回樓里,那顆綠色珠子就被安入了他的胸膛。」艾莉森思索片刻,又說:「事實就擺在眼前,華宵之夜的儀式過後,我的男孩就將全面康復,為了達成心愿,只要是大長老的吩咐,我都會照辦,誰要是膽敢損害她,我就與他拚老命。」

「這?好吧。」我只得將話重新吞回去,嘆道:「據我所知,天下還沒有這種逆天妖法,我且找找舊時關係,去設法問清有否這種可能。或許是我弄錯了,喬曼能復生這固然是好事。」

「事實勝於雄辯,反正你倆自從見到我家男孩第一眼就是反感他的,恐懼他的。醉蝶花?你究竟什麼意思?有話就直說好了,幹嘛要針對我?先造謠我是大長老,現在又問喬曼的事?莫不是那幾個年輕的妞對你灌輸過什麼?或者說,你又另結新歡了,想要分手么?」

她自當滿不在乎,要我拿刀扎她看是不是人類,同時又記起這陣子我總被其他小妞霸佔,不由多了一份心眼,懷疑我感到了厭倦,不想再與她來往而奇思妙想出這些念頭,卻礙於情面不便直訴。說著說著她生起氣來,喊了聲嗦,一夾馬肚疾馳狂奔,很快消失在地平線盡頭。

就這樣,蒼茫天地間只剩下我和天竺菊,零單孤影走在一輪落日之下,身影被無限拉長。

「很鬱悶,是不是?好心被當驢肝肺,卻又無人可以傾訴?」走在背後的天竺菊忽然開腔了,她朝我伸了伸手,道:「我又何嘗不是呢?給我支你的煙,我不抽拿著裝裝樣子。」

「不是鬱悶,而是害怕這個該死的日期逐漸逼近。我並不在乎艾莉森會怎麼想,而是恐懼心頭不詳會成真。天竺菊,我們每一次都會這樣,起初以為大概就是走個過場,結果總是事與願違,慢慢滑向失控的深淵。我很害怕,不,我太害怕了。」我絲毫不想抽煙,而是緊緊抱住自己的雙肩,哀嘆道:「未來五天,一定會有數之不盡的意外發生。」

「許多事,計劃只是供參考的一部分,實際真正去做,總會不盡人意,這就是天註定!」

「天註定?別說笑了,那是活生生三十餘條人命好不好?也許你曾被她們揍過,所以骨子裡飽含著恨意,可我不同!紫眼狐狸說最大的紕漏是沒將我倆的容貌考慮在內,而我認為她真正錯的地方,是忽略了人的情感!真實的莉莉絲們,僅僅只是一群流離失所沒有依靠的可憐人,與她們朝夕相處,卻預先知道她們的結局,多麼殘酷啊,這種事我再也干不下去了!」

「醉蝶花,你錯了,雖然曾與她們酷烈纏鬥過,但實際上我並沒遭受太多傷害,那種恨還遠遠談不上。與你一樣,真正融入這個團體,我體驗到許多早已缺失的可貴東西,真情流露彼此照應。莉莉絲們不就是我倆的最初么?那就是義氣!但你說我該怎麼辦?我們被恐怖於她們十倍甚至百倍的暗世界嚴格控制著,並牽涉進那麼多人將來的命運。我何嘗想看著她們最終覆滅?美人蕉、香橙、桃花等人待我如親姐妹,我也同樣走不下去了。」

「那場噩夢太可怕了,我希望它是曾經發生的,而不是未來預兆。」聽到此,我不禁淚流滿面,指著自己心窩道:「過去的我並不是現在這樣,你應該知道啊,我是個混不吝,對什麼都不上心,甚至可以說很自私。別人過得是好是壞,與我又有什麼關係?那是他們的命格。自打成了這副男不男女不女的鬼樣,恐怕再也回不去了,我沒想到自己竟會這麼脆弱。」

她停駐馬蹄,茫然地望著天際線烏雲滾滾,無言地抽完整支煙,竟破天荒的沒有咳嗽半下。扔掉煙蒂后,她騎著制勢向我走來,又問我要了支煙。沖著那眼珠骨碌碌打轉,顯然在絞盡腦汁想要找對方式,幾分鐘后,她忽然撫著我肩頭,說:「要不,咱倆作亂起義吧。」

「什麼意思?起義?你別忘了孩子仍在黑寡婦們的手裡!我可不願因自己的情緒而連累你!」聞訊我心頭一凜,但見她神色嚴峻,不太像是開玩笑,又問:「你有什麼好主意?」

「現在的局勢已很明顯了,世界之子就等著破壞這場儀式,從中撈取他們的紅利次級鑽;尤比西奧這些暗世界人馬,則希望找出提取炫彩的方式;而勿忘我姐妹倒底想要什麼,始終沒有透露過;至於范胖馬洛等人,願望最單純,就是為了回老家,」她的眼中閃著星光,忽然笑了起來:「既然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精打細算,咱倆為何要大公無私為別人牟利呢?同樣也能提出自己的要求。我想謀求的,是保全所有姐妹不被荼害,這種兩全其美的方法。」

「這恐怕會很難,咱倆手上沒有一點籌碼,我苦惱的正是這個。」我顫顫巍巍地點起支煙,含在嘴裡索然無味,忽然驚覺她話中有話,問:「難道你是想說?」

「是的,最大的籌碼,就是你我倆人,咱們既可以促成此事,也能破壞這個精心構築的謀划。事實上時間已被拖到了極限,他們哪怕再有本事也無法臨時換人了。如此一來,主動權就完全掌握在我們手中。如若不答應放過姐妹們,咱倆就將此事提前泄露給大家知道,你看他們能奈我何?」她漸漸開朗起來,發了聲天籟之音,駕起牝馬飛馳,沖我揚手道:「讓我們學著亨利五世,喊一聲衝鋒一次,再沖一次。醉蝶花,先去解了老男人的麻煩再說吧。」

當夜幕完全降臨下來,我們回到了大鎮,鴛鴦館已開始營業,建築內外炫光四射,燈火輝煌。保鏢們早已與我倆爛熟,自是不再客套,牽著馬前去農莊安頓,而我與天竺菊則自顧自登上電梯,直達五樓VIP包房走廊前站定,然後等著男人出來招呼。

「嘿,大姐也一塊來了啊,咱們好久不見。幹嘛象個顧客那樣站著,快跟我來。」鴛鴦茶自是喜逐顏開,悄悄挽住我胳臂,低語道:「本來不必催得這麼急,主要是你親戚來了,現在就住在店裡。她想給你一個驚喜,所以電話里我不便說破,口吻是嚴肅了些,別太介意。」

「親戚?」我的腦海中勾勒出一張狡詐多端的臉,是的,只有這個人會冒充我的親戚,她對老艾就是這般宣稱的。此人跑來伊騰頓,顯然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今晚又有得煩了。

哪知,當男人推開辦公室門板,我再次誤判,端坐在沙發上的卻是另一個人,她不必冒充是我親戚,因為她比起親戚更親,這個神秘的客人居然是Dixie。

「怎麼回事?你怎會跑來伊騰頓的?天哪,我根本沒想到會是你。」我喜出望外,將她深擁懷中,嗚咽道:「這太好了,你是何時到的?幹嘛來之前也不通知我一聲?」

「沒想到,大名鼎鼎的九頻道當家花旦,竟然是你家姐,我就說呢,天下怎會有如此標緻的女人,原來是基因所致。」男人慨嘆幾句,不便繼續待著,將屋子留給我們后獨自走了。

「自從上次接到你的求助,我這陣子一直放不下心,每晚都會發噩夢,沒出什麼事吧?」她抱著我的臉左右端詳,又看向一旁尷尬的天竺菊,問:「這位是?你好,我是她大姐。」

「別客套了,這位就是上次與咱們一起去黃楊林的林銳啊,你倆見過面的,只不過現如今他又恢復了女兒身,僅此而已啊。」我牽著她倆的手在沙發上坐定,問:「是什麼風將你吹來的?難道你不用上班嗎?既然來了就多待幾天吧,這陣子我很忙,也沒顧上通電話。」

「嗐,看來我再一次被那無恥之徒耍了!」迪姐惱恨地捶著椅背叫道。原來,在不久之前,紫眼狐狸忽然一改常態,開始主動出擊了。她時常在半夜打騷擾電話,獰笑著說,自打被她修理過,便將全部的仇恨發泄在我身上,如果不想我出事,就乖乖滾來伊騰頓決一死戰,不然的話,就等著為我及早收屍吧。正因為此,迪姐受到脅迫,故而請了長假趕來赴約。

「若真是她說的,我先替勿忘我向你道歉。可她並沒來大鎮,就算是人也遠在亞特蘭大,不過你先等等。」按照描述,這種狠話的確是紫眼狐狸常掛在嘴上的,但她自揣斤兩,不可能斗得贏迪姐,這種約戰豈不是在找死且又毫無意義。話雖如此,天竺菊仍是撥通了手機。

「笑話,我怎會打那種無聊電話?再說土匪家的座機號碼我也不知道,你問錯人了!」這個被銷號的電話竟然又能打通了,很快傳來紫眼狐狸的聲音,她自是一番抵賴死不承認,當聞聽迪姐在問話,便要求讓她接聽,說:「我倒是想這麼干來著,可老娘胸懷大計,要重新構築彌利耶們的盛世,才不稀罕與你慪氣呢。我幹嘛要天天揍她?對付你最好的法子就是讓她死心塌地地愛我,讓幹什麼就幹什麼,這不比氣死你更有效么?」

「既然敢做為何不敢認?你化成灰聲音我也認得出。」迪姐被她氣得面色發白,結結巴巴地說:「愛洛伊斯,你到底要怎樣?定個時間吧,咱倆一戰決勝負,了卻這場恩怨。」

「你的那隻小騷狐狸,不知背著你又欠下了多少風流債,我真為你感到不值,太可悲了。知道自己為啥總被人甩?那是你技術不到位,我才不找你這隻母豬打架呢,慢慢等死吧你。」

說罷,她狠狠掛斷電話,再回撥過去,又成了此號已註銷的提示,儼然已打不通了。不論究竟是怎麼回事,挑釁迪姐到此之人用心險惡,她已被氣得失了常態。曾經如此嫻靜的Dixie,正象頭母獅在辦公室內來回踱步,不論我說什麼,她都充耳不聞。就這樣,我和天竺菊心懷各種不安,只得三緘其口,彷徨不已地退到了廊下,默默合攏雙掌,期盼奇迹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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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者之路前傳:白銀之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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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 93:Raining Pou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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