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虛偽的信心
【中央教條區L-EEE層】
「嘟———嘟———」
頭頂傳來警報聲，綾人非但不覺得是使徒入侵，反倒有點像上課鈴，他懶洋洋地躺在簡易行軍床上，目鏡擱在枕頭邊。
不遠處是第二使徒所在的巨型十字架，浪花拍在堅實的水泥地上，閉上眼睛就感覺像在海邊一樣，綾人這一代對於海的認識基本停留在課本上。
藍色的海洋？沒見過。
「請十號機駕駛員速至第二發令所，再重複一次。。。」
廣播里傳來美里略顯焦急的聲音，綾人戴上目鏡，現在時間是早上兩點半。
呆在地底都市唯一不好的一點就是會逐漸失去時間的概念，尤其是准第三次衝擊破壞了用來聚焦陽光的偏光鏡，綾人總以為時間還停留在傍晚。
「半夜兩點半集合，真像是NERV的風格。」
綾人吐槽一句后便跳下床，背後的十號機靜靜地俯視著他，機身散發著一圈淡淡的光暈。
也只有呆在十號機附近，綾人才會睡得踏實。
他望向地上疊放好的兩堆衣服，左邊是銀色戰鬥服，右邊是白襯衫和牛仔褲，綾人猶豫了一下便套上襯衫，他倒
沒有裸睡的習慣，實在是因為個人衣物太少了。。。
「怎麼了美里，大半夜把我們叫起來？」
綾人哈欠連天地走進發令所，卻發現所有人都已經就位，他環顧四周，明日香好像不在。
他看向自己身上的襯衫，應該不算太休閑吧。
「把狀況彙報一下。」美里沒理睬綾人，她雙手叉著腰，她的黑圓圈好像更嚴重了。
「是。這是初號機插入栓內部的圖像。」
日向按下一個鍵，大屏幕上立刻出現了一個造型尖銳的銀色駕駛座，然而插入栓中卻空無一人，水中漂浮著一些白色的顆粒物，綾人一眼就看出那是變質的LCL。
「果然是被吸入核心了。」律子喝了一口咖啡。
「根據探針最後傳來的讀數，真嗣和綾波應該在超過定深距離180的初號機核心中。」摩耶下意識地揪緊胸口，彷彿對初號機的覺醒還心有餘悸。
「營救成功的幾率有多大？」美里問道。
「MAGI給出的概率是不到百分之三。」
美里彷彿早有預料，然而可能性之低還是讓她緊緊握住胸口的十字架。
「真嗣君...」
這種情況能有百分之一就很好了，綾人嘲笑般地想道。
「為什麼要在這時候進行營救？」綾人問道。
「委員會給出指令，要求在明天進行初號機的封印作業。」看著綾人詫異的表情，美里補充了一句。
「我們也是剛剛才接到的命令。」
果然，那幫老人真是說到做到，哪怕是綾人也料不到SEELE會在如此節點上下手。
「可是營救計劃難度太高，如果稍有不慎再次引發覺醒...」綾人皺起了眉頭。
「我知道，綾人君。這就是為什麼我們需要你的幫助，你是這裡最優秀的EVA駕駛員。」美里嘆口氣無奈地望向綾人。
要是明日香在的話肯定要氣瘋了，不知為什麼綾人腦海里冒出了這個想法。
「是誰下達的這個命令？」綾人還是準備再抗議一下。
「我。」
一個略顯滄桑的聲音從身後傳來，綾人頓時神色陡變，他僵硬地轉過頭去望向站在升降平台上的黑色身影。
這是一個中年男子，他的下巴蓄著一圈鬍鬚，眼鏡泛著白光，冷冽的目光彷彿一下就能把人看透，身上黑色的制服領口搭配著酒紅色的倒三角寶石，一切跡象都表明了他是本部最高的領導人。
NERV司令官碇源堂。
或許碇司令的氣場太過強大，周圍幾乎沒有一人敢出聲。
「你就是第六適任者？」
一個蒼老的聲音緩緩響起，第二發令所的大門打開了，高高的瘦削老人身著褐色制服走進室內，他眯起眼睛抬頭看向碇源堂。
「碇，你總是比我先到一步。」
他氣定神閑地走到碇源堂身側站定，腰板挺得筆直，他彷彿早已習慣追隨於司令左右。
綾人急忙背過身，可能是不想讓兩人看出自己內心的緊張，發令所的氣氛壓抑到了極限。
「啊，冬月。」碇源堂點了下頭。
「葛城三佐，計劃準備的怎麼樣了？」碇源堂用戴著白色手套的手扶了下眼鏡。
美里啪的立正敬禮。
「報告司令，已經準備就緒。」
「是嗎？」碇源堂落下兩個字后朝自己的司令台走去。
「聽說你在這段時間鎮守本部，還殲滅了一個使徒？」冬月慢悠悠地望向了綾人。
「是的副司令。」美里急忙接過話頭。
「綾人君目前擔任NERV的防衛官。」
綾人沒有接話。
「SEELE那幫老人真是會見縫插針啊。」冬月撂下一句意義不明的話后也隨著碇源堂走向司令台。
綾人感覺自己白襯衫的後背已經被冷汗濕透。
「現在宣布一下營救作戰的細節，計劃定於早上8：00開始。本次作戰由技術開發部負責。「
律子給作戰會議定了基調，美里抱著雙手，她緊鎖眉頭彷彿在思考什麼。
碇司令為什麼要搶在SEELE前執行營救計劃？他究竟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然而美里得不到充分休息的大腦根本無法給出合理的推測。
「本部會向初號機插入栓中發射脈衝信號以鎖定真嗣，和綾波的位置，十號機負責和初號機進行接觸...」
綾人走在冷清的本部通道上，剛才的作戰會議是綾人生平開過氣氛最沉重的，碇司令全程叉著雙手坐在司令台上冷冷地望著自己，耳畔又是律子絕對理性的轟炸，他摘下目鏡用手拭去額頭滲出的汗珠。
「NERV這幫人太可怕了。」
突然從背後傳來一個陰森的聲音。
「碇果然想搶在我們之前動手。」石碑突兀地出現在綾人身旁，尖細的聲調讓綾人厭惡地皺起眉頭。
「議長讓我帶話給你。初號機的營救任務必須失敗。」SEELE-04的語調十分陰沉。
綾人沉默了，他十分討厭這種被夾在中間的感覺。
「我來教你一個辦法。」SEELE-04不懷好意地說道。
「聽說第二適任者的情緒非常不穩定，你只需要讓她也加入進來。。。」
「你給我閉嘴！」
綾人突然暴吼道，他一拳轟在牆上，猩紅色的雙眼閃爍著狂暴的光芒，裝甲壁居然被打出了蛛網狀的裂痕。
他原本是想讓明日香最後再見一次真嗣，結果內心的想法居然被SEELE-04不加掩飾地以如此惡劣的言語說出。
「我會把你的行為如實上報委員會。」
SEELE-04留下這麼一句話后便消失了。綾人表情扭曲地喘著粗氣。
「綾人君，你沒事吧。」
不遠處的洞木光獃獃地站在原地看著他，綾人急忙背過身戴上目鏡。
「是洞木同學啊。」
綾人喘了口氣。「你怎麼會在這裡？」
「剛才這一層停電了，我出來看看。」洞木穿著淡藍色的睡衣，臉上帶著些許疲憊。
看來是SEELE-04那個老頭弄的，這些老人每次出現總要自帶些超自然效果。
「我剛開完會。」綾人雙手插袋，他朝洞木淡淡一笑。
「綾人君，你知道明日香在哪裡嗎？」洞木接著問道。
「她已經有一天沒吃過東西了。」
綾人的拳頭驀地握緊。
「我現在就去找她。」
背後傳來洞木如釋重負的嘆氣聲。
「謝謝你，綾人君。」
綾人朝走廊盡頭跑去。
明日香此時正坐在發射口處的平台上，她雙手抱膝將頭深埋在膝蓋之間，一頭漂亮的淡金色長發披散在背上，她保持這樣的姿勢已經不知道多久了，身上破舊的戰鬥服露出了幾個小洞，粉嫩的肌膚若隱若現。
她聽到了之前的警報聲，但是卻無動於衷。
「我已經什麼都沒有了。同步率甚至還不如那些沒有駕駛經驗的人。我恨他們，我恨所有人。」她壓抑著自己的聲音嘶吼著。
「呵~，但是我最恨的還是我自己啊」
背後突然響起急促的腳步聲，直覺告訴她是綾人，而且她還感受到了綾人身上傳來的負面情緒，自己究竟是怎麼了？
「哈~~~~哈~~~~」
綾人站在明日香身後兩米遠的地方，他雙手撐住膝蓋不停地喘息著。
「你是來看我笑話的嗎？」明日香冷漠地問道。
綾人沉默地走上前去把手中的咖啡和三明治放在地上，他接著摘下目鏡擱在明日香腳邊。
猩紅色的雙眼看不見一絲情感，他用同樣冷漠的語調說道。
「今早八點，要進行第三適任者的營救計劃，你來的話或許還能見到他最後一面。」綾人慢慢摸索著朝黑暗中走去。
明日香身軀猛地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