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小夜曲

「你說什麼？！」明日香緊緊盯著美里，她幾乎無法相信美里剛剛說出的話。

「你讓我和綾人住在一起？」一旁的綾人作閉目養神狀，桌上擱著他的目鏡，由於在初號機營救計劃中體力消耗的太過嚴重，他現在連抗議的力氣都沒有。

美里勉強擠出一個笑容。

「這是命令哦！」她今天換了一件新的紅色外套。

「喂！你是少校吧綾人，你怎麼不爭取一下。」明日香撐著桌子居高臨下地望著綾人，然而綾人依舊閉著眼睛。

「你看看美里的肩章。」他有氣無力地回道。

「你說什麼？」

美里苦笑道。「還是綾人君眼尖，我剛剛被晉陞到了一佐。」

「恭喜你啊，美里。」綾人慢慢睜開了猩紅色的雙眼。

「沒什麼好恭喜的。」美里淡淡地應道。

「真嗣沒有救出來，本部大破，我都已經做好了接受處置的準備。反倒是我要謝謝你啊綾人。」一旁的明日香不快地抱胸「哼」了一聲。

「我不明白。在本部無論是迎擊還是防守都很方便，為什麼要把我們分配到舊城區？」綾人煩躁地用食指敲了敲桌子。

「最近政府勢力滲透的很厲害，到處都是竊聽器，碇司令認為保護駕駛員是第一要務。」美里壓低聲音解釋道，深怕門外有人偷聽。

綾人沉默了，很顯然碇源堂想把自己支開來完成一些不可告人的事情，但是用的理由卻如此的冠冕堂皇，讓他難以反駁。

「如果他半夜剋制不住偷襲我怎麼辦？叫破喉嚨都沒人來救我！」明日香突然很緊張地捂住胸口看著綾人，藍色的眼眸里藏著戲謔的意味。

「我至少比某些喜歡掐人脖子的傢伙要好。」綾人淡定地諷刺道，隨即從小腿處傳來一陣劇痛，明日香咬著牙狠狠地在桌底踹了他一腳。

「你們在說什麼呀？」美里有些不明所以，她把一大包東西放在桌上。

「這些都是生活必需品。」

「我們要怎麼聯繫你？」綾人問道。

「日向和青葉已經到你們住的房間進行布置了，我們用內線聯繫。」美里一副早有準備的樣子。

「我有一個條件。」綾人戴上了目鏡。

「我必須把十號機留在身邊。」一旁的明日香疑惑地望向了綾人，她的左眼依舊纏著厚厚的紗布，彷彿不想直面自己內心的另一種聲音。

美里只是快速思考一下便點頭答應了。

「你們快去收拾一下行李吧，十分鐘后就出發。」

。。。。。。

「啪！」明日香從十號機寬大的手掌中跳下，來到了編號為403的房間前，第三新東京市的舊城區和要塞都市完全是天壤之別，如果說第三新東京市代表一個人的閃光點，那舊城區就是終日處於內心深處的陰暗面。

准第三次衝擊摧毀了整個要塞都市，舊城區卻依舊頑強的屹立於人類社會之外。一定程度上來說，EVA的駕駛員們也是不被社會所接受的一類人，他們唯一的羈絆就是那些面目猙獰的人型兵器，抑或是被命運降下詛咒的戰鬥「夥伴」。

與明日香一同落下的還有一個密封的長條狀容器，對於綾人的那些奇怪行為，明日香彷彿已經見怪不怪了。

稍頃，十號機的翼狀眼熄滅，肩膀處的燈光開啟，照亮了整個街區，403號房間的門前已經被清潔過，整條走廊也只有這扇門前的感應燈依舊完好，其他的房門都已破舊不堪。

明日香莫名覺得眼前的場景有些凄涼，她下意識地抱住自己的身體。

「怎麼了式波。。。」綾人費勁地提著一大包東西來到了門前，然而他剛說話便迎來了明日香惱怒的目光。

「是明日香，抱歉抱歉。」綾人說著便扭動了門把手。

屋內還瀰漫著淡淡的油漆味，看樣子今天日向和青葉忙得不輕，綾人摸索著找到了電燈的開關，明日香搶先一步脫下鞋子走到榻榻米上，腳上的白色堆堆襪讓綾人不由得多看了幾眼。

「我是第一個進來的人！」

明日香迫不及待地在屋內宣示著自己的存在，綾人吃力地把袋子擱在了桌上。

「你的行李呢？明日香。」綾人望著她手上不大不小的包裹好奇地問道。

「沒什麼可以帶的。」明日香一屁股坐在了沙發上，雙手枕著頭望向窗外。

一彎新月掛在空中，不久就被灰色的雲霧遮住。

「要不要吃點什。。。。」綾人試探性地問道。

「沒興趣！」她不耐煩地打斷了綾人的話，她隨即雙腿併攏，從沙發上一躍而起。

「我要去洗澡了！」她有意無意地瞥向綾人，然而後者只給了她一個煮麵的背影。

「還裝作很淡定的樣子。」

她略微有些失望地為自己找借口，隨即頭也不回地衝進了浴室，不一會便傳來了放水的聲音。

綾人這時才默默轉頭望向浴室里若隱若現的人影，他笨拙地撕開裝有速食麵的包裝袋。

「這是防腐劑！」綾人立刻就將它扔在了垃圾桶里。「這個不能吃。」

他仔細端詳著寫在包裝袋外面的操作步驟，陷入了沉思。

浴室內明日香捂著小腹痛苦地蹲在地上，地上有一條鮮紅的血跡線，沿著縫隙流進了排水口，熱水打濕了她一頭漂亮的淡金色長發。

「為什麼女人會有這種事啊？」她低聲嘶吼道。

「咣當」一聲，她狠狠地將裝有水的臉盆砸在地上。

綾人將面放在桌上后，輕手輕腳地出門了。

明日香洗完澡裹著浴巾走出了衛生間，臉上還帶著一些水珠，活脫脫是一個出浴美人。雖然熱水澡讓她的身體感覺好受了些，然而臉上是揮之不去的疲憊和惱火，左眼的紗布已經換成了新的，她這時才發現綾人不在房間里。

「那個白痴，那麼晚去哪裡了？」藍色的眼眸瞥見桌上放著一碗熱氣騰騰的面，正巧她的肚子也餓了，但是她想到之前拒絕綾人的話，臉上浮現出躊躇的神情。

左等右等綾人還是沒回來，明日香不耐煩地拉開椅子坐下，掰開筷子就開始大快朵頤，麵條不算好吃，明日香還在驚訝那個連防腐劑都不認識的綾人居然能做出一碗像模像樣的面。

「都快糊了。」她心裡抱怨道，這時門外突然傳來聲響，明日香放下筷子，慢慢地走向房門，內心有些忐忑的她猛地拉開門把，卻發現綾人正閉著眼睛飄浮在之前的長條形容器中，不斷有細小的氣泡從他的口鼻中冒出，橙色的LCL將他全身淹沒，兩道橫向的鐵質把手完美地遮住了他的關鍵部位，綾人的身材很勻稱，兩臂肌肉看上去要更壯一些，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駕駛EVA的緣故。

「唔。。。。」

綾人微微睜開雙眼，LCL讓他疲憊的身體恢復了些許體力，接著他驚訝的挑起了眉毛，明日香居然在艙外怔怔地看著自己。

看到綾人猩紅色的雙眼，明日香驚訝地瞪大了眼睛，她猛然向後退去，結果慌亂中一腳踩在了自己的浴巾上。

「啪！」浴巾順著她纖細的腰肢緩緩滑落，之前擋著綾人的鐵質把手這時幫了她一個忙，巧妙地遮住了她的胴體，綾人立刻按下手邊的一個按鈕，容器的玻璃瞬間變成了黑色。

。。。。。。

等到綾人套上白襯衫推開門時，燈已經關了，明日香背對著他躺在沙發上。

「明日香，對。。。」

「不要再說了。」明日香壓低聲音訓斥道。

綾人沉默了。

「今天，我從廣播里聽到了你說的那些話。如果你逃了，大家怎麼辦。你還真的是大言不慚呢。」明日香裹緊了身上的毯子。

綾人躺在在榻榻米上愜意地舒展著自己的身體。

「我答應過一個人要去承擔屬於自己的責任。」腦海中浮現出渚薰治癒的笑容，綾人抬頭望見明日香微微顫抖的身軀，然而他卻什麼都沒有做，彷彿有一面看不見的立場豎在綾人面前。

「你還真是個笨蛋呢。」

明日香聲音很輕，彷彿在說夢話。

箱根山上，一個鬼魅般的身影虎視眈眈地注視著腳下的殘破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