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嘆息之牆

齊格勒花了半小時才走到守護區的入口，主要是道路崎嶇，並沒有進行很好的修繕，她需要選擇平緩一點的路徑。

站在城邊，稍微喘息了片刻，將目光看向了這堵將文明與荒野，隔絕開來的宏偉城牆。

「嘆息之牆！」

這是齊格勒，對它的稱呼，通體呈現不反光的黑色晶體，表面光滑沒有一絲縫隙，連接著時空能量塔，任何已知的物質都無法破壞其分毫。

也是將人心隔絕起來的圍城。

齊格勒將一隻手，貼到光滑冰冷的晶體表面，隨即浮現一抹光影變化，圍牆出現了一個，逐漸擴大的裂縫，一如往常，一旦裂縫開到足以容身，便停止擴張，她迫不及待地擠了進去，J·凱修緊跟在後面。

崗哨中的警衛，被突如其來的狀況，嚇了一跳，待看清來人的樣子，緊張的情緒又舒展開來。

齊格勒沉著臉出示了證件，警衛立刻向她行禮，城牆也隨之關閉。

回到了守護區內，在圍牆的重重包覆下，整個城市儼然構成了另一個世界。

她再度鑽進，源自人與機器生產活動中，發出的噪音與氣味，這種刺激性的感知，在不久后，就會降到閾值之下，被她的大腦機能過濾掉。

而城內的照明系統，十分的輕柔舒適，一點也不像荒野暴躁的強光，各種光譜顏色混合在一起，還時不時的充斥著暴虐的紫外線。

此外，守護區里沒有惱人的酸雨，沒有冷熱不均的溫度，沒有陰晴不定的天氣，只有一股股令人舒適的氣流，恆定不變地靜靜吹拂，永遠保持清爽乾燥。

齊格勒，猛的吸了一口熟悉的空氣，身體本能的歡呼雀躍，終於又回家了，一切惡劣的環境與威脅也隨之消失了。

這就是令她煩惱的事情，她再度把守護區視為母體，每次回到裡面，身體所有器官與細胞，都沉浸在歡喜愉悅中。

她明明知道，人們必須鑽出這個母體，降生到世上，可是就連自己，都無法離不開它！

難道事情一定會這樣嗎？

難道說，即使她引領無數追隨者走出守護區，刀耕火種，重塑文明，迎接新世界的到來，可到頭來卻是做著無用功？

難道只有待在守護區，她才會感到舒適自在嗎？

她回過神來，對機械人說：「·J·凱修，你是不是，搭車來到這兒的？」

「是的，專員。」

「車子哪兒去了？」

「專員，我不知道。」

齊格勒轉向那名警衛。「警官，這機械人是兩小時前搭車來此地的，送他來的那輛車去了哪裡？」

「報告長官，送它過來的車子，已經離開超過一個小時了！」

老實說，無論開車的是誰，他們都不知道J·凱修需要多久才能找到她，當然不會在此等候。

齊格勒曾動念想要打電話，但想必總局會叫她搭乘公共交通工具，那樣一定更快。

她之所以猶豫不決，唯一的原因是J·凱修在身邊。她不希望帶著機械人，一起登上公共交通工具，滿街都是對機械人充滿敵意的群眾，她又不想讓它自己走回總部。

齊格勒說：「我們走這邊。」

魁靈第三守護區，佔地五千餘平方公里，人口在兩百萬左右，大眾運輸全靠總長五百多公里的主線運輸，以及數量繁多的支線公路網。

這個繁複的交通網，再加上數以百計，大小不一的交通站點。

方便的公共交通，再加上當局禁止在城區內，私人擁有交通工具，在事實上促使人們的出行，極度依賴行走或者公共交通。

之所以如此，就在於整個守護區，在設計之初的第一要務，就是構建時空節點，建立時空能量塔來對規則屬性進行分離，因此在城市布局上十分的苛刻，不允許承載太多的私人交通。

齊格勒稍微遲疑了一下，隨即作出決定，說道：「跟我走！」

機械人J·凱修，便溫馴地跟在她後面。

她們走到附近的一條支線站點，齊格勒登上敞篷的運輸巴士，抓住一根溫暖的扶桿。

拖能量塔，近乎無限能源的福，整個城市任何一個角落，都充斥著高耗能的科技造物。

齊格勒不想坐下，因為並不會搭乘太久，機械人J·凱修直到齊格勒揮手示意，才學著他也握住那根扶桿。

這條支線上的乘客雖然不多，但人人都無可避免地向齊格勒投以好奇的目光，有幾個年齡較小的小朋友，開始躍躍欲試，朝著齊格勒走來。

「齊格勒！是真人耶！」

「齊格勒，天使齊格勒！我能夠要你的簽名嗎？」

對於這種情況，她早就司空見慣，與幾個小朋友親切交談了一番，並且給予他們每人一個簽名。

至於那些年齡比較大的，因為齊格勒的一些政治主張，只能對她敬而遠之，但也不阻止小孩們與她親昵！

不久之後，這條支線眼看就要和另一條支線交會，齊格勒做了一個手勢，領著J·凱修下了支線，重新登上前往主線的履車。

這時，她聽到幾個青年大喊「是機械人！」

立刻想到會發生什麼事，一群青年，會在寬大的履車上逗弄機械人，而機械人則會被他們故意絆倒。

只要不弄壞機械人的核心，警備廳來人後，也只會提出口頭批評，當事人不會受到任何懲戒。

齊格勒趕緊採取行動，擋在機械人和最前面的年輕人之間。

幾個青年認出了齊格勒，在她惡狠狠的眼神中，敗下陣來，灰溜溜的躲到另外一側去。

齊格勒發號施令：「我們上列車。」

機械人-法規規定，在沒有許可權者陪同的時候，機械人不得私自登上列車，所以J·凱修稍微遲疑了一下。

然而，齊格勒的命令相當堅決，它不得不照做。

她將J·凱修推到自己前面，硬生生擠過坐在底層的人群，來到了乘客較少的上層。

霸佔了兩個位置，強制命令J·凱修與他坐在一起，機械人明顯猶豫了一陣，但在齊格勒的命令下，還是溫順的坐下。

在齊格勒的眼中，這座外表光鮮亮麗，科技發達甚至超越她所生活的現實世界，但就其內核上來看，就是一個華麗的空殼。

人類的科技文明，本質上是對於能源與物質的高效利用，從最基礎的，憑藉人力對石器的打磨，一步一步發展到利用畜牧力耕種，利用火焰冶鍊金屬，再到煤炭與蒸汽將熱能轉化成動能，自此開啟了工業文明的篇章。

到達她所在的時代，則更進一步，通過燃油天然氣與電能，進入電氣時代，真正叩開科技文明的大門，塑造了璀璨輝煌的人類文明。

而生活在方舟世界守護區的人們，這些看上去高端大氣的科技造物，本質上是利用時空節點的能量塔，承接維度力量，再與超凡力量的結合，近乎無中生有的創造出各種事物，再被唯物科技文明入侵融合，規劃塑造了守護區內，各種詭異的科幻場景。

這種建立在空中閣樓的寄生文明，一旦諾亞方舟計劃完成，廣袤的時空區域被轉化縮小至10萬平方公里的範圍，諾亞與方舟這兩個世界，也會被永久隔離。

唯物規則徹底穩定，就沒有多餘的時空物質，被時空之心轉換成維度力量，超凡力量也將退場，這種畸形的文明形態，也會瞬間崩塌。

這也是齊格勒所憂慮的事情，呆在夢境人生的世界太久了，又沒有找到退出的途徑，她在已經將這裡視作第二個家鄉。

對於步入夢境中的諾亞來說，方舟世界只是作為時空錨定物的存在，到底是由機械人統治，還是被異化的同胞統治，並沒有什麼區別，反正老死不相往來。

而對於被犧牲的一方，方舟世界擁有高達3500萬的人民，這是經過30年的繁衍，人數翻倍的結果。

生活在36個守護區內，大多數人只想安逸的躺在母體中，舒適的度過一生。

就算是血氣方剛的年輕人，想要改變這一切，從頭髮展方舟世界自己的科技文明，也會受不了惡劣的荒野環境，打退堂鼓，真正能夠下定決心，鍥而不捨的人，並不多。

以齊格勒全民偶像的地位，兩年時間也才招募了1300名追隨者，不到總數的萬一。

關於智械危機的端倪，就是人們在日常生活中，即離不開機械人作為服務勞動力。

但從內心裡，也十分的憎恨它們，將被拋棄與犧牲的怨恨，聚集到這群機械人身上。

這一點，也是齊格勒認為，未來世界危機爆發的源頭，她和這個時代的土著可不一樣，是見識過真正的機械人，無論是現實世界，還是諾亞文明。

那些人類科技造物，純粹由機械與電子計算機技術塑造而成的，擁有完整的智能演算法控制。

而方舟世界的機械人，全名可是生物機械人，本質上可是生物血肉與機械的結合，核心是模擬人類大腦的機芯腦核，一旦超凡退場，終端控制模因失效，鬼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

透過表象，自然清楚的知道，這才是未來所面臨的巨大危機。

要是不利用這段有利的時機，真正培養唯物科技文明的適應者與研究者，整個方舟世界的人民，活不過諾亞方舟計劃結束的那一刻。

她早就把這個結論，上報到方舟市政府，科學院與各級官員也能夠認同她的結論，然而沒什麼用。

行駛20公里左右的路程之後，終於來到文明開拓總局的總部附近，齊格勒下了列出，J·凱修緊跟在後。

齊格勒將毫髮無損的機械人，帶到總局行政廳，辦理了機械人歸還交接手續。

現在，他就要去見局長了，她自認為很了解對方，這位局長嚴厲無比，而且將齊格勒的政治主張，視作大逆不道，對她的一切行為進行嚴防死守，近乎架空她的權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