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話，一塊爛泥
傍晚，鋒嵐閣秘密亭台。
今天，還是葉浩下廚，雖然傷勢未愈，但並影響他炒幾個簡單的小菜。桌上有四個人，分別是葉浩、葉逍、葉青以及肖興川。
「興川，這杯我敬你，謝謝你在關鍵時刻能挺身而出。」葉浩說著即又幹了一碗酒。
「浩哥，我們同飲，來。」說著，肖興川也回敬葉浩。
二人今晚喝了不少酒，葉浩今天總是向肖興川敬酒，肖興川也都是禮貌回敬，但葉浩顯然不勝酒力，此時他已顯得有些狼狽，而肖興川仍然是風度翩翩，面露微醺之色。
「浩哥，我……有話想對你說。」今天飯桌上頭一次開口的葉青支支吾吾地說道。
「怎麼了？」葉浩投來詢問目光。
「我……明天就要去護典閣了，剛剛收到調令。」葉青道。
「去吧。那裡會有更好的前程，也會有更好的……」葉浩話說到一半，看向對面的肖興川。
是的，葉浩喜歡著他的師妹葉青，雖然年長几歲，但他從未有著師兄的架子，一直向葉青略顯隱晦地傾心。可葉青又怎會不知曉，他只是通過一次次地岔開話題，來逃避著葉浩的感情，上一次在錢王城可能是她第一次向葉浩說明她的真實想法。
但，葉浩對這一切又何嘗不是心知肚明，他幻想著葉青終有一天會接受他的感情，即便是一廂情願。只不過錢王城的那次對白和與暮影宗的交戰，他看到了很多，也聽到了很多，他終究還是決定防守，鬆開著僵著的心。
「浩哥，我……」葉青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是羞著臉，低著頭。葉青紅暈的臉蛋，不知是源於酒精作用，還是她心中的那個他……在撥弄心弦。
「興川，以後好好待葉青，她雖然是你的師姐，但骨子裡卻是個小女人，別讓他受到傷害。」葉浩對肖興川說道。
沒錯，觸動葉青心弦的那個人，就是肖興川。其實葉浩早就知道，每次葉青和肖興川出現在一個場合，葉青都顯得有些不自然，而這份不自然，至少在肖興川上山之前，葉浩都從未見過。但葉浩並不將肖興川視為情敵，因為葉青的心從未站到葉浩這邊。
「逍，以後就要叫大嫂了。」葉浩道。
葉逍沒有回話，他今天話都很少，一是今天的話題令他雲里霧裡，二是今天的葉浩令他無比陌生。但他也聽得出葉浩口中的大嫂，是選擇了肖大哥的葉青。
葉逍此時很是掙扎，這是他人生中頭一次令他掙扎猶豫的選擇題，題目是「大哥」，選項則是葉浩和肖興川。
葉浩看著葉逍沒有看向自己，遂將自己的頭移動到葉逍的實現之上，深情地說道：
「不要猶豫，相信你的選擇，他已經替你死過一回了。」
「浩哥，那時情況緊急，再者你當時傷勢那麼重。」肖興川連忙說道。
「其實……興川，自我們第一次見面，我就對你有著敵意，大男人本應該包容待人，可每當葉逍叫你肖大哥時，我如此失態，像是吃醋一樣。可自那天你挺身而出，我自愧不如，興川，都在酒里了。」葉浩道。說著，再飲一杯。
「我們都是葉逍的大哥，這是我應該做的。」肖興川道。隨後回敬葉浩。
葉浩沉默良久，隨後一臉認真地道：
「興川，為了葉逍的安全，我想讓他去護典閣，你能幫忙嗎？」
「浩哥，我會盡我所能，可這還要看葉逍的……」肖興川說著，看向身旁的葉逍。
葉逍此時瞪大著雙眼，在雙眼下已是兩行熱淚。
「大哥，你是要趕我走嗎？我……我們可是兄弟啊……」葉逍哭著說著一連串的話。
葉浩也流下了眼淚，他輕撫著葉逍，道了一聲：「逍，直面你的內心吧，我燒的菜雖然你愛吃，但並不健康啊，葉浩食堂……以後不開飯了……」
「我是不會走的！你不開飯，我大不了吃食堂！」
葉逍說完，哭著離開，消失在了黑夜之中。肖興川和葉青立即分散尋找，只留葉浩一人夜下獨飲，殤水酣流。
夜風襲來，沙沙聲凸顯著空氣的冷寂，一聲破碎，葉浩手中的酒杯，已化作晶瑩浸染著鮮紅的血……
次日清晨，萬刃群峰的其中一座山峰。
山峰上站著兩道身影，一人身穿萬刃白袍，手持湛藍色寶刀，此人正是葉浩；另一人白須冉冉，身著布衣，身披斗笠，此人正是萬刃宗宗主葉離。此時的兩人正在談心……
「浩兒，可有大恙？」葉離道。
「師傅，徒兒已經好多了。」葉浩道。
「那就好。葉逍的事你不必擔心，暮影宗宗主雖然一向奸詐，但絕不會對萬刃宗使詐。」葉離道。
「只是，我還是有些擔心……」葉浩道。
「要是還不放心，我可以將葉逍調回宗門，你也跟著過來吧。」葉離道。
「如果可以的話，讓葉逍去護典閣吧，他天分極高，在護典閣以後定能成為宗門的一名強者。」葉逍道。
「嗯，調他去護典閣。你呢？」葉離道。
「我還是留在我的第四小隊吧，也適合我。」葉浩道。
「那……葉逍？」葉離道。
「他不只有一個大哥，並且我這個大哥也不怎麼樣，差勁得很。」葉逍道。
「興川嗎？」葉離道。
「嗯，我能看得出他們是一路人，葉逍和他在一起時，才是發自內心的開心。」葉浩道。
「知音和朋友都是可遇不可求的緣分，但這些都不能淡化親情的羈絆啊。」葉離道。
「可……葉逍既然遇到了能讓他變得更好的緣分，我想這份親情，也是時候放手了。」葉浩道。說完，流淚哭泣。
「好，葉逍有你這個大哥，也是他的幸運。」葉離道。說著，輕撫著葉浩。
葉浩低下頭，低聲啜泣道：「師父，我是不是你最差勁的弟子？」
「你一直是我的驕傲。」葉離道。
說著，葉離拿出一枚金幣，再從地上撿起一顆土塊，語重心長地道：
「一塊金子，一抔爛泥，哪一個能有價值？」
「金……」葉浩話說一半。
「給你一粒種子呢？」葉離道。
「我……」葉浩道。
「每一個生命，都有他的意義。作為親人，甘於守候生活的瑣碎平庸，這本身就是一種能力。作為弟子，兢兢業業地做好自己的每一樁事，雖然修為不高、戰力不強，可那又如何，你始終是我的驕傲，我的親傳弟子！」葉離說到這裡，兩行熱淚已盈眶而出，絲毫不吝嗇自己對葉浩的感情。
葉浩拭乾淚水，釋然道：「我能陪伴他一程，這是我的福氣，讓他去吧！我這抔爛泥會在遠方為我的逍兒……築起最後一個家！」
一隻大雁飛過上空，它自知一去不復返，可它卻也從不知曉，那伴他成長的巢穴……從未塌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