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章 魘霧
一種危險的預感從身體深處傳來,讓蘇鈺階登時從入定正修的狀態中清醒了過來。
臻天玉在眉心徹照神魂,《青霄御氣真訣》修鍊出的精純法力流轉周身。
已然達到鍊氣極致的九十九道元氣在體內循環往流,蘇鈺階的神念完全放出,三百丈半徑的神念感知籠罩了整座青松觀,乃至於觀外的幾條街道都被涵蓋在內。
一剎那間,也讓蘇鈺階明白了這股危險感知的來源。
「那是……」
瀰漫在弟子寢舍後方竹林中的霧氣,充滿著深幽而不可探知的氣息。
而且,那些霧氣若有實質一般,阻隔了他的神念感知,讓蘇鈺階的呼吸頓時窒了一下。
「怎麼回事?我所修《青霄御氣真訣》乃鍊氣、種法階段無上妙法,再加之劍意與臻天玉輔助,即便是種法境界修士的神念也未必能有我精純圓滿,連青松觀主無法感知到我的神念……為何這竹林中的霧氣竟能隔絕我的探查?」
蘇鈺階登時生出了一股棘手的感覺。
「八百年後的歷史記錄中,我可並未聽說『青松觀』中有此等情形……只知道那位觀主在補全『天人道體』之後,一出世就是種法圓滿修為。而後更是橫掃百城,侵略數國,短短十幾年時間裡便修成真靈,堪與落穹山海幾大仙宗聖地相抗衡——而待到他修成金丹之後,更是『承天界域內,幾無人可制』,以《噩古補天術》吞天食地,由此才釀成了『三劫二變』中的第一劫『吞天劫』……」
蘇鈺階腦海中不由得回憶起與《噩古補天術》和「三劫二變」之中「吞天劫」相關的各種信息。
但無論是哪種信息,都未曾傳出過青松觀內曾經有這種奇異霧氣存在的線索。
這讓他不由得心中一沉,皺起了眉頭。
「難道說……那些後世流傳下來的記錄中,其實並非全貌?青松觀主語焉不詳的發家史,其實有著極深的秘密?這青松觀……包括那能悟出《噩古補天術》這種奇功妙訣的青松觀主的背後……還有我所不知道的隱情?」
一念及此,蘇鈺階不由得心神一涼。
心不在焉地,神念再一掃,那青松觀主所在的「主殿」乃至於「後殿」竟然也和奇異霧氣一般,隔絕了蘇鈺階的神念,令他的身體更是變得僵硬了起來。
原本自以為猶如平地一般,一覽無餘的青松觀,此時展現出了帷幕之下的一角猙獰,便讓蘇鈺階的心神震動了起來。
一時之間,蘇鈺階甚至感到有些後悔起來。
「以種法巔峰的資歷和眼界,想要謀奪真仙大能的機緣……果然還是風險太高了么?」
……
青松觀主殿之中。
「哎呀……」
「好睏……」
「為什麼我們都被叫過來了?!」
弟子們竊竊私語地站在主殿的道祖像前,排成幾列席地而坐,或交頭接耳地小聲說話,或心懷疑惑地交換眼神。
直到木原道人對他們拋去冷淡的視線,右手輕掐一訣:
「——肅靜!」
所有少年腦袋一震,就像是被黃銅大鐘罩住了一般,再也聽不到別人的聲音,也沒有辦法對別人開口,心中震駭之下,才終於恢復了坐姿,正襟危坐,不敢也不能說出一句話。
其他被帶過來的雜役噤聲不語,束手而立,等待著主殿內其他大人物的吩咐。
木原道人回頭一看,主殿之中,包括他在內的兩大護法,四位執事都守在殿中。
——木原道人、青柳道人、執事韓成一、李成秉、江成陸、方成山忝然在列。
只差一個人。
也是最關鍵的一個人。
「這魘霧又來了……在場弟子中還有誰沒有到?」
執事江成陸沉聲問道,他與方成山平時專門守在後殿之外的兩個小殿,幫助觀主煉丹採藥,對於庶務並不清楚,此時一問,自然而然地看向了那群弟子。
「……有兩個弟子。」
「似乎有兩個弟子。」
木原道人和韓成一不約而同地開口,令江成陸看向了他們。
兩人對視一眼,韓成一先行說道:
「有兩名弟子未在寢舍中尋到,其中一人名叫李元書,『三分道竅』;另一人名叫王猛擎,『四分道竅』。」
「少了一個『四分道竅』的弟子么?」
一直跟隨在觀主左右,既不參與煉丹,也不執行庶務,最為清閑的李成秉有些憐惜地說道:
「可惜了……」
木原道人眯了眯眼睛。
「李元書雖然是『三分道竅』,但是第一次修行便『立氣於紫府』,而且後續修鍊的根基也頗為雄渾精純,堪比過去『五分道竅』的弟子。」
「竟有此事?!」
李成秉愣了一下,其他執事和一直未開口的青柳道人也神色不一,韓成一更是緊緊皺起了眉頭,似乎想到了什麼。
「這些事情必須要告知觀主。」
木原道人立刻下了結論。
「那該讓誰去?」
青柳道人一副似睡非睡的模樣,惺忪的眼睛看向木原道人。
報喜不報憂,歷來是對上司負責的準則——更何況還是那位幽深如神魔,陰晴不定的觀主大人?
「自然是我去。青柳道兄何必多言?」
木原道人臉上不由泛起了冷笑。
他一揮袍袖,激起氣浪,向後殿行去。
而主殿之中,無論是眾弟子,還是雜役,都沒辦法聽到這幾位「鍊氣高人」之間的言辭,只能呆呆傻傻地看著他離開。
……
木原道人來到後殿。
伴隨著他的到來,後殿殿門似有感應一般自動打開了。
他躡手躡足地來到殿中。
煉丹爐的火焰已經熄了。
觀主就在煉丹爐後方,身後依然是那幅巨獸的真形圖。
而他盤坐於虛空,長長地黑髮垂落在身後,青色的衣衫涼薄如冷月。
身體不斷地向外散發著一絲隱隱的危險氣息。
木原道人屏聲靜氣,走到觀主右側,還未下拜叩首,觀主的聲音便已經傳來。
「我已知道你的來意。」
木原道人稽首。
「觀主大人……敢問……」
「不用管,那兩個少年生死如何,不必去尋。」
木原道人心知無法再勸,又一拜,便瑟縮離去,而後殿殿門也就在他離開的那一瞬間重新關上。
但就在他離開的剎那,身後傳來隱隱而模糊不清的輕笑聲:
「果實已熟……只等采之……呵呵……那些凡食又怎麼能比……你這妖魔……『魘霧』?『厭惡』?『天厭之』?我不信……等等……我……我是誰……」
仿若無意識的呢喃無時無刻不在傳遞著巨大恐怖的威勢,然而這其中卻又混雜了彷彿喝醉了一般醺醺然的語調。
木原道人不敢再聽,加快速度離開了後殿,但一身冷汗的同時,卻又忍不住想起那片被霧氣籠罩的竹林。
「每當霧氣瀰漫的時候,觀主就會變成這樣……
「……難道,這也是所謂的『代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