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寺中思
李秀寧跑到禪堂前的時候,就看見自己的父親唐國公李淵正隔著門傳話,問裡面的母子安否,門內有僕婦回答母子俱安,李淵臉上露出笑容。
李淵看到李秀寧之後,卻是沉下臉來,低聲呵斥道,「慌慌張張,哪裡有一絲大家閨秀的樣子,見天的舞刀弄槍,以後如何能尋到夫家。」
李秀寧聞言乖乖站好后,對著李淵行了一個萬福,說道,「女兒也是擔心母親和弟弟,言行無狀,尚請父親大人涼宥。」
「經歷昨日之事,你還是要沉穩一些,一會去佛前給你母親和弟弟祈福,不要懈怠。」李淵說道,「這產房我等男子無法入內,你且進去,好生照料。」
說完李淵就轉身朝著前寺走去,今日要去大殿參禮如來。
李秀寧正低頭稱是,然後準備進入禪房。
就聽身後呼喊,「小姐,小姐,進不得,進不得。」
李秀寧抬起的腳頓住了,轉頭看見許氏上氣不接下氣的追了過來。
「為何進不得?」李秀寧眉頭緊蹙,說道,「這其中還有什麼講究?」
「還是不要進去的好。」許氏說道,「產房此時污穢,小姐未曾出閣,容易招來不幹凈的東西。」
不幹凈的東西,李秀寧心道,李二鳳這小子真龍天子,哪個不開眼的髒東西敢來造次?沒見老爹就是給秦叔寶立了個瓊五的像,差點沒把這隋唐十八條好漢之一的秦瓊給窮死。
不過這世界貌似真的有鬼,有些禁忌還是不要碰觸的為好。
正在思索間,一個聲音說道,「阿姊在此處,父親讓我轉告你,讓你進去實屬不妥,剛剛寺院方丈曾言,阿姊先天純陰之體,三日之內切莫進入禪房,或會打擾母親與弟弟靜養。」
卻見是一個十一二歲的少年從一側走來,紫金冠紅錦袍,生的是唇紅齒白,劍眉朗目,身形頎長,正是唐國公大世子李建成。
「毗沙門,聽說你昨晚夜不卸甲,劍不離身,讀書不見你開竅,練武不見你成材,關鍵時候裝模作樣倒是一套,我且問你,昨日為何要棄了叔爺獨自逃命?」李秀寧想起昨日李建成的狼狽模樣,加上今日又阻止自己進入禪房,便氣不打一處來。
楂樹崗遇襲之時,李道宗和李建成先行遇敵,李建成棄了李道宗奪路而逃,慌忙間撞上自己的轎子,才讓自己的前身香消玉殞,今日相見,能給他好臉才怪。
老娘不給他來個血脈壓制,好好敲打一番,前身豈不是白死了。
看著李秀寧怒氣沖沖快步走向自己,李建成心裡直泛嘀咕,暗道不妙,驀然想起阿姊與自己相處種種,頓時警覺起來。
頭一低,躲過李秀寧拍向自己後腦的巴掌,轉身欲逃,卻不想自己被李秀寧一腳踹在了屁股上,整個人向前一個趔趄,站立不穩,摔倒在地。
不等李秀寧再動手,李建成雙手抱頭蜷縮在一起,嘴裡大呼,「阿姊饒命,不要打臉。」
李秀寧嘴角撇起一絲冷笑,上去就是一陣拳打腳踢,打的李建成滿地亂滾,求饒之聲不斷,過了一會漸漸沒了聲息。
李秀寧對著李建成的屁股又踢了一腳,說道,「不要裝死狗,阿姊打你是為了你好,昨日之事,你做法確實欠妥當,留下叔爺一人斷後,豈是我李家子弟所為?」
李建成爬起來,訕訕道,「阿姊,昨日你不知道情況有多緊急,若不是我當機立斷,快馬稟報父親救援,少不得今日你我姐弟要陰陽相隔了。」
李秀寧聞言杏眼一瞪,李建成連忙縮了縮脖子,「治家一道,猶如治軍,作為唐國公大世子,無論何時何地都需站在前方,身先士卒,如此家僕家奴敢不效死?何況叔爺禦敵,你一人逃竄,叔爺心中作何感想?」
李建成聞言,哭喪著臉說道,「阿姊,所謂千金之子不做垂堂,叔爺是四境的大高手,豈是這些剪徑盜匪所能匹敵的。」
直覺耳邊一緊,卻是李秀寧擰住李建成的耳朵,李建成連呼「疼疼疼」,手腳亂舞,李秀寧放開手,不解氣的又踢了李建成一腳,說道,「毗沙門,還學會頂嘴了?長能耐了?你可知道昨日的盜匪是何人?修為幾何?父親叔爺鏖戰,是否有傷?家僕死傷幾何?賊人死傷幾何?」
李建成目瞪口呆,說道,「阿姊,昨日那麼混亂,我怎會知曉?」
李秀寧頓時覺的這小子朽木不可雕,難怪在有儲君之位加持,魏徵這種頂級文臣效命,裴寂那種老不修幫襯,還有李淵的暗暗支持的情況下,還被李世民李二鳳翻了盤,就這種樣子,說實話,但凡是沒有三十年腦血栓說不出李建成死的冤的這種話來。
看著李秀寧愈發陰沉的俏臉,李建成知道自己又說錯話了。
李秀寧正準備再度發作,卻有一名下人來報,說道唐國公讓世子和小姐去前殿禮佛參拜。
李建成如蒙大赦,一溜煙的朝著前面跑去,李秀寧一聲「站住」在李建成耳中不啻一聲驚雷,腳下一個急剎沒有站穩,差點又摔上一跤,機械的轉過頭,戰戰兢兢的對著李秀寧說道,「阿姊,還有什麼事情么?」
李秀寧看到李建成這般模樣,原本已經漸消的火氣,蹭的一下又冒了起來,「身為唐國公大世子,做事需穩重些,如此跳脫,放浪形骸,成何體統?」
李建成唯唯諾諾的低頭稱是,跟著下人亦步亦趨朝著大殿走去。
李秀寧搖搖頭,對著許氏說道,「走吧,莫讓父親等的急了。」
許氏跟著李秀寧,悄聲說道,「小姐是不是對世子過於嚴厲了一些?以後小姐出嫁,這國公府還是娘家,世子今後當家,小姐還需和世子殿下勿要生出嫌隙才是。」
李秀寧腳下一頓,說道,「勿需多言,我自有考量。」
嫁人?柴紹?大事不妙。柴紹就在寺內,得想個法子拒了這門親事。
雖說柴紹堪稱一時俊彥,但是李秀寧誰啊,穿越眾,經歷了後世的思想大解放,如今的男子你就是長得貌比潘安,顏如衛玠,帥過宋玉,對於李秀寧來說,都是浮雲,三觀不合,你說個鎚子,思想跟不上自己的節奏,幹嘛要找個男人來管住自己。
思索間已經來到前殿門外,就聽見幾名寺僧咬指吐舌,議論紛紛。
「這唐國公好大手筆,捐銀一萬,重建永福寺,還要再塑大殿的金身。」有僧人說道。
「就是不知道哪一個買辦木料,哪一個來監工,若是上下倒手,賺個盆滿缽滿不是難事。」另一僧人接著說道。
「你們這就不知道了吧,現在一厘不出,就會開緣簿,一萬兩寫出來,可是見到真金白銀了?到時候就拿五百兩出來,我等也只能掐著鼻子認了,畢竟國公府上,哪個敢去討要剩下的?」一僧人不屑的說道。
「寺裡頭還要塑個護法,佔去好大一片地,說是日前救了國公一家的恩人。」還有一個僧人說道。
眾僧人見李秀寧前來,均是閉嘴不言,行了個佛禮,四散而去。
李秀寧此時心中卻是在想,瓊五的護法像要立起來了,可憐的秦瓊要被老爹給坑死了,瓊五爺,李秀寧頓時就想笑,要不要制止一下?
但是怎麼說呢?不好解釋啊,難道給李淵說,父親,恩公被你坑慘了,你以後會造反,當皇帝,天命所歸,秦瓊受不起您老人家的香火供奉?自己怎麼解釋自己會知道這些事情?
信不信李淵直接一個大嘴巴子,讓人把自己看得死死的,然後再告訴他人,我女兒得了失心瘋?然後給楊堅上表乞骸骨?
李秀寧瞥了瞥嘴,走到大殿之前,就見李淵此時正在和主持說話。
「我本欲即刻啟程,怎奈夫人剛剛分娩,受不得旅途之苦,可否在貴寺叨擾幾日。」李淵說道,「寄居此地,拙荊分娩,污穢了寶寺清凈之地,我已差人多買了些沉檀速降之香,在各個寶殿焚燒,解除血光污穢。」
主持雙手合十說道,「國公爺有心了,我這寺廟荒敝,貴人居於此間已是降尊,但是寺廟甚大,國公爺有意,可待夫人滿月再行不遲。」
「如此謝過方丈。」李淵說道,看見李秀寧進來,說道,「這是小女,為母親進香。」
主持看了一眼李秀寧,頓時大驚失色,心中駭然,昨日間驚鴻一瞥,只是覺得此女純陰之體,貿然進產房甚是不妥,今日一見,卻是覺得此女命格貴不可言,眉目之間卻是有一道煞氣,細細觀來竟是一片殺伐之氣,讓人似乎看到一片屍山血海,白骨盈野。
轉念一想,這是國公之女,說不得日後又是一位代父從軍的花木蘭,看其氣血,是修習武道,身上無半分文道之氣,但是純陰之體修習武道,事倍功半,如此因果,卻是奇特,出家人看破不說破,還是不要妄語了,罪過罪過。
當下低頭閉目,雙手合十,對著李秀寧微微點頭示意。
李秀寧也雙手合十對著主持還了一禮,畢竟這世界除了文武二道,還有佛道巫師三家修行,以驅鬼,符籙,舍利三者為主。
佛門舍利可浸染一方土地為佛國,佛國之內,皆是佛土,天上地下唯我獨尊。
道士修符籙煉金丹,符籙一出,烈火冰刃,颶風暴雨,撒豆成兵,剪紙成人均不在話下,金丹成,陸地神仙,從此我命由我不由天。
巫師修行大多以養鬼驅鬼為主,若是大巫師,往往統領一方陰土,手下鬼兵鬼將無數。
這大和尚雙目之間神采奕奕,說不得也是個凝結了舍利的主,放在武道修行之中也是五境武道宗師級別的人物,還是不能怠慢。
李秀寧走上前去,跪倒在佛像之前,為母親和弟弟焚香祈福,隋文帝楊堅一生推崇佛教,所謂上有所好,下必投之,整個大隋都瀰漫著一股崇佛的味道,例如自己的弟弟李建成有個小名就叫毗沙門,李世民這鳳雛的大老婆長孫氏,小名就叫做觀音婢。
更不要提當今的聖人楊堅還有個名字叫那羅延,取自梵語金剛不壞之意,並以佛教為國教,拜蒲州府棲岩寺曇延法師為國師,沙門統領,長安城城門就有以曇延法師之名命名的延興,延平兩門,當今皇后獨孤伽羅,這伽羅二字,也是出自梵語,意思是香爐木,黑沉香,《華嚴經》云:菩提心者,如黑沉香,能熏法界,悉周遍故。
看起來像是虔誠信徒一般的在佛前跪著,但是此時的李秀寧心中卻在想,要在這永福寺待上一個月,老爹李淵怎麼都會遇上柴紹,如今這世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己拗不過啊,老娘是真的不想嫁,怎麼辦?逃婚?還是想方設法的讓柴紹知難而退?無論哪個選擇,都需要好好計劃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