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誰贏了
就在商洛和管仲業急匆匆的趕來之後,夫子對著二人說道,「你二人先把手中之事放一放,今日有一重要之事,需你們配合。官迷兒且去研墨,商洛記錄,齊誅刻簡,猴子守好院門,今日允你特例,凡擅闖者,可殺之。」
話音落,李神侯興高采烈的倒提齊眉棍出了房門,在小院門前盤膝坐下。
「夫子,是何等大事?」管仲業問道,「今日夫子至,京都城中眾宵小偃旗息鼓,但是暗流涌動,儒門學宮天宗腐儒已經開始密談如何針對知行書院。」
「都是小事,無需掛耳。」夫子擺擺手,「速去研墨,今日要做一件功在當代,利貫千秋的大事。」
商洛躬身對夫子行了一禮,說道,「夫子,何孫黃三老欲求見夫子,書院之事,如今已是一團亂麻。」
「不見,若心中有愧,則無顏見我,如今見我,必是求我網開一面。」夫子說道,「你是書院山長,此間事情,你自可決斷,老夫不過問,但即使今日書院毀於一旦,你也需在此間,見證歷史。」
「商洛明白,已責令教習緊守山門,但是今晨已有學子家屬,陸續來到山門之前,拖得太久,恐生變故。」商洛說道。
夫子擺擺手,「我如今已在書院的消息應該已經傳到京都各處,教習攔住的,不足為懼,攔不住的,因我在,不敢造次,無妨,山下多是聰明人,聰明人總會惜命,無需多慮。」
「今日你需做好記錄,對我讀書人來說,對於天下人來說,是件了不得的大事。」
商洛聞言,只能一嘆,躬身說道,「謹遵夫子令。」
這時候,管仲業已經磨好了墨,商洛走向書桌,就聽見在夫子不遠處盤膝而坐的李解說道,「世祖光武皇帝諱秀,字文叔,南陽蔡陽人,高祖九世之孫也,出自景帝生長沙定王發。」
商洛提起筆,手不住的顫抖,光武本紀,太古歷史典籍,《後漢書》,李解這小子真的有聖人傳承,竟然開始講史,怪不得夫子要一路護持,放到自己身上,別說一路護持了,就是打擾一下李解,自己覺得都是在犯罪。
夫子臉上帶著笑容,齊誅飛快的用刀在竹簡上刻著,官迷兒此時則是拿出一本書,時而蹙眉,時而擊節讚歎。
就在幾人聽著光武本紀如痴如醉之時,就聽李解緩緩說道,
「贊曰:炎正中微,大盜移國。九縣飆回,三精霧塞。人厭淫詐,神思反德。光武誕命,靈貺自甄。沈幾先物,深略緯文。尋、邑百萬,貔虎為群。長轂雷野,高鋒彗雲。英威既振,新都自焚。虔劉庸、代,紛壇梁、趙。三河未澄,四關重擾。神旌乃顧,遞行天討。金湯失險,車書共道。靈慶既啟,人謀咸贊。明明廟謨,赳赳雄斷。於赫有命,系隆我漢。」
「夫子這就是《後漢書》光武本紀,大約沒有什麼錯漏之處。」
「光武中興,再造強漢,光武帝一生果然波瀾壯闊。」夫子嘆道,忽然看到李解眉頭緊鎖,便問道,「為何眉頭緊鎖,可是有什麼不舒服?」
李解對著夫子搖搖頭,說道,「我在想,太古歷史中除了民國,天朝二代,其餘皆有君王,而如今之世,為何就沒有君王?無人敢稱帝王?」
夫子大笑,「君王?可知現有太古典籍中,最為振奮人心的一句話是什麼?」
「請夫子指教。」
「《史記》陳涉世家中,陳勝吳廣所言之,壯士不死即已,死即舉大名耳,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夫子說道,「君王者,與常人無異,太古之時,神異未顯,君王靠著軍隊,政治,財富方可做一人之天下。如今之世間,外有妖邪,內有各式神異之人,一人之天下,坐不穩啊。」
「須知四境修者便可一人滅一城,雖殺人過多,有傷天和,因果糾纏之下身死道消,但若是培養一些三境的死士,到處生亂,不求生產,只求破壞,何地可安穩?一地亂,如若有人相機起事,連環之下,多地亂,則神州亂矣。」
「更不提我人族天才輩出,若是君王為五境,有人修至六境,此人必是君王眼中之釘,肉中之刺,君王必會想盡一切辦法除掉這個六境。長此以往,內耗不止,如何抵禦妖族入侵?」
「此六境若與君王一心,倒是可以成為一段君臣相和的佳話,若不是一心,假設六境已然天下無敵,當可指著君王之面,高呼大丈夫生當如是,彼可取而代之,君王危矣,人心一道,最是慾壑難填。」
「再者,君王傳承是家天下,須知修行之難,君王可威壓天下,其後人未必。要保證君王之位傳承,則需保證後人也必須威壓天下,如此一來必然要將修行之法視為禁忌,或可由君王一系獨自掌管,學太古暴秦始皇帝焚書坑儒,但此舉必將大舉削弱人族實力,妖族虎視眈眈,任何有識之士都不會做出如此不智的想法。」
「聖人立十二國朝,十二國朝以巫神為尊,但十二巫神不得干擾人族發展,后仙佛二道崛起,仙庭佛國無君王,是因仙人佛陀壽歲無盡,彼此之間互相制衡,無人能夠脫穎而出,而仙庭佛國是兩界山仙佛鬥爭的延續,如此也只能是按照兩界山仙佛勢力劃分,是以仙庭佛國勢力大多以宗門,家族為主。」
「我國朝是巫神朝三千年天變時殘存的巫祭與武夫所立,千百年來我讀書人一脈,存的一直是上報人族,下安黎民的心,甚少有野心之輩,四十年前,儒修宗門三墳五典八索九丘,欲效仿太古人族,重立人王,此為取禍之道,為我所敗。」
「十五年前,巫神朝最後一任大巫祭,欲行逆天之事,以京都百萬生靈血祭不知名存在,天下人莫不義憤填膺,遂揭竿而起,將巫神朝徹底送入歷史的故紙堆。」
「后國朝初立,有天宗腐儒建議推選天下人族共主,仿效太古神話堯舜禹三代之治,被我否決,若是有共主,共主無限制的權力必然導致腐化,演化下來,就成了君王的家天下,遺禍無窮。」
「經過大量的商議,確定國朝體制,以五大執政為首,仿太古三省六部設兵,工,農,禮,吏,刑六部,執政由天地人三宗,武夫,世家各出一人,六部官員及地方官員由讀書人擔任。一應制度,除剝奪巫祭一道外,都隨巫神朝,畢竟巫神朝的制度,乃是聖人所創,基本上沒有太大問題。」
「至於執政會議,頂替的是巫神朝巫祭大會的角色,不過是大事表決,不干涉具體事務,六部負責具體執行。」
「這也不過是個權宜之計罷了,國朝平穩運行十五年,也無甚大的問題,於是就這麼將就著。」
夫子說完,對著李解笑道,「明白了么?」
「大概明白了,您的意思是說,君王只適合常人的世界,擁有超人力量的世界,君王制度就是一顆毒瘤,是禍亂的根源。」李解說道,「夫子,我還是有疑慮。」
「說來聽聽。」
「執政是天地人三宗武夫世家各出一人,執政會議若是妥協,勾連,會不會形成一股可怕的勢力,在執政中誕生君王?還有這五大勢力若是聯手,天下豈不是無人可以抗爭,這五大勢力豈不是高高在上,從此脫離民間。」
「問的好,這正是要五大執政而不是單人執政的原因,要做執政,必須達到五境以上修為,才能抵禦大部分的暗殺,五境之上的讀書人,已經形成自己的道,旁人的道理與自己的衝突,若是辯經不過,便是道爭,道爭不死不休。」夫子說道,看了一眼官迷兒,繼續說道,「三宗讀書人,道理各不相同,世家牆頭草,武夫腦筋不夠,執政會議大多是草草收場。」
「那又如何制定決策?」
「三宗讀書人就算是道理不同,但想要當上執政,必過問心一關,問心一關,是聖人所立,本是挑選心向人族的妖神,甄別包藏禍心之輩,如今用來遴選執政,卻是恰當不過。執政之間道理雖不同,只要是對人族發展好的,我等又有什麼理由反對呢?」夫子笑道。
「就沒有人能繞過問心一關么?」
「繞過問心一關,我自詡不能,這天下間能繞過的,覆滅國朝如同反掌,何須再當執政?」夫子說道,「你能想到的,當年我們都能想到,如今國朝是有小問題,但是修修補補,終是能夠走下的。」
「我總覺得國朝這體制有什麼問題,卻又說不上來,夫子您既然如此說道,那必然是考慮得當,或許是我多心了。」李解說道。
官迷兒笑道,「大侄子有心了,國朝還沒有到積重難返的那一步,若是到了那一步,我這國朝第二執政豈不是白當了,夫子豈會輕饒於我?」
齊誅也笑著說,「到了那一步,我這人宗執劍人,第一個砍的就是你。」
一時間眾人會心一笑。
此時,知行書院山門下,一大群身著官服的人站在山道之前。
為首的一人手指點向眉心,一個巨大的聲音迴響在整個知行書院。
「國朝執政攜六部主事,拜會人宗夫子。」
夫子一笑,「先禮後兵,商洛,你去迎一迎。」
商洛點頭,退出房間,身形消失在小院之中。
「來者不善啊。」齊誅笑道,轉頭看向管仲業,說道,「你這國朝執政不去見一見同僚?」
「夫子面前,只有弟子,何來國朝執政?」管仲業說道,「齊誅你是真的其心可誅。」
李解啞然失笑,三伯父也是個妙人,這諧音梗玩的起飛啊。
夫子說道,「仲業你的身份確實敏感,你先迴避吧。」
管仲業對著夫子躬身行禮,「是,弟子告退。」
臨走前,不忘對齊誅使了個眼色。
——
京都城中的一處宅院內,桃蓁蓁此時正站在一名黑衣人的身後,望向知行書院的方向。
「主上,夫子老賊自行進京,實在是意外之喜。」桃蓁蓁說道,臉上巧笑嫣然,眼中流波婉轉,看起來甚是高興,「我等在京都的計劃是否要繼續?」
黑衣人伸出一根白如蔥玉的手指,指向知行書院,說道,「桃嬤嬤,無人的時候你還是稱我少主吧。」
「屬下不敢。」桃蓁蓁低下頭,「主人未曾獲救以前,少主就是主上。」
「計劃當然要進行,老賊此次進京都在我意料之外,想想也在情理之中,就是不知道李家痴傻兒的事情能拖住這老賊多久,桃嬤嬤,那時候在夫子府,可是能確定這老賊的道器在李家痴傻兒的身上?」黑衣人問道。
「主上,當時我被老賊的道器打傷,才沒能取出聖人遺物。我當年在夫子府數十年,老賊的道器,我還是認得的。」桃蓁蓁說道。
黑衣人沉默了一會,說道,「李家痴傻兒身上的聖人遺物想必非同小可。老賊將道器都贈予他防身,足見此子對於老賊的重要性,根據消息,諒城曾經在短短數日內,天象突變,第二次的時候你就受了靈魂之傷,這中間發生了什麼,我等卻是不知。」
「夫子府自成空間,我就怕這老賊更改空間入口,到時候就麻煩了。」桃蓁蓁說道。
黑衣人說道,「你與桃夭一體雙魂,桃夭守護夫子府,便是為我們打開了第一道大門。」
桃蓁蓁突然跪倒在地,對著黑衣人說道,「主上,這次受傷之後,我發現我和桃夭的靈魂聯繫被一道強大的力量給抹去了。夫子府的第一道大門,老奴只能憑藉記憶破解了。」
黑衣人一聲冷哼,「夫子老賊果然好手段。你且起身,七境大能的手段果然不是你我能夠揣度的,但是,夫子老賊既然已經入局,那麼我就要試試七境大能是不是世間無敵。」
黑衣人轉過身走了幾步,對著桃蓁蓁說道,「告訴思南,計劃按時啟動,我不僅要夫子這老狗的命,還要他身敗名裂,方能解我心頭之恨。」
桃蓁蓁低頭,「老奴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