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斬將
兜兜轉轉,寧郃終是踏上回返北地的路程。
與此同時,北地的戰局,也是再起諸多變化。
時間拉回,狼騎軍與穆冶虎所領律軍交戰之時。
儘管是一場數萬人鋪陳開來的大戰,但狼騎終究是一支孤軍,不敢也不可能真將這一戰,耗費太多的時間。
尤其是在狼騎帶來的所有兵力,都全部一次性投入戰場之中的情況下,更加需要速戰速決。
甚至可以說,狼騎這一戰,其實極為冒險。
儘管戰前有輕騎遊走數十里,探明周圍處正面外,再並無敵軍靠近。
所處戰場,也是一望無際的廣闊曠野。
可全心投入戰場之中,狼騎很難再去顧及周邊情況,也是不爭的事實。
這時若是北律再來一支奇兵,本就兵力不佔優勢的狼騎,只會更加被動。
而事實上,儘管蚩彥骨末英並不認為穆冶虎能是狼騎對手,以及還有其他布置在。
但當其得知狼騎九字營散出其八,前來奪陣之軍,不過五千餘眾,戰兵更只四千時,也是當即做出了一些改變。
除了分撥給穆冶虎大量步卒,用以牽制拖延狼騎。
除此之外。
調往後軍的淳虞朵朵,除養精蓄銳,整調各軍精銳外,還得抵擋九字營在後襲營,自不能擅動。
可其在得知穆冶虎與狼騎已經交手之後,便再特命賀若哲宇,親領三千精騎,及七千輕騎,並做一萬之數,從南向北繞行,自斷時機,突襲狼騎身後。
但他仍不打算,就此將狼騎殲滅在此,而是想將之圍困蠶食,同時再將之引為魚餌,讓九字營、鎮北第三軍,乃至寧王府衛,以及鎮北關關城內,趕來馳援,然後一點點,將來援兵力,全部吃下。
屆時即便大溱再強盛,也將傷筋動骨,同樣可以達成他的預謀,甚至效果還會比之前,故意示弱,來的更好。
起碼,這樣一來,他的聲名威勢,在本朝只會愈發響徹,而大溱北地,也將多處陷入兵力空白。
說不定,就可以給他們一個站穩北江府地域的機會。
但戰場形式瞬息萬變,賀若哲宇躊躇滿志而來,卻被兜頭潑了一頭冷水。
就在斥候回報,狼騎全軍壓上,前衝破陣之時,賀若哲宇便欲揮軍緩上,銜尾殺去狼騎陣后,破壞其沖陣攻勢,將之團圍在內。
然而前軍三千輕騎剛剛動身,不待其親率餘下精騎輕騎跟上,足有五千大溱輕騎,便是從一側殺來,將之攔腰阻截在那。
其中一員猛將,手持重槊,帶著一營精騎,千餘輕騎,直接將其派出前軍輕騎陣列撕開,正是鎮北第三軍馬軍統領,敖赫。
另有一人,帶著一幫明顯陣列疏散,過半還是或殘或老的傢伙,直接橫堵在了他的面前,手持一桿三叉鹿角鎲,橫衝直撞般向他所在衝殺過來。
賀若哲宇拖著一桿丈半大刀,率軍迎上,一道雄渾刀芒伴著大刀斬落,卻是被其一鎲攪散了去,刀鎲交擊一處,砰然作響間,誰也沒能奈何得了誰,直接繞馬纏在一處。
兩桿長兵,帶著澎湃勁氣,交手不跌,罡芒四濺,身周兩丈許範圍內,竟是一時無人敢於涉足。
而那些或殘或老的大溱勇士,也一改此前疏散,千餘人並在一處,分作兩營,從兩人左右殺出,悍然沖向律軍陣中。
「火!火!火!」
當先一個右臂從肘下盡數斷去的老卒,左手拎著一柄五尺長的加長骨朵,身子一擰,避開一名律軍小將刺來的長矛,掄臂就是一骨朵敲在其後頸上,把人打落下馬。
身後一個少了只腳,全憑雙腿緊夾著馬腹,才能控制住身形的白髮老頭,張弓就崩出一箭,幫他有射落一個襲來律軍。
另一邊一個整少了半拉肩膀的老卒,右手夾著一桿長槊在腋下,一撥一壓,帶偏一個律軍的長矛,隨著戰馬前奔,將長槊送入那律軍心頭,槊桿瞬間彎曲,又猛地彈直,將之遠遠挑飛。
「哈哈哈!老哥幾個,殺啊!」
持槊老卒開懷朗笑一聲,長槊連刺,又是挑落三騎,只是其胸口,業已有一森寒長矛,貫透而過,染血的矛尖,從其背心透出,隨後整個人被甩落在地。
「殺!」
其身後一名老卒,失了拇指的手上,死死綁著一柄橫刀,躍馬趕近,一刀將那尚未及收矛再動的律軍頭顱斬下。
而後被身側一名律軍輕騎刺來鉤鐮槍,啄住後頸,噗噗聲響中,又是兩騎律軍奔上,長矛刺入其胸腹。
類似的場景,不間斷的在戰場上快速上演著,大溱一幫老卒,全然悍不畏死,用性命,趟出一條血路,將律軍陣列阻滯刨開。
餘下兩千餘,散兵游勇似的大溱勇士,則是雙眼血紅的,隨在其後,殺入律軍陣中。
他們沒有配合,沒有陣列,甚至彼此間都不敢靠的太近,生怕自己人先相互碰了馬頭,絆了馬腿。
但他們無一庸手,順著老卒們殺來的陣列中衝進去,厲害的,一人纏著三五七八個律軍打,差些的,一人釘上一個律軍,捉對廝殺,把律軍陣列,攪的比他們自己還要更加散亂。
「嗚~」
「嗚嗚~」
狼騎與穆冶虎所部交戰處,快速奔來一隊輕騎,一支支鳴鏑箭,被斜斜射出。
與律軍步卒鏖戰在一處的蕭炌,神色一厲,暴喝一聲:「步戰結陣!」
話落,其身後親兵,高舉帥旗舞動,本就沒了多少馬速,陷入敵陣之中的陷陣軍將士,分成兩批。
外圍的仍高居馬背接敵,內圈的砰砰跳下馬背,舉著骨朵、斧頭、大刀、狼牙棒,疾沖向外。
儼然如一道鋼鐵洪流一樣,四下拍案而出。
任由律軍步卒的攻擊落在身上,全然不去防禦,掄開兵器,蠻牛一樣四下揮打,將圍來律軍步卒打殺擊退,結出一個緊密堅實的圓陣出來。
原本居於外圍的陷陣軍將士,立馬回縮,將馬匹全部牽至陣內,等待時機。
陷陣軍重甲,一時片刻,根本無需盾牌,全用一身重甲防禦,擋住了律軍步卒第一波攻勢。
而後蕭炌再下將令,陷陣軍圓陣趁機快速轉變,結成一個小型八卦陣,打定了主意,就在此地鏖戰下去。
律軍也不是傻子,稍稍讓出些許,弓箭手彙集起來,向著陷陣軍就是一撥箭雨射落。
叮叮噹噹的金鐵撞擊聲響成一片,雨落巴蕉似的。
但陷陣軍重甲,也並不是那麼好破防的,僅一輪箭矢,造成的殺傷極為有限,多數羽箭也只在重甲上留下一些凹點划痕,並沒起太大作用。
反而陣中的陷陣軍,取了弓弩在手,彎腰駝背拉弦搭箭,嘣嘣作響間,將弩矢分作三層射了出去。
律軍盾牆后,霎時倒下一小片。
蕭炌掄起大鎚,帶著親兵隊,重新上馬,奔著弩矢落處,就殺了過去。
砰的一聲,大鎚將兩面大盾砸碎,蕭炌直接躍馬而入,大鎚左右打砸,律軍陣中不斷有人影拋飛而起。
其親兵隊也是驍勇非常,人皆一柄偃月刀在手,拖刀暴斬,一時間律軍盾牆前長矛斷碎,木屑飛濺,而後一柄柄大刀,落在盾牆上,將盾牆斬的一陣搖晃。
然不待陣腳穩住,一排馬蹄便踏落過來,砰砰作響間,將此處盾牆衝倒踏在腳下。
「撤!」
蕭炌一錘打殺一員律將,見律軍陣列逐漸補上,果斷率隊回撤,在又一波弩矢掩護下,回返陣中。
一時間陷陣軍一半在外結成堡壘,一半不時策馬出擊,與律軍步卒展開一場局部攻防戰。
而與此同時,無雙營和虞侯輕騎已經匯聚一處,殺至敵軍中央。
兩千虞侯輕騎,並散兵兩營橫陳開來,擋在無雙營身後。
剩餘三百八十騎無雙銀甲,直面穆冶虎中軍所在。
「無雙!」
無雙營都尉蘇晉高舉銀戟,暴喝一聲。
「武昌!!」
無雙銀甲一併高吼而出。
三百八十騎無雙銀甲,隨著蘇晉悍然前沖。
長戟所向,斬將奪旗。
「迎戰!」
穆冶虎冷眸看去,大手一揮,身後五千精騎躍馬撲上。
無雙營似乘風揚帆的孤舟一般,破入律軍精騎浪涌之中。
雖然速度算不得太快,但腳步卻是一刻未停,直直奔著穆冶虎殺去。
蘇晉銀戟之上罡芒隱而不發,即便此刻也是無有一合之敵,沿路已是連斬律將一十三員,盡皆一招制敵,勇猛之極。
穆冶虎遠遠看去,心中驚駭不已,驀然冷汗順著脊背滑落。
但其終究不是沙場新丁,還是快速冷靜下來,調集一隊精銳輕騎在側,手持一張大弓,靜待著蘇晉殺至射程之內。
「搭箭!」
在蘇晉殺近百步之內時,穆冶虎唰的抽出一支羽箭,搭弦張弓,同時高喝一聲。
身側兩百輕騎精銳,也是隨之一併搭箭張弓。
嗖的一支冷箭,從穆冶虎手中射出。
緊接著,二百輕騎手中的箭矢,也隨之而去。
穆冶虎並不精善射藝,所以他這一箭,只是指明方位之用,並非奔著殺敵而去。
蘇晉正一戟刺落一名律軍精騎,突覺寒毛豎立,銀戟在身前盤掃旋劈,噹噹擋落十數支箭矢。
然而其身後幾騎無雙銀甲,就沒有那麼好運,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噗噗被射中數箭。
雖然無雙銀甲,防禦力也不低,不至於被就此射殺,但此間鏖戰之中,儘是受傷,便已然致命。
趁其受傷間隙,身側數名律騎撲上,就要將之挑殺。
蘇晉忙兩道戟芒揮出,將那幾名律騎斬落。
後方也撲上幾名無雙銀甲,將傷者掩護在內。
蘇晉眼中疲色和冷芒閃逝,不再顧忌陣列,當先一人單騎,破陣殺出。
白馬過隙,銀戟翻舞,其化為一道掠影突入,身後盡留一地殘紅。
「死來!」
奔至台下,銀戟勁芒輝耀,蘇晉直接躍離馬背,向著穆冶虎當頭斬落。
穆冶虎擎了大刀在手,也是盡起真元,勁氣催發,一刀對斬過去。
鏘的一聲,刀戟對在一處,穆冶虎瞬間被壓彎了手臂,騰騰往後退出數步。
不待其穩住身形,再展刀勢,蘇晉已經擰轉長戟,又是一戟當胸刺來。
穆冶虎一時萬念俱灰,滿臉灰敗愕然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