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診
夏聽凝單手撐住下顎,水眸一瞬不瞬的王者認真處理公務的百里容瑾,她先前原本以為容瑾是個溫雅隨和之人。只因為在她面前,他想來都是極好說話的溫和模樣,眼眸中更是帶著一絲寵溺。
但現在,看著他微皺起眉處理公務的神情,任誰看了都不會覺得他是容易接近之人,他的眉眼間透著疏離與淡漠。
在這一刻,夏聽凝彷彿又再次見到了那個最初見面時的淡雅男子,與生俱來的貴氣令人無法輕易接近。
尊重出生的氣質陡然間便掩蓋住了他的溫和,讓人不由自主的仰望於他。哪怕知道他身體孱弱,救兵纏身,卻還是不敢有一絲一毫的輕視流露出來。
百里容瑾批閱公文時,偶爾會抬頭望向坐在他身旁的妻子,此時他的眼眸中總會褪去淡漠,只剩下一片柔軟。
原來只有在面對她時,他才會這般溫和有禮嗎?夏聽凝抿唇輕笑著,是了,他是手握權勢的靜王世子,又豈會真的是溫和無害之人。
只不過在她面前,他會無保留的露出了溫情的一面,不帶任何感情的疏離和淡漠。
時間緩緩的流逝,夏聽凝越發柔和的眼神,墨早已磨好,但她閑著無事,極有耐心的坐下來繼續陪著百里容瑾。
半個時辰,一個時辰,將近兩個時辰快過去了,夏聽凝這會終於坐不住了,倒不是她嫌煩悶,而是憂心起百里容瑾的身體。這一個下午沒玩沒了的辦著公務,看了一冊又一冊的資料,中途連氣都沒喘一下,更別提休息了。
他的身子骨本就極差,雖然經她調養后已大有起色,但先天不足的人,尤懼損耗心神,夏聽凝皺起眉頭,先前第一次給容瑾把脈時,她便發現容瑾有損耗心神跡象。現在看來,怕是這長期高強福處理公務適應的了。
終於在百里容瑾抽過一本籍冊子正要打開翻閱時,夏聽凝伸手止住了他的動作,彎彎的柳眉一皺,顯示出主人此時不悅的心情來。
百里容瑾見狀微微一怔,不自覺的開口道:「凝兒,怎麼了?」這樣不高興的模樣?是因為他忙著處理公務,沒有時間陪她才不開心么?
夏聽凝一把抽掉了他手心下的落冊,輕瞪了他一眼道:「不許再看了,你以為你是鐵打的關門女弟子,從剛才到現在,整整過去兩個時辰了,我就沒見你有一刻停下來過,連茶都沒喝上一口。今兒的公事到此為止,不許你再繼續忙了。」也不知道他這種聖體狀況到底持續了多久,天天這樣勞累,難怪身體損傷得那麼厲害。
他還想不想要自己的命了,夏聽凝越想越氣,忍不住再次瞪了對方一眼。
百里容瑾微微睜眼,心間劃過一股暖意,他溫聲道:「凝兒,這件事我還沒處理完,等我弄好了再休息可以嗎?」
他知道凝兒這是關心他,但這次姨父交代下來的事情挺重要的,他得將其處理完才行。
夏聽凝聞言拉過公文一看,登時皺起眉頭道:「這水利興修一事,怎麼輪到你來管了?這不應該是工部的事情嗎?」按理說容瑾身為堂堂靜王世子,怎麼也不會去管修水利的事才對。
百里容瑾聞言微微一笑,輕聲道:「這件事是姨父吩咐下來的,南臨河那邊河水泛濫,已經發生數次水患,卻屢治不除。歷年來修建的河防也形同虛設。」
夏聽凝柳眉淡淡一挑,望向百里容瑾道:「這麼說,皇上是懷疑有人挪用了修建河防的銀兩?所以將這件事交給你調查嗎?」
那南臨河的河防只怕是個豆腐渣工程吧。
百里容瑾淺笑著輕輕頜首,他的凝兒果真聰慧,一點就透。
百里容瑾溫聲道:「這南臨河今年已經爆發了三次水患。」
三次?夏聽凝登時驚訝的道:「竟然有三次之多,怎麼卻未曾聽過這消息呢?」按理說這不應該呀。
百里容瑾眼眸淡漠的道:「你未收到消息也是應當,前兩次發生水患時,南臨河那邊的知府隱而不報,若非第三次水患來勢洶洶,直接衝垮了河防,導致許多百姓流離失所,災情分外嚴重,京都這才收到了南臨河的上報。」
夏聽凝聞言頓時輕輕皺起眉道:「這管轄南臨河的知府膽子倒是不小,竟然敢隱瞞災情。他就不怕……。」被皇上知道,治他一個欺君之罪。
百里容瑾露出一抹淡笑,眼眸含著淡淡的譏諷道:「他不是不怕,只怕是他自個先做下了虧心事,所以有不得不隱瞞災情的原因。」可惜紙包不住火,這件事最後還是被朝廷知曉了。不但如此,姨父也因此而懷疑上了對方,所以他才會接手這件事。
夏聽凝輕輕點頭,問道:「那你可有查到什麼?那個知府到底在背地裡做著些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
停頓了一會,百里容瑾繼續開口道:「已有些眉目了,若修建河防一事當真有異,那麼派去南臨海的監官第一個便逃脫不了干係。我懷疑這監官只怕早已跟那知府同流合污。」
否則也不會一直裝聾作啞,半點消息也沒傳回來。畢竟監官的職責便是看好南臨河的河防修建工程,沒道理會看不出來河防修建的好壞,但他卻一聲不吭,半個字也沒提。想來是財帛動人心,為了封口費而緊緊捂住嘴巴了。
夏聽凝顯得很是疑惑道:「這個知府要那麼多銀兩做什麼?」難道是當膩了知府,想要到那些無人的小島上去當土皇帝不成?
百里容瑾的眼神輕輕一凝,開口道:「這個知府怕是劉氏一族的爪牙,到處替他們斂財的。所以才敢打上那筆維修建造河防的銀兩來。」
並且前兩次小規模的水患爆發,可能也跟這些人脫不了干係。畢竟若是銀兩被抽走,知府是絕不會對南臨河進行河防維修。
劉氏一族?夏聽凝暗暗點頭,原來是太后那邊的人。
夏聽凝抬眸問道:「這劉氏一族好歹也是名門望族吧,怎麼竟已窮到了這個地步,需要大肆從用來修建河防的銀子中大撈油水呢?」
百里容瑾淺笑著道:「自從姨父登基后,一直與劉氏一族暗中較勁,近幾年,隨著姨父手中握著的實權越來越大,劉氏一族也只能處處遭到打壓。這百年傳承的家族,其內里早已不如表面風光了。」
更別提這些人自視甚高,平日里吃穿等用的都是最好的,入不敷出,不想法子撈銀子,就只能等著坐吃山空。空有一個名族望族的名號也無用。
夏聽凝微微歪頭道:「是這樣呀,那皇上除掉劉氏一族的事,也不過是時間問題了?」
百里容瑾這時輕輕點頭道:「姨父說過,剷除劉氏一族,需要一點一點慢慢來,等時機成熟,到時候便可將人一打盡。而且今日之事說起來,這其中倒還有你的功勞。」
夏聽凝聞言一陣驚訝,不明所以的道:「有我的功勞?什麼意思呀?」她不記得自己有做過什麼事呀。
百里容瑾漂亮的眼眸染上了些許的笑意「你怕是不知道,因為你名下那些鋪子的生意極好,打擊了劉氏一族的另外一些產業。若非生意遭到重創,家族產業岌岌可危。依劉國公謹慎的性子,是怎麼也不會打起南臨河用來修建河防的銀子的。」
一個不小心,給人家留下幾句輕描淡雪的話柄就走了。
百里容瑾輕聲道:「我早已派了暗衛前去監視,一有什麼情況,他們自會前來稟報的。這件事,怕是會拖上一小段時間。」
夏聽凝聞言微微一笑,道:「你讓暗衛去查探對方,我並沒有什麼意見,但你必須得答應我,從今兒開始,每天只能用兩個時辰來處理公務。時辰一到,你就要擱筆休息。」
南臨河爆發水患也好,劉氏一族又有了新動作也好,不管是什麼,都沒有容瑾的身體健康來得重要。她要治好他,與他攜手共度今生。
百里容瑾聞言一怔,兩個時辰,怕是不夠。他輕聲道:「凝兒,三個時辰可以嗎,兩個時辰太短了。」每日那麼多事情,他怕是沒有辦法兩個時辰內處理完的,三個時辰較為合理。
夏聽凝登時搖頭,絲毫不可讓步道:「不行,就兩個時辰。容瑾,事情總是做不完的,我只希望能照顧好你的身體,至於別的,真的不重要。」
百里容瑾聽后心中一動,忍不住輕輕伸手將夏聽凝攬進了懷裡,微微輕嘆了一聲。罷了,就當休沐一段時間好了。他著實不知該怎麼開口跟她說『不』。
夏聽凝靠在百里容瑾的懷裡,溫雅的抿唇一笑,她知道,容瑾不回話,便代表他答應了。
兩日後,夏聽凝如今嫁入也都一月有餘,這日剛好便是府中例行一次的月診。
府醫早早便來到了大廳中等候著,他一介小小的府醫,能進王府謀上這份差事,可以說是不知他幾輩子修來的福氣。
不多時,府中的其他人也都陸陸續續的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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