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太監岳父
進了內廳,兩人挨著坐於小榻上,趙芊柔順手取了個橘子,剝開來,輕扯一瓣遞給相公,誰知陸文景竟直接張嘴湊了上去。
「啊。」
趙芊柔沒想到他居然這麼大膽,閃電般抽回了玉手,指尖處還隱隱傳遞著些濕膩。
不由得又羞又慚:
「相公,你凈欺負人家。」
「欺負?」陸文景嚼了幾口多汁的橘瓣,不以為意,「覺得虧的話,那你也欺負欺負我...」
說著,他從甜點盤中拿起一顆糖酥,送到小娘子嘴邊,還晃了一晃。
「哼,你當我是小貓小狗呢?」趙芊柔佯作生氣狀,扭過頭去。
陸文景本打算開玩笑,誰知竟惹娘子不快,頓時有些慌了。
眼珠一轉,麻利地站起,雙手端著糖酥,彎腰敬上:
「奴才剛剛唐突,還請小主原諒。」
瞧自家相公又在作妖,趙芊柔覺得又氣又好笑,也正了正身子,拇指食指捻起糖酥,放在口中咬了一口。
「平身吧,我原諒你了。」
「嗻...哦不,遵命。」
險些串到清宮去了,陸文景暗暗自嘲,瞧著娘子恢復了笑臉,又挨著坐下,打趣道:
「娘子不會真的是大明朝的公主吧?那我可賺著了。」
「怎麼會,大明的公主應該是皇姓,我哪有那般金貴,相公怎麼也油腔滑調的。」
趙芊柔雖然責怪,心裡頭卻還是美滋滋的,畢竟誰不愛聽好聽的呢?
尤其,還是被自家的夫君這般寵著,簡直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了。
「相公,你和公公見過那個焦公子了?」趙芊柔終於問到正題。
「嗯,見過了。」
「他沒有難為你,難為陸家吧?」
陸文景脫下鞋子,盤到小榻上,後仰到靠背,整個人都放鬆下來,隨口說:
「難為算不上,他是來找陸家做生意的。」
「做生意?焦家當朝為官,不是生意人,怎麼會找上陸家呢?」
陸文景不想娘子摻和進來,故意道:
「官老爺找生意人,還不是為了那黃白的物件?上次我得罪了九千歲,老爹花了筆巨款才擺平,這回也是來撿便宜的,給他們些銀兩打發一下就行了。」
又想起了什麼,從袖口中抽出張宣紙來。
「諾,這是你相公我作的反詩,那姓焦的也還回來了,你瞅瞅。」
趙芊柔接了過去,饒有興緻地打開。
「...東山養猛虎,食人十八年。一嘯天變色,萬戶不敢言...」
完完整整地讀完之後,趙芊柔臉色一變。
「難怪劉公公會找上相公,這詩有點太露骨了,反而正中那些人的下懷。」
「書獃子嘛,自然不明白人世的險惡,以為多讀了些聖賢書,就可以當聖人了,真不知天高地厚。」
陸文景語氣平淡地罵「自己」,聽得小娘子一愣神。
覺出她表情不太對勁,又誇張地作憤慨狀:
「最可惡的,還是檢舉我的小人,我一定不會放過他。」
趙芊柔嘆口氣,把宣紙折好,勸道:
「相公大難不死,不可再節外生枝了。」
「不談那個了,趕明兒是回門的日子,我給老丈人準備了些禮物。」
陸文景指了指放到桌案上的茶包。
「極品獅峰龍井,還是頭茬,聽說只能宮裡人才能喝到,夠意思了吧?」
趙芊柔笑笑:
「要說到宮裡,沒準家父還真喝過呢。」
「哦?難道老岳父進過宮?」陸文景意外極了。
趙芊柔搖搖頭,「不是進過宮,家父打小就在宮裡長大,他在尚寶監當差,因為犯了事,被逐出了宮門,靠著經營染布坊,漸漸才有了現在的家業。」
尚寶監,乃內廷二十四個宦官衙門之一,掌管寶璽和印信等重要物品,在這個衙門裡當差的,無一例外全都是太監。
如此說來,那老岳父也是個閹人?
還打小進宮?
有些不科學啊。
看到相公神色有些怪異,趙芊柔解釋道:
「家父確實是宦官,我是她的養女。自打有記憶起,我就一直跟著父親,他待我如親生一般,要是沒有父親的話,我恐怕也活不到現在...」
原來是養女,真是嚇一跳啊。
陸文景鬆了口氣。
「相公不會嫌棄妾身的這個身份,不要妾身了吧?」趙芊柔目光低垂,有些委屈。
「怎麼會呢?老岳父辛苦撫養了娘子,我感謝他還來不及...」
「你真的不介意父親他...他是個...」
趙芊柔話未說完,陸文景笑道:
「太監怎麼了?想我朝永樂至宣德年時,有個了不起的太監,曾經七下西洋,將我大明的國威名揚海外,著實令人敬佩。」
「相公說的是三寶太監?」
「正是他。」陸文景拍拍娘子的小手,「與之相比,當今操弄朝堂的那幾個閹黨,簡直如同蛆蟲一般,令人作嘔。」
趙芊柔輕輕點頭,「家父每每談起國事,也唉聲嘆氣,恨不能回宮面聖,盡數八虎的犯下的罪孽。」
「面聖?老岳父心情可以理解,要想見皇上,難啊...」
陸文景暗想著那混球皇帝朱厚照,這會兒指不定在炮...豹房怎麼歡愉呢,哪有空理你?
即便是內閣首輔李東陽,要想面聖,也得求劉公公通融才行,一般臣子想都別想了。
「不說這個了,等明天回趙家,相公見了家父,一定會和他聊得來。」
「希望如此吧。」
陸文景輕輕把小娘子擁入懷中,嗅著她黑髮上好聞的清香味道,小聲說:
「娘子,我突然有些乏了,不如咱們...」
「相公莫要說笑了,大白天的...唔唔...」
恰在這時,蘭英垂頭鑽進內廳,大聲道:
「少爺,小姐,午膳已備好,是不是...啊!」
見此景,蘭英慌張地背過身去,小聲說了句「羞死人了」。
趙芊柔猛地推開相公,整張臉滾燙,真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英兒,你能不能以後進屋前先敲一下門啊?」
陸文景彷彿被當頭潑了一盆冷水,別提多難受了。
前有老爹,後有這個小丫頭片子,怎麼兩人心裡都沒點數啊?
「我之前進小姐的閨房都不用敲門的,以後記著了,不過少爺您下次可得記得插門,小姐的名聲事大...」
「你...」陸文景被噎得一愣一愣的,瞪大眼說不出話。
「大中午的,少爺和小姐還是儘早用膳吧,奴婢這就告退。」
蘭英腳步匆匆地離了外廳,心臟跳個不停。
「衣冠禽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