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原本安靜的車廂因為這個囂張挑釁的聲音躁動了起來,有幾個人在那裡輕聲罵娘,「這他媽的是哪個神經病!」「媽的,不知道子彈不長眼啊!」

葉絕沒有加入罵娘的大部隊中,他趴跪在地上,將帆布棚的那個縫隙挑大了些,這下子能看到說話人的腰部以下範圍,左腿上別著把手槍,但是看不清楚型號,再就腿的長度來看,估計身高至少得有一米八,然後葉絕就看到那個人利落的轉身離去,黑色軍靴蹬蹬的在地上留了幾個印記,卻是意料之外的極淺。

「怎麼還不下車啊?聽不懂人話啊?都他媽的躲在車上等著自己老媽來接呢?趕緊的,給老子滾下來!」

這次說話的換了一個人,聲音很大簡直是撐著嗓子吼出來的,罵罵咧咧的語氣里滿是不耐煩,好幾個士兵被刺激的登時就火了,一躍而起就從車上跳了下去,之後就聽到幾聲悶哼,那幾個士兵的叫罵聲像是被人硬扯碎的棉花似的,再沒有一點響動了。

「我再說最後一次,都給老子滾下來!」少了車廂前幾個士兵的視線阻礙,葉絕這下是看清他們車下站著的是什麼人了,一個又黑又壯跟鐵塔似的上尉雙手交叉在背後,眼睛瞪得跟銅鈴似的正怒視著這一車的兵蛋子,而他旁邊是幾個少尉,每人腳底下都踩著個剛才跳下車的士兵,囂張又犀利的表情都是如出一轍。

「一、二……」沒等他數出最後的一個三來,車上的兵蛋子們紛紛利索的跳車下來,迅速的排成了一列,端端正正的站好了,然後就集體向那個黑鐵塔致以「親切」的注目禮。

「爽嗎?」見眾人站好了,黑鐵塔似乎很滿意的在隊列前慢悠悠的走了一圈,到葉絕身前的時候,稍微停留了一下腳步,瞅著葉絕的臉兩秒鐘,黑臉上憋出了一個皮笑肉不笑的笑容。

「報告,不爽!」葉絕心裡給這人翻了個大白眼,表面上還是克制的回答了一句,沒辦法,軍銜高一級那就是壓死人的淫威啊,更何況,葉絕的眼光朝黑鐵塔身後的悍馬車瞟了兩眼,車後座里坐著個人,挺直的鼻樑,刀刻般的輪廓,隔著個墨鏡並不能夠看到那人的表情,只是緊抿的嘴唇看起來是極為薄情且刻薄的那種,而那人的肩章上很是清晰的兩杠一星。自從葉絕去了五連,他基本就很少見兩毛一以上的軍銜了,此刻他只想對著這幾個剛才把他們好一頓突突的混蛋狠狠地豎個中指順便罵一句國罵。

「不爽?」黑鐵塔誇張的揚了揚眉毛,一直交叉在腰后的雙手伸了出來,右手扳上葉絕的下巴,上下左右的使勁晃了晃,往地上吐了一口,陰笑著說:「怎麼會不爽呢?那麼多子彈啊,就喂你們這群小朋友,多熱情多親切啊~」

面對著假想敵人那上揚的尾音和犯賤的笑容,葉絕表面上保持著淡定狀,內心裡早把他的祖宗十八代不限男女通通問候了一遍。

「報告,現在不是演習不是考核,擅自對士兵使用空包彈射擊是違反規定的?」葉絕板著張臉,開玩笑,空包彈打在人身上也是很疼的,而且萬一有個意外,他這張臉豈不是得廢了。

「規定?」黑鐵塔很是玩味的咀嚼著這個詞,半響之後像是發現了什麼好玩的新大陸似的,特精神抖擻特興奮異常地朝著身後的悍馬車瞅了過去,車後座上的那個人此刻已經將頭偏了過去,只能看到那犀利的側臉輪廓,像是最鋒利的刃。

「玩規定是?行啊,過兩天你小子要是沒□/死,再拖著你的半條命來跟我說規定,」黑鐵塔特詭異地笑了笑,厚實的手掌對拍了兩下,轉過身去讓把那幾個還躺在地上的士兵放了,這才端著架子慢慢騰騰的往悍馬車走過去,臨上車前,他還特囂張的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扯著嗓子喊:「小朋友們,今兒這份大禮不錯,咱們回見咯~」

等到那輛悍馬囂張的絕塵而去,這一列兵蛋子剛被那黑鐵塔強大氣勢壓制住的小心肝才回復了跳動,眾人望著悍馬消失的方向,唧唧喳喳的扯了起來。

「我操,這幫人到底是什麼人啊,這麼囂張!」

「真他媽/逼的風騷牛掰啊!我以前怎麼就沒在師部見過這麼群人啊!」說這話的是個胖乎乎的士官,他身後的葉絕拍了拍他的肩膀,聲音不大卻足夠在站的所有人聽見:「那些人胳膊上都有臂章的,閃電,利劍,他們是利刃的人。」

「利刃」!

於是,什麼事情似乎都合情合理了,不論是軍用卡車被打爆的后胎和那坑爹的被打爆的備用輪胎,還是那鋪天蓋地的子彈,似乎這事兒放在利刃身上,還真就是對他們這幫來參加選訓的「小朋友們」的見面大禮了,用剛才那個黑鐵塔的話怎麼說來著,啊對,這真是他媽的又親切又熱情!

眾人捂著自己被空包彈打的淤青的地方,紛紛思考了一下利刃詭異的行事,本來還覺得有些詭異有些高深,然後在反應過來卡車徹底不能坐了之後又開始紛紛罵娘,終於,這幫兵蛋子在得到運他們來的汽車兵所說的上級領導指示——「既然車不能坐了,咱就徒步去師部,都是步兵這點距離那是不在話下」之後,他們徹底暴走了。

一群人罵罵咧咧的背著二十公斤的負重,開始了坑爹的十五公里越野,真他媽的是坑爹啊,他們中的大多數士兵除了早飯到現在是滴米未進,在團部那裡還是被趕鴨子一樣趕上車了,這麼,他們是拉屎撒尿都沒問題,只是吃飯喝水那就都他媽的有問題了。

於是乎,那天黃昏,在前往師部的道路上出現了一小隊罵罵咧咧的苦逼士兵,他們只等著撐著一口氣到了師部,然後吃他個天昏地暗。

強撐著一口氣到了師部后,好幾個兵蛋子趴在師部大門口就不能動了,最後還是執勤的勒令著威逼利誘才把這幾個人折騰起來,葉絕的體能雖然不是強項,但是經過了這一路行軍下來,他基本還是能夠保證自己站有站樣的,反觀旁邊里的筆挺的趙博文,明明是一副比自己還柔弱的文弱書生樣子,此刻他居然還能扶著吐得歪七倒八的李銘,整個人臉不紅心不跳的。

葉絕瞅了瞅周圍,有吐的有倒地不起的還有神采奕奕的,他不由感慨真他媽的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讓他們沒想到的是,最後師部派來接他們的居然又是下午那個黑鐵塔上尉,遠遠瞅到這人黑雲壓頂般的身形,好幾個兵蛋子忍不住露出了一種只能稱之為蛋疼的表情。

「我操,不是,又是他!」眾人說的最多的就是這句話,好在他們罵歸罵,在黑鐵塔靠近了之後,他們還是很識時務的閉上了嘴。

「早啊,各位小朋友啊~」硬是把聲音憋出個膩歪的感覺,黑鐵塔陰測測的一笑,露出了兩排森森白牙,葉絕沒好氣的在心裡罵著早你妹啊早,他媽的這大晚上的早個腦袋。

似乎是見眾人都不反應自己,黑鐵塔很受傷很委屈的軟綿綿的一個眼風飄過來,看的葉絕都渾身抖了三抖,這他媽的忒膈應了啊。

「別這樣啊,」黑鐵塔往前走了幾步,硬是擠出一個自以為很親切實則是很欠扁的笑容,「多傷感情啊,對了,自我介紹一下,我叫管仲,後面幾天是我帶著你們訓練啊。」

「訓練?」趙博文下意識的接了一句,「不是選訓嗎?怎麼又成訓練了?」

「好歹我也要是你們教官了啊,跟教官怎麼說話呢?」管仲黑了下臉,聲音一瞬間硬了起來,葉絕聽的暗自好笑,心想你丫的要是管仲了,小爺我還是齊桓公呢。

「報告教官!」趙博文這小子倒是學的相當快,立馬從善如流的立正敬禮,在得到了許可之後一板一眼地問:「據我所知,特種兵的選訓應該和我們平時的訓練是不一樣的,為什麼剛才教官說要訓練我們?」

「嘿,」管仲低頭暗笑了兩下,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老子接了這幾年欠操的新兵,就你們這群人問題最多,小樣的,還想知道什麼啊,想不想知道自己能不能進利刃啊,想不想知道去了利刃以後能幹嗎啊?」

管仲的笑容跟老虎見了獵物似的,大大的眼睛硬是眯成了一條縫,強烈的身高優勢簡直能把趙博文壓到地底下去,「都他媽的哪那麼多廢話,有這些功夫我勸你們還是指著明天好好歇一天,要不然過了明天小心半條命都搭上了。」

說著話的時候,管仲的眼神似乎無意的飄到了葉絕站著的地方,有點鄙夷的目光是一瞬即過,葉絕還沒反應過來,管仲就將目光收了回去,接著用一種無比誠懇的聲音說著:「你們的臨時宿舍就在訓練場旁邊那排平房那,很多人都到了,一會兒你們自己過去協調宿舍啊,我還有事兒,先走了。」

這話說完,管仲揮了揮手大咧咧的就走了,眾人懸著的心好算是剛落下來,這廝居然又想到了什麼似的,猛的一拍腦門轉過身來,笑的無比燦爛:「忘說了,你們這十五公里太慢了,食堂早沒飯了,都洗洗睡啊。」

「我操!」聽到這話后,李銘終於沒有忍住還是爆了句粗口出來,也不知道管仲是真沒聽到還是不在乎,這位大爺特淡定的邁著大步就轉身走了,只剩下這幾個被他氣得哆嗦的小朋友歪七倒八的朝宿舍走去。

到了宿舍之後,葉絕他們才發現管仲還是騙了他們,這哪是什麼平房啊,這他媽的就是剛搭好的茅草房,大通鋪一溜的排到牆根去,深秋的狂風一吹過來,就看那茅草房頂啊,簌簌的往下掉草呢……

真他媽的是百年難得一遇的好宿舍啊,葉絕心中罵著,卻還是把自己的東西放在一個靠近牆角沒被人佔了的鋪位上,把必備的一些洗漱用品啥的都拿出來之後,他才打量起這鬧哄哄的宿舍,仔細數了數,總共能住一百號人,這麼多人擠在一個破房子里,儘管天氣已經很冷了,那些泛酸的汗味,槍械特有的金屬味道和某些臭襪子的味道混合在一起,糾結出了一股無比奇異的味道,熱哄哄的怪兮兮的,簡直要把人都蒸暈了。

「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啊……」葉絕哼哼唧唧地說了一句,在他旁邊鋪床的那人抬起頭來,樂呵呵地笑著:「茅屋為秋風所破歌?兄弟你還真是有情調啊。」

葉絕打量了一下那人的肩章,跟自己一樣,是個中尉,看制服卻不是陸軍的,他挑挑眉毛,好奇的問:「哥們不是陸軍的啊,哪裡出身啊?」

那人對著他很溫和的笑了笑,一邊收拾床鋪一邊小聲說:「恩,是你們隔壁空降師的,傘兵,我叫蘇明遠,你呢?」

「葉絕,葉子的葉,絕對的絕,」葉絕也笑起來,這個傘兵長著一張很有眼緣的臉,眼睛雖不大卻很有靈性,看著是很舒服的那種。

「哈哈,那兄弟我以後就叫你葉子啊,這名字不錯,」蘇明遠咧嘴笑的更大了些,理好被子之後看了看鬧騰的周圍,說道:「那幫利刃的人今天有折騰你們嗎?昨天我們還在車上呢,他們居然弄了微衝過來掃我們的車,你們今天也被折騰了。」

「彼此彼此,我們跑了個十五公里越野,你們呢?」

「兄弟比你強點,十公里就過來了,」蘇明遠把胳膊往後一抻,舒舒服服的倒在了床頭,沉默了老半天才有些憂心忡忡的說:「後天就選訓了,誰知道他們要怎麼折騰我們啊,利刃的這幫人是出了名的鬼啊,來前我怎麼打聽都不知道他們選訓的項目是什麼,那個叫管仲的巨人還說要訓練我們,真不知道葫蘆里到底賣的什麼葯……」

蘇明遠猶自嘮叨,葉絕靠在旁邊沒說話,心裡卻在思考,不僅有自己師的,隔壁空降師的都有被拉來的,再看那面那幾個,看著怎麼又像是海陸的,感情是把軍區跨軍種的都弄來了?

這麼想想,這個利刃還真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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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刺(軍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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