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破廟
「你不也是不開心嗎?」辛念看他一眼:「說什麼無聊,其實是難過吧。看著大家這樣的歡笑一堂,你是不是想起你娘了?和我不用不敢說,哪怕你娘做錯再多事,你到底是她生出來的。只是……廖氏一族算是完了,往後王府也沒有立錐之地,不知她會流落何方?果然有個落腳處,你和你哥哥姐姐要照拂她一下,也儘管去。」
顧玉帆看著她,面色有點古怪,喃喃道:「四娘真心這樣想的?那到時候你打算給我們支多少銀子給我娘?」
「想什麼美事呢?我沒落井下石就不錯,還想我以德報怨么?那是你們的娘,又不是我的。你們要照拂她,當然要用自己的錢。」
顧玉帆垮下臉:「可是兒子哪有錢照拂娘親?」
「少來,你們每人每月五兩銀子,一應吃喝用度都有公中,這五兩銀子就全省下來又有何難?加在一起就是十五兩,夠中等人家半年的花用了。」
「可是我娘怎麼能夠花?她又不是中等人家。」
「是,她到時候不是中等人家,是下等人家還夠不上呢。沒聽說過嗎?落架鳳凰不如雞,到那時,一個月有十兩銀子,足足夠用。何況你們年節下還有各種賞錢和壓歲錢……」
「什麼?」顧玉帆大驚失色:「四娘,你連我們的壓歲錢都惦記上了?這也太小氣了吧。」
雖這樣說,臉上卻明顯有了笑意。辛念捏捏他柔嫩臉蛋,笑罵道:「少來,和我打飢荒,也不看看你才多大?那是我惦記你們的壓歲錢嗎?那明明是孝敬你們娘親……」
不等說完,忽然心有所感,辛念一把將顧玉帆護在懷中,目光凌厲地四下梭巡,一邊沉聲喝道:「是誰?」
辛念嘆息道:「這一局,你敗了,顧長亭贏了,你能甘心么?我也是如今才想明白,原來這竟是他和皇帝做下的一個局,那任憑我們給他添多少罪證,又有什麼用呢?我知道你不甘,可天意如此,無可奈何。不如我們一起逃了,總可以噁心噁心他。又或者,看在我救下他兒子的份兒上,看在我坦蕩磊落功過相抵的情義上,從此不再追殺,我們豈不是可以逍遙山林,平安一世了?」
「又是這裡啊。」
不等說完,就聽譚鋒幽幽道:「既如此,為什麼又要讓那小崽子傳消息?」
當下不再遲疑,兩人就從清涼閣后離了王府,府外早已備下兩匹快馬。譚鋒暗中觀察辛念,見她竟無半絲猶豫不舍,翻身上馬,一聲清叱,那馬便疾馳而去。
「不行。」
說完又對譚鋒道:「鋒哥,你們已經害了太多無辜,總不能連一個孩子也不放過,如此我也不答應。你我都是要逃亡的人了,還不給自己積點德嗎?」
譚鋒見顧玉帆連滾帶爬,飛也似地跑進了花園,再看辛念擋在身前,料一時半會兒自己也闖不過去,只好作罷,面上換了一點笑容道:「辛妹妹,你果然願意和我一起?要知道,此次過後,你很可能就是端親王妃,這樣的榮華富貴……」
這一世重生,改變了太多,但總有一些事,還是沒能改變:例如秦氏的死;例如顧長亭封王;例如自己和譚鋒最終,還是來到了這所破廟。
辛念這才嫣然一笑,從袖中掏出一摞銀票,悄聲道:「看,我早就預備好了。今天早上一聽見消息,我便將私房錢都收攏起來,想著即便你不來找我,我也要去找你……」
譚鋒心中冷哼一聲,但辛念這番話,總算將他心中疑惑解開,且打消了他的疑慮。
辛念眼淚瞬間流了下來,面上不盡歡喜之色,重重點頭道:「願意,怎麼能不願意?你知道我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多久?你知道要不是為了你和太子的宏圖大業,我根本一刻都等不得,要和你一起離了這裡……」
婦人之見。
「這樣的榮華富貴,你稀罕嗎?你稀罕送你,我不稀罕。」
辛念進了破廟,怔怔看著那座已經頹敗的神像,當日她就是在這神像下,被譚鋒一劍穿心。
辛念斷然拒絕,一把將顧玉帆扯在身後,沉聲道:「帆哥兒快回去,不用和別人說,只等你父王回來,你告訴他一聲就好。」
譚鋒至此再無疑心,忙也打馬緊緊跟隨。
譚鋒本是面色冷漠,此時見辛念情態不似作偽,卻也驚疑不定。看向顧玉帆,忽然目中凶光一閃,沉聲道:「不行,我們既要逃亡,這小崽子斷斷留不得,又不是你親生的,何必護著他?不如讓我結果……」
兩人此時已在清涼閣外,只見前方院門打開,譚鋒從院中緩緩走出,面沉如水道:「太子逼宮失敗,此時已經被囚禁。顧長亭無罪釋放,這會兒想是正在宮中接受嘉獎。所以我來找妹妹,想問問你,還願不願意和我一起亡命天涯?」
「辛妹妹……」
辛念漠然看著譚鋒,面色冷如冰霜。譚鋒卻是不怒反笑,撫掌笑道:「果然是我的辛妹妹,既如此,我們便趕緊走吧,我手中倒還有些銀兩,你也不要再回去了,徒增危險。」
顧玉帆不敢置信地看著辛念,一邊憤憤大叫。卻見辛念擦去眼淚,對他溫言道:「這是四娘和他的事,你父王也知道的。既然帆哥兒在,四娘就不留書了,你等你父王回來,告訴他一聲,就說我和譚鋒走了,叫他不要來找我,便當是……是我這陣子守護王府,功過相抵吧。」
「四娘!」
「妹妹來過這兒?這裡怎麼了?」
譚鋒栓好馬匹,從廟外走進來,目中精光閃閃,一邊從懷裡掏出乾糧遞給辛念:「我們只能在這裡稍微歇一歇,馬上就要離開,不然我怕顧長亭追上來。」
「沒來過。這裡……很好,極好!」
辛念接過乾糧,一隻手握緊袖中匕首,笑吟吟道:「怕什麼呢?顧長亭除非不來,若是他追來了,大不了你就把我綁了,邀功也好,做人質也好,總能換你逃走的機會,實在逃不了,那就把我殺了,換他一生一世的錐心之痛,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