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養育之情
王父掀開帘子,兩人看到章毓卿坐在那裡,雙雙鬆了口氣。
「閨女啊!你可要嚇死娘了!」王母埋怨道,抓住了章毓卿的胳膊,被章毓卿用力甩開了。
章毓卿後退一步,冷眼瞧著裝模作樣的王母,以及旁邊假惺惺的王父,罵人的話在嘴裡幾乎要脫口而出,最終還是咽了下去,說道:「我不會跟你們走,這幾位公子要回京城,已經答應帶我進京。」
一直沒吭聲的王父瞥了眼陸惟,小聲說道:「咱都不認識他們,哪能讓你跟著一起走?壞人多的是,轉頭就把你給害了!」
方墨越聽越氣,剛要開口教訓王父,後面過來的陸惟冷冷清清的開口了。
「既然你的養父母放心不下,你還是留下吧!」
章毓卿心裡一緊,說道:「公子是讀聖賢書的君子,君子一諾,價值千金,答應過我的帶我進京,不好出爾反爾吧?」
「先前答應姑娘,是因為姑娘自稱養父母都已經亡故,孤苦無依。」陸惟冷冷的看著章毓卿。
居然還好意思提之前的承諾,他要是知道這姑娘的養父母俱在,哪可能答應帶她走。
方芩和方墨對視一眼,悻悻然暗道今日沒看黃曆,不該在此地落腳,竟然讓清風朗月一般的公子沾上這麼個厚臉皮的麻煩!
王母趕緊說道:「就是,你這丫頭也忒不懂事了!一聲不吭從家裡跑出來,可嚇死我跟你爹了!走,走,回家去!」
「你嫌家裡窮,也不能隨隨便便就跟人走啊!」王父叫道,又跟方墨抱怨,「這丫頭,不知道聽誰說親生爹娘是京城裡的有錢人,竟動了離家出走的心思!」
王母一臉慈愛的說道:「京城裡的有錢人哪有爹娘對你好?這麼多年過去了能跟你有多少感情?我跟你爹是真心把你當女兒疼愛的!家裡再窮,也不會短了你的吃喝!走,跟我回家去!」
陸昭心中閃過忘恩負義四個字。
「這不就是忘恩負義嗎!」方墨小聲嘀咕道。當年鹿兒衛之變,胡人進京殺了那麼多人,血流成河,若不是王家夫婦收養了章毓卿,將章毓卿帶到了這裡,養了十幾年,章毓卿不知道轉世投胎多少次了!
章毓卿躲開王母的手,強按捺住心中激憤洶湧的情緒,再抬起頭看向陸惟時已然紅了眼睛,漂亮的鳳眼裡面水光盈盈閃動,一臉決然,指著王大力說道:「公子,他對我有不軌之心,幾次都險些遭他毒手……您要是不帶我走,我只能死在這裡了!」
「放屁!」王父勃然大怒,指著章毓卿跳腳不已,「胡說八道!」
王母嚎啕大哭起來,十分傷心委屈,「你怎麼能往爹娘身上潑髒水呢!你沒良心啊!雖說你不是我肚子里爬出來的,可這些年我們是當眼珠子養大的啊!對親閨女都沒有對你好啊!」
「你為了找有錢爹娘就這麼說我?!屁用沒有,別以為這樣就能跑了!」王父氣的臉紅脖子粗,一雙眼睛跟鬥雞似的惡狠狠的盯著章毓卿。
章毓卿不搭理王父王母,含著淚直勾勾的盯著陸惟,雙手合十。
「公子,求您了!我已經無路可走了!但凡我有丁點辦法,也不至於尋陌生人求救!」眼淚從章毓卿眼眶滑落,順著臉頰落到了地上。
方芩拿不定主意,看向了陸惟。
陸惟沒有說話,章毓卿明顯嚇壞了,俏麗柔弱的臉上滿是害怕惶恐,水光瀲灧的眼睛絕望無助的看著他,那兩顆晶瑩的眼淚彷彿不是砸到了地上,而是重重的砸到了他的心上。
非禮勿視,陸惟別過頭,把手縮進了袖子里,握成了拳頭。
理智上他提醒自己這女子滿嘴謊言,把自己說的這麼可憐絕望,極有可能是又在騙他,帶上這個女子,即便到了京城,也著實是個麻煩。
但情感上,他心中湧起了惻隱之情,萬一是真的,他豈不是把章家姑娘扔回到了狼窩裡?
「二位先出來,此事我們商量一下。」陸惟開口對王氏夫婦說道。
章毓卿看著陸惟,眼裡迸出了希冀的光。
王氏夫婦悻悻然的被方墨請出了茶室,跟陸惟去了另一間茶室。
王父激動不已跟陸惟表示那丫頭撒謊成性,自小嘴裡沒一句實話,都是他跟老妻把她給寵壞了!他對養女圖謀不軌的事根本就是污衊!
「公子啊,您可別信她的話,你看她細皮嫩肉的,手都沒長繭子,我家親生女兒反倒都是要幹活,糙養的!她想走,可沒那麼容易!」王父口沫橫飛的叫道。
陸惟皺眉,說道:「她非你們親生,如今想去京城認親,也是人之常情,你們阻攔只會傷了跟她的情分。你們若是不放心我,我可以請縣令大人過來做個見證。此間的縣令是我一個叔父的同科,有他做擔保,你們看如何?」
「縣,縣令?!」王父驚叫起來,看幾個人都在看他,結結巴巴的找補道:「我們都是平頭百姓,這,這點小事,何至於勞駕縣令大人?」
方墨看他對當官的畏懼,只當王父是膽小怕事的小老百姓,笑道:「您莫怕,縣令大人過來只是做個見證。」
王母急了,拍著大腿叫道:「就算縣令來了,也不能把她帶走啊!縣太爺就能強搶民女了?」
「別亂說話!」王父小聲呵斥道,轉向陸惟時又是一副討好的笑臉,「不必勞煩縣令大人,我們養閨女這麼大,你們不能說帶走就帶走啊!」
陸惟皺眉不語。
王母看他似是鐵了心要帶走養女,咬牙狠心說道:「那丫頭說瞎話騙你的!我家當家的前些年那個地方受過傷,老二不行……」
「你!」王父滿臉通紅,惱羞成怒,伸手想要打王母,被王母躲了過去。
方墨震驚了,大小夥子漲紅了臉下意識的看向了陸惟。
王母哭哭啼啼的說道:「諸位老爺要是不信,可以請大夫過來診斷!要是假的,就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陸惟只覺得自己一片好心餵了狗,又被那個女子給騙了!
他冷峻著臉,胸口一團火燒的旺盛,轉身出了茶室,徑直往章毓卿所在的茶室走去。
方芩留在原來的茶室守著章毓卿,想了個主意,說道:「既然他們放心不下你,不如帶著王家夫婦一同進京,也好讓他們安心。」
章毓卿漆黑的眼眸泛著清冷的光,冷冷的說道:「不必了!你也看到了,那就是兩個不懂禮儀,上不得檯面的鄉下人,進京不合適,唐突了貴人。」
陸惟和方墨站在茶室外面,聽的一清二楚。
貪慕虛榮,忘恩負義,大不敬的謊話張嘴就來……
「哭那麼驚天動地,恨不得人人都聽見他們對我多好多好,無非是想要銀子而已。」章毓卿說道,「勞駕方芩公子去跟他們問一句,他們可是希望我去擊鼓鳴冤,跟縣太爺講講家裡的事,讓縣太爺評評理!」
外面陸惟實在聽不下去,冷冷的說道:「方芩,出來。」
方芩應聲要出去,章毓卿心急之下,扯住了方芩的袖子,含著淚哀求道:「方芩公子,求您幫我把這話帶過去,我真的不能跟他們回去!」
「成,我去問問。」方芩覺得這女孩也是可憐,點頭答應。不過是去問一句話的事,到底帶不帶章毓卿還是他們家公子說了算。
陸惟冷冷的看著從茶室出來的方芩,虧他以為方芩聰明,沒想到還是被裡頭那個撒謊精騙的團團轉。
「公子有何吩咐?」方芩看他臉色冷峻,小心翼翼的問道,又忍不住說道:「章姑娘托我去問那王家夫婦一句話……」
方墨齜牙咧嘴朝他使了好幾個眼色,方芩看不明白,聰明的把話先咽了下去。
陸惟聽的憋氣,那女子貪慕榮華,忘恩負義,謊話連篇,他實在不想再管她的事情。然而剛想讓方芩別多事,眼前又浮現出了那女子哀傷落淚的容顏,心中那點惻隱之心又起。
「你去吧。」陸惟吩咐道。
不過是個想尋親的女子,即便是德行有虧,那也是章家人的事,和他無關。
王父口口聲聲的說不能這麼輕易的帶人走,話里話外都在要錢,此事並不難解決。
方芩恭敬的行禮,轉身進了王家夫婦的茶室,說道:「二位,您家姑娘托我來問你們一句話,是不是要逼她跟縣太爺講講家裡的事,讓縣太爺評評理!」
王父王母又急又氣,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裡看到了驚惶。
見狀,方芩和氣的笑道:「姑娘肯定是跟二位開玩笑,一家人這麼多年的感情,怎麼都不至於要鬧上公堂!」
王父含糊的點頭,「就是就是,平頭百姓的事哪能勞煩縣太爺呢!」
「但你們這麼僵持著也不是個事啊!」方芩笑道,「既然你們疼她,何苦做惡人攔著她認親?」
王父神色變了幾變,最終咬牙說道:「你說的輕巧,她不能說走就走啊!她走了,我們不就人財兩空了?」
話說到這份上,方芩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那你們開個價?」方芩笑意不達眼底。
王父眼冒精光,他早看出來方芩一行人衣著光鮮,定是有錢人,脫口而出,「一千,不,一萬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