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原來的於月已經死了
王素雅想得更多一些。
樓夜是個孝順人總比不孝順親生父母的人強太多,他們也放心把於月交給樓夜。
於月撇嘴,「路是你被迫選擇的,你要是不同意入贅到我們家,我也不強迫你。」
樓夜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沒說話。
於月打了個激靈,行吧,他們之間的事兒一時半會兒弄不清楚,等回了西北,再深度聊一下。
「對了,忘了跟你說,你娘跟蔡婉清不知道說了什麼,蔡婉清找尋我,被我收拾到革委會去了。」
這事兒她得跟樓夜打個招呼,讓他有心理準備。
蔡天明是他的直屬領導,現在忙著他閨女的事兒,等忙完這陣子,保不準要收拾他們倆,樓夜不能蒙在鼓裡什麼都不知道。
樓夜臉色變了變,隨後冷靜下來,「放心吧,沒什麼事兒,還有我呢。」
他這份工作又不是靠著蔡總才得到的,他有功底在身上,即使蔡天明想要為難他,也得掂量著。
「嗯,你心裡有數就成。」於月點頭,她想的也簡單,大不了他們就回青州,還有幾天就要七六年了,後半年國內的情況就有變化了。
到時候她抓緊複習,考個好大學,也不是不能照拂樓夜。
聽說樓夜也是高中生,實在不行,她還可以帶著樓夜一起複習考大學!
辦法總比困難多!
兩人旁若無人的說話,說完之後,才發現家裡人都盯著他們看,於月笑了。
「得了,沒什麼大事兒,欺負我的人,我也不會讓她好過。」她不是菟絲花,必須依靠別人才能過活。
上輩子,失去父母的那些年,偌大的家業,都是她一個人撐下來的,真要沒點兒手段,她早就被吃得骨頭渣子都不剩了。
于斌嘆氣,「是爹娘不爭氣。」
於月搖頭「這麼苦大仇深的幹什麼,咱們是一家人,說這些就見外了爹!」
好在於斌也不是個悲春傷秋的性子,索性直接招呼大傢伙兒一起吃飯,「這麼多好菜,大家趕緊動筷子。」
肖愛紅是個爽朗的,心思簡單,聽了公爹的話,招呼小姑子,「月兒,趕緊吃飯,我記得你愛吃糖醋魚,這次特意給你做的。」
她掐著點兒,知道今天於月回來,特意加上的。
何冰笑笑沒說話,神色淡然,眼裡神色變幻,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謝謝嫂子,多給幾個小的夾菜,我們吃什麼都行。」
一家人熱熱鬧鬧地吃飯過飯,樓家的錢也送到了,樓定邦還拎了一籃子雞蛋,說是送給王素雅補身子的。
樓夜神色複雜地接過,這籃子雞蛋與其說是給他丈母娘補身子,不如說是大哥擔心自己,怕樓家對他不好。
他看著大哥飽經風霜的眼角,到底還是沒忍住,「大哥,這次娘回來,要是能分家就分家吧,大嫂都這把歲數了,咱娘說動手就動手,兒媳婦咋能對你們好?」
耳濡目染之下,難免不尊重樓定邦兩口子。
他是樓定邦從小帶大的,他自然不願意讓大哥兩口子落得凄慘晚年。
樓定邦苦笑,「大哥知道了,你在於家好好的,他們要是給你氣受,你就回家,咱家永遠是你的家。」
他想想之後,就覺得頭大,現在他娘還沒回來,回來之後要是發現他們把她最疼愛的小兒子給送走了,還不得鬧翻天?
出事兒的時候,雖然王金花罵得難聽,但是到底沒捨得動樓夜一下。
再說了,分家哪兒是這麼好分的,他的工分,口糧都跟家裡伙著,手裡沒錢,分家出去,一家人也不用活了。
樓夜沒說話。
樓定邦拍了拍他的胳膊,嘆氣,「你們趕緊去公安局吧,把你嫂子接出來,至於咱娘,也讓她在裡邊兒好好想想吧。」
原本好好的日子,怎麼就過成這樣了。
樓夜是沒有娶領導家的閨女,但是那又怎麼樣呢。
小弟的領導遠在西北,就算是娶了領導的閨女,對遠在青州的樓家一點兒好處都沒有,至於小弟的前途,靠的也是他自身的本事,要是自身沒有本事,就算老丈人再厲害,也是個扶不起的阿斗。
要他說,於月就挺好的,于斌是大隊長,大兒子是民兵隊長,小兒子也在公社上班,多麼有力的親家,他們作為親家,得到的好處少不了。
之前他不喜歡於月,就是因為於月不孝順,把他娘氣著了。
現在才發現,原來這一切都是他娘找的說辭,還差點兒要了人的命,這可不是結親,是結仇了。
他都能想到,以後于斌會怎麼安排生產任務了。
他們家的災禍還在後邊兒呢!
只是他沒本事,想分家都養不活一家子。
「你以後想家了就回來看看,我回去了。」
樓定邦佝僂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樓夜看著背影消失不見,才轉身回了於家。
錢收到了,於月頂著寒風,跟樓夜還有於朝一起去了趟公安局。
把情況說清楚之後,公安同志表示理解。
他們都是一個村的,抬頭不見低頭見,把人逼急了,難免會魚死網破,再說了,他們還是親家,既然已經賠償,受害者也不追究了,他們也沒有把人拘著的必要了。
「王金花同志的思想覺悟低下,組織上決定,把她送去學習班一個星期。」肯定不是關兩天的事兒了。
於月沒想到這點兒,她抬頭看向樓夜。
樓夜安撫地看了她一眼,隨後笑著跟公安同志握手,「同志,這段時間我娘就麻煩你們,要交多少錢和口糧,錢現在能交,口糧明天一早我送來。」
公安同志倒是很同情樓夜有這麼個拎不清的老娘的,語氣和善,「錢倒是用不著,口糧的話,你看著送吧,送得多她吃的好。」
其實不送的話,他們每天都給學習班的人員一碗稀粥。
粥稀到什麼程度呢,大概就是能照清人影。
要是別人家,他們肯定是不會讓送口糧的,只是王金花歲數不小了,死在裡邊兒也不好交代。
「好的,那我明天一早就送來。」
兩人跟公安寒暄完,出了公安局,就看見門口蹲了一排蘑菇。
走到跟前,三人拘束地站起來,樓夜低聲說:「你們走回家吧,我跟月兒就騎了一輛自行車,坐不下。」
「等等!」張青看他們要走,趕緊抓住自行車把。
「大嫂?」
張青神色驚慌,聲音哽咽,「幺弟,咱娘還沒出來啊……」
樓夜:「……」
「娘得上學習班,一個禮拜,你們先回家吧,明天一早還得給娘送口糧。」
說完,騎著自行車走遠了。
妯娌幾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還是相信樓夜的話,先回了樓家。
回去的路上,於月看著星幕,小聲說:「一會兒回去,肯定得咱倆在一個屋,剛才出來的時候,娘跟我說會把小妹那屋收拾出來,小妹跟爹娘睡一屋。」
樓夜的動作僵了一瞬,怕於月發現,又蹬了一圈,笑著說,「成,那咱倆一人炕頭一人炕尾。」
「你怕冷,就睡炕頭吧,多鋪一個褥子,不至於上火。」
於月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點頭,愣了會兒又說,「上次余大哥給我送了幾千塊錢,讓我有時間帶你去帝都,之前沒有從西北回來就算了,這次正好回來,在家閑著也是添亂,咱們坐明天下午的火車,凌晨就到帝都了,去余家拜個年,咱們再買點兒年貨就回家,正好趕上年三十兒。」
樓夜答應了,「拿了人家這麼多錢,是不是不太好,你要是缺錢的話,我也有存摺,回去就拿給你。」
於月錘了他一拳,「話不是這麼說的,我這錢不拿著,他們心裡不安穩,這點錢買個心安,對他們對咱們有利無害。」
不是她這人陰謀論,當初原身從大院離開帝都的時候,余家夫妻是真的不知道么?
這個她不信,不為別的,就是因為,於月到了青州這麼多天,又結婚又受傷的,余家一個電話都沒來過。
她不願意把人想得太壞,可是事實擺在面前,不得不讓她相信。
當然,她也相信余家兩兄弟到底還是對她有點兒感情的,要不余定波也不會塞給她這麼大一筆錢。
既然能讓他們心裡舒服,她幹嘛不拿。
她又不是只知道陽春白雪的仙女。
於月把去西北之前,余欣做出來的噁心事兒跟樓夜講了,說完之後,於月笑了,然後拍了拍樓夜的後背,「你知道我離開青州的時候,是什麼心情么?」
樓夜根本不能想象,要是那幫流氓沒有底線,於月還有沒有現在,越想臉越黑,眼眸里都是火氣。
聽到於月的聲音之後,眼中的火氣被他按下,輕聲問:「害怕?」
「對啊,就是害怕,說出來你可能不信,當時我都覺得如果不是我走得快,後邊兒肯定有更加突破底線的事兒等著我,所以我當時的心情是既害怕又開心。」
隨後她大笑兩聲,「說起來還得謝謝你,要不是你,我真的沒有勇氣獨自一個人回來,不管咱們的關係如何,在這個當口,你給了我底氣。」
過去的半年中,她很清楚樓夜是個什麼樣的人了,正直善良兩個詞不足以形容。
樓夜臉上沒有一絲笑意,怕於月發現,迅速調整,「還是我不夠好。」
要是他考慮的全面,根本不會讓於月經歷這些。
於月抬頭望天,笑容飛揚,「過去的於月已經死了,現在是嶄新的於月了,你也不要太自責。」
畢竟是原身把人拉進這灘渾水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