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1 好傢夥,本宮這還沒死呢!
華燈照耀之下,謝晚吟容色慘白目光獃滯,她就這般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的謝濱,不知過了多久才顫抖著嘴唇道:
「父親,你,你在說什麼?我,我怎麼聽不明白呢……」
她覺得一定是自己這幾日氣昏了頭,這才聽錯了父親剛剛說的話。
對的,她是父親最寵愛的女兒,是兄長捧在手心裡的妹妹,他們怎麼可能將自己嫁給蘇樺那樣的敗類呢?
不可能的。
然而謝濱的下一句話卻猶如一道驚雷,毫不留情的洞穿了她所有的幻想。
「晚吟,父親不是不知道你心心念念著誰,可如今你與蘇樺之事已傳遍青州府城,就是你父親我能隻手遮天,也堵不住這悠悠之口不是?」
謝濱抬手揉了揉謝晚吟的腦袋,聲音儘可能溫和道:
「如今我們大房正在整合謝家的關鍵時刻,謝福等人也還向著鳳曦,若是在此時有人散播你與人……」
看著女兒慘白的臉色,謝濱終究還是沒將「合奸」兩個字說出來。
畢竟在這個時代沒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沒有三書六禮洞房花燭,男女那點兒事就叫苟合就叫合奸。
他謝濱堂堂刑部尚書,他女兒竟傳出了這等醜事,他是說什麼也要壓住,要給個合情合理的結果的。
要不然不僅她謝晚吟,他謝濱也得在盛京抬不起頭來。
然而他都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了,坐在床邊的謝晚吟卻一點沒有領情的意思。
她不僅一把拍開了謝濱的手,還目眥欲裂的看著他道:
「我不嫁!我就是死也不會嫁給蘇樺這個哈巴狗!死也不會!」
可謝濱就似沒聽明白一般道:
「為父都說了,不是讓你嫁給他,而是向當初皇上讓祁霄入贅公主府一樣,他蘇樺才是跟著你討生活的。」
此刻他的輕描淡寫已足以刺痛謝晚吟,更不要說他還提起了祁霄。
憑什麼她鳳曦的贅婿是祁霄,而她就要忍受蘇樺那樣的哈巴狗,她不甘,她恨,她恨蘇樺也恨鳳曦。
因為要不是為了跟她鳳曦比,要不是鳳曦處處為難她,她根本就不會想要拿下蘇家的香露,也不會來到這裡受難。
還有蘇家,對,蘇家也可惡,如果她們早點答應自己,自己就不會與雲香母子接觸……
謝晚吟的腦海里千頭萬緒,嘴裡也似瘋魔了一般說著,而她說的最多的就是她不嫁,她死也不嫁。
看著眼前面目猙獰,整個人就似個瘋婆子一般的女兒,謝濱的眉頭終於深深的皺了起來。
他記憶中的女兒不是這樣的,他那個溫婉嫻雅處處堪為盛京貴女典範的女兒呢?
他要的從來都是走在最前面的典範,而不是一個拖後腿的瘋子。
因此謝濱很快冷下聲音,用他從未對謝晚吟用過的語氣道:
「如果你真的敢去死,為父今日也不會攔著你。」
「父親……」
謝晚吟怔怔的看著謝濱,她不相信這是對方能說出的話。
「剛愎自用蠢鈍至極,如果你還要像現在這般胡鬧,不顧大房一脈的利益,那這謝家小姐的位置你也不用坐了。」
不嫁可以,離開謝家便是了。
他依舊會給她金銀養活自己,但卻不會再承認她謝家女的身份。
因為這是污點,是他們一脈繼續壯大的絆腳石。
這一刻不僅謝晚吟難以置信,就連一旁吃瓜的鳳曦也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不是,這老登還真捨得啊?謝晚吟雖然蠢了些,心思毒了些,妄想多了些,但也是他的親生女兒吧。」
這種把受害者嫁給罪犯的情節,她鳳曦都是第次一見呢。
就為了謝家大房那點破名聲?
「謝濱父子向來如此,不然你以為當初他為何會將謝晚吟帶到北地?按理說就謝晚吟這般柔弱的世家小姐,難道不是養在謝家深閨更好么?」
祁霄抬眼看向屋內的謝濱,將對方的道貌岸然看得清清楚楚。
而有了他的提點,鳳曦也瞬間反應了過來。
對啊,就謝晚吟這副弱柳扶風的樣子,她沒事兒去什麼寒玉關啊?
說什麼父兄在外孤女無依,實際上謝老爺子對大房一脈的好,可是被原著蓋過章的,最後連爵位都傳給大房了。
因此就算謝晚吟一人留在京中,她依舊會是那個被人嬌養的謝家二小姐。
而謝濱把她千里迢迢帶到北地,還要再帶到苦寒至極的寒玉關……
「寒玉關女子本就稀少,她來后謝濱便時常托我母親照看,這日日照顧時時相處,久而久之我母親便生出了要把她當自己女兒的心。」
祁霄這話雖散漫,卻完美回答了鳳曦心中所想。
這當女兒怎麼當呢?
收個乾女兒也不是不可以,可這乾女兒又哪兒有親兒媳親近?
而當初大家都說祁霄與謝晚吟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其中又有沒有謝濱特意宣傳造勢的功勞呢?
鳳曦不知,可以她對人性的了解與現在所看到的,她覺得謝濱十有八九是幹了的。
畢竟當初的祁家一門四將,戰神祁淵明且不說,祁夫人亦是風華絕代武藝高強,世子與二公子也同樣繼承了父母的天賦。
再加上祁家與她那便宜父皇的鐵關係……
嘖嘖,說是如日中天無人能及也不為過了吧?
這動機可太合理了。
這邊鳳曦徹底了解了謝濱的為人,外面的謝晚吟也終於從瘋魔里清醒了過來。
父親剛剛說什麼?
什麼叫謝家小姐的位置她也不用坐了?
他這是要跟自己斷絕父女關係么?
謝晚吟不敢想,但她又不得不往那邊想。
作為謝濱的女兒,她是這世間除了兄長以外最了解對方的人,她怎麼可能對對方的性格一點不知。
她知道的。
她知道在家族利益面前她也是可以捨棄的。
她父親既然都這麼說了,那就是他真的可以做出這樣的決定。
可她呢?
她真的能做到父親讓她嫁蘇樺,她就毫不猶豫的去死么?
她做不到的。
她為何要死?
憑什麼是她?
她又沒有錯,要死也是鳳曦、蘇樺、蘇家以及那些闖入府中亂傳消息的人去死。
而且她也不能捨棄她謝家小姐的身份,眼看謝家便是他們大房的了,她現在捨棄是瘋了么?
她從小便是大家小姐,她豈能被逐出家門讓旁人看了熱鬧?
電光火石之間,方才還要死要活的謝晚吟已然醒轉,眼中瘋狂被徹底壓制,取而代之的是平日里那副可憐柔弱的模樣。
「不要,父親你不要趕晚吟走,晚吟知道錯了,晚吟只是看不上那蘇樺,但只要是父親的安排晚吟一定會聽話的。」
謝濱似乎早就料到了她的轉變,臉上的冰雪也很快消融,又似一個慈眉善目的老父親般摸著她的頭道:
「為父就知道我們晚吟是最懂事的,而且這痛苦也只是暫時的。」
謝晚吟點點頭,立刻一副求教的樣子看向謝濱,而謝濱也不藏私道:
「你想想當初的鳳曦和祁霄,你若不喜那蘇樺,等他入了謝府你還不是想磋磨他就磋磨他。他今日的所作所為,來日你都可以報應在他身上,不是么?」
謝濱之言雖毒,卻讓痛苦的謝晚吟茅塞頓開。
是啊。
如今有青州這麼多百姓盯著,她是害不了蘇樺的,至少短時間內不行。
可如果蘇樺入了謝府,她豈不是想怎麼報復他就怎麼報復?
想想當初的鳳曦,痛苦至極的她似乎也沒那麼難以接受這件事了。
而謝濱顯然很擅長與人談判,讓對方順著自己的意思來,很快又笑道:
「為父知道你對祁霄心心念念,等鳳曦被處置之後,父親自會以祁帥故人的身份開口,向皇上保下祁霄。以皇上與祁帥的關係,定然是會為了保住祁霄答應為父的。」
不等謝濱把話說完,謝晚吟的一雙眼睛便已經亮了。
「屆時祁霄住在家中,你與他日夜相處還愁不能有所進展么?你們本就是青梅竹馬,你們一起來求為父為父能不成全?至於那蘇樺,到時候有的是法子打發了他。」
用謝濱的話來說,就是到時候還有幾個人記得他蘇樺,就算謝晚吟將他休了,他後面再發生點什麼也不會有人在意。
盛京可不是青州府城,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能攪弄風雲的。
「父親所言極是,晚吟,晚吟一切都聽父親安排。」
謝晚吟含笑點頭。
這一刻少女雙眸如星,似乎又回到了以前那溫婉嫻雅的模樣。
見她醒悟謝濱也滿意的拍了拍她的肩膀,父子倆又是一副其樂融融父慈女孝的和美模樣。
只是他們並不知道,在異空間里聽牆根的鳳曦二人都快被他們噁心吐了。
尤其是那被他們當做籌碼置換的祁霄本人……
「當初我家出事時他這世伯自請避嫌,直接便帶著兒子來了南地,絲毫不想與我們粘連。如今倒好,連我都成了他掌控謝晚吟,用來維護他一房名聲的籌碼,當真是好算計。」
看著祁霄眸色漸漸深沉,其中彷彿有一片無邊無際的黑海,正因某種偉力掀起滔天巨浪,鳳曦終於動了動被他扣住的手指道:
「好傢夥,本宮還沒死呢,他們這就想替本宮照顧本宮的遺孀了?」
祁霄:「?」
你不如說我是寡婦好了。
但鳳曦顯然不覺得她的說法有什麼問題,竟難得安慰起祁霄道:
「沒事的,他們這不過是遠看群英薈萃,近看老頭開會,老登能有什麼本事?這老登肯定是玩不過你這個小登的啊!」
祁霄:「……」
謝謝,真的有被安慰到呢。
但不管祁霄究竟有沒有被安慰到,起碼謝家父女是敲定了計劃,而謝濱也招來人手準備開始處理面前的爛攤子了。
清晨時分,曲水巷的人們才剛剛踏出家門,便見一隊人整整齊齊的候在謝宅之外,為首的正是那姓王的新管家。
而他們順著這王管家身後看去,竟發現對方身後的漢子們都抬著大紅色的箱子,且一看那箱子便是實心兒的。
這是幹啥呢?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中都對謝家此舉十分好奇,其中有兩個婆子大著膽子往前走了幾步,竟發現那箱子上也有隻大雁呢。
一時間這消息就似長了翅膀一般,很快就傳遍了曲水巷。
等大家回過神來跟上去時,才發現這隊伍竟是敲鑼打鼓的往青州府衙去了。
近日謝晚吟與蘇樺之事傳遍府城,因此這事兒也迎來了無數人的圍觀。
大家就這麼浩浩蕩蕩的走到了府衙面前,王管家終於是一拂袖道:
「今日我謝家受大老爺之意前來,替咱們晚吟小姐下聘,求娶蘇家少爺蘇樺,希望這裡的大傢伙兒能賞臉做個見證。」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看一個不敢相信,這還是之前那個態度傲慢的謝家嗎?
雖說人要抬男人回去做贅婿也驕矜,但以謝家的門第謝晚吟的容貌,這天下怕是有不少人求著上他家做贅婿呢。
所以之前還替蘇樺打抱不平的人們,一時間居然有點兒羨慕蘇樺了。
而王管家的話語還未結束,他在周圍議論聲稍顯平息之後又道:
「咱們家老爺說了,之前之事並非咱們小姐的意思,她一個極少出門的弱女子,哪裡能想出那些構陷百姓的主意,分明是那劉姓刁奴害主,收了旁人錢財下的套。此事刑部必回查清,給所有受害百姓一個交代。」
嘩!
一眾青州百姓一聽到「刑部」二字,議論聲終於是徹底的小了。
連刑部都插手了,此事還能沒個交代,這不能吧?
而且人家這也正式下聘了,兩家是要徹底結親了。
好些老娘更是覺得要是她死了,就能換來自家兒子一輩子的榮華富貴,她也是願意的來著。
但王管家還嫌不夠,又用一番話暗示了謝晚吟之所以與蘇樺苟合,那都是中了刁奴的算計,而他們謝家不過是願意對蘇樺負責罷了。
當然王管家的三言兩語肯定是無法壓滅所有流言的,因此就在大家於府衙門前議論謝家事時,一名夫人竟帶著一個老婦與一個半大小子走進了人群。
眾人只見他們越過了王管家等人,直接就那麼旁若無人的坐在了府衙大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