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3.不辭而別
肖正平沒有在林保壽家過夜,四個人吃了頓晚飯,喝了林保壽親手釀的酒,完后林保壽還一人送了一瓶酒。
林保壽家離桐山林場不算太遠,最多兩個小時車程就能到,那還是在班車經常上下客的情況下。
所以肖正平臨時決定,來都來了,乾脆就帶幾個老人去鹿場看看。
抵達鹿場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九點多,鹿場宿舍不夠,肖正平也不可能把所有人都帶去陳友福家,他便選了個折中的方案——留兩人住宿舍,剩下兩人去友福叔家住。
肖正平把車停在大門外,把二伯和岳丈領下來。
在去往值班室的路上,他發現酒廊那邊亮著燈,裡面還傳來嬉笑聲。
肖正平以為又是黎援朝,哪兒知道走過去一看,黎援朝並不在其列,不過幾個偷摸喝酒的都是鹿場的職工。
因為有長輩在,肖正平不想過多耽誤時間,也不想吵架。
幾個職工倒也識趣,看見肖正平后馬上起身收拾,表示馬上就走,並且以後再也不會發生同樣的事。
肖正平沒作聲,帶著兩位長輩繼續朝值班室走去。
安頓好兩人,肖正平再回來的時候,發現酒廊里的燈已經熄了,他來到大門口,問看門的人有沒有看見人出去,看門的點點頭,說都看見了。
肖正平鐵著臉生了會兒悶氣,就找看門的把幾個人的名字要過來。
回到車上,大伯肖坤國問怎麼回事,肖正平便將前前後後的事給大伯說了。
肖坤國一聽,立馬怒道:「難怪好好一個鹿場給辦成這樣,生產線上大吃大喝,簡直就是胡鬧!」
「這幫人吶,還以為自己抱著鐵飯碗,也是鐵飯碗害了他們,看著吧,等哪天鐵飯碗掉了,有他們哭的時候。」
說罷,肖正平便發動引擎,朝陳友福家開去。
在鹿場待了一天,肖正平又帶著三位老人在林場轉了轉,足足玩了三天,肖正平才把三個人帶回去。
從三位老人的表情來看,這一趟不虛此行,不僅見了林保壽,還一人得了一瓶好酒,最後還見識了平子的「大事業」,肖正平心想這回夠三個老頭兒吹一陣的了。
回到樟樹埡,肖正平先是把岳丈送回家,隨後又送大伯二伯回到後山。
等再次從後山回到家裡的時候,肖正平發現老丈人竟然一改樂呵的面孔,變得愁容滿面。不僅如此,媳婦兒戴雪梅也是一臉陰雲。
肖正平不明白,從家裡到後山來回不到一個鐘頭,中間他腳都沒歇就回來了,就這麼一會兒功夫,究竟發生了啥事讓這父女倆愁成這樣?
「爸,咋地了?雪梅出啥事啦?」肖正平坐下問道。
戴啞巴嘆了口氣,戴雪梅則遞給肖正平幾頁紙。
肖正平很疑惑,立馬將紙攤開。
紙是信紙,抬頭印著「hn省農科院」幾個紅字,另外,信紙下還夾著一封電報。
肖正平先是看了眼電報,是戴雪梅姑媽戴淑芬發來的,電報寫得很簡潔:速匯200元,急用。
姑媽要錢,已經不是一回兩回了,光肖正平知道的就有三回,不過這位姑媽每回要的也不多,要麼一百,要麼兩百,從沒超過兩百塊。
錢,肖正平拿得出來,也就沒說什麼,況且這位姑媽以前幫過雪梅家,她有急事兒,自己理應幫忙。
可是當初結婚時姑媽的那副勢力樣,肖正平到現在還歷歷在目,他有點擔心姑媽把老丈人當成冤大頭,仗著以前幫過老丈人,現在就無止境地找老丈人要錢。
看著老丈人那張苦瓜臉,肖正平估計他手頭沒那麼多錢,可又不好意思朝自己開口。
「回頭咱倆去趟鄉里,買點兒菜回來,順便把錢匯過去。」肖正平若無其事地把電報還給戴雪梅,說道。
戴雪梅有些不好意思,「嗯」了一聲就不答話了。
看完電報,肖正平又把注意力轉向手上的信紙。
僅是從抬頭就能猜出來,這封信是許曉慧寄來的,而信現在已經拆開,也就是說媳婦兒已經提前看過了。
肖正平沒有看見信封,不過他估計這封信是寄給自己的。
當然,他沒有責怪媳婦兒拆自己信的意思,畢竟這個年代這種地方的人還沒有「隱私權」這種概念,不過儘管如此,戴雪梅的這個舉動還是讓肖正平稍稍有些不舒服。
信有點長,寫了足足三頁紙,上面的字跡娟秀,用詞新穎且得體,跟楊廣生那種簡潔有力的官方用語不同,這封信上帶著一種濃濃的書院氣息。
肖正平花了十多分鐘把信看完,總結其中的內容就是許曉慧已經順利拿到碩士學位,畢業的時候周正的確設置了一些障礙,但是許曉慧搬出自家的關係都給擺平了。
畢業之後許曉慧將會去西部邊工作邊深造,說到了那邊會給肖正平來信,讓肖正平跟她保持聯繫,竹蓀菌方面有任何問題都可以跟她交流。
另外,她正在為竹蓀菌申請專利,其中有肖正文和賈紅月的名字,一旦專利申請下來,馬上就授權給肖正平。
信的最後,許曉慧表示這三年彼此合作很愉快,說肖正平是一個有理想有幹勁的人,讓肖正平繼續保持下去。她還感謝肖正平對她的資助和鼓勵,說自己在肖正平身上學到了很多。
信的結尾,許曉慧附上了那首詩:我常常和大雁在碧空翱翔,和蛟龍在海里翻騰,凝神的山巒也時常邀請我,到它那遼闊的靜穆里做夢。
看完信,肖正平內心久久無法平復,他以為自己還能跟許曉慧見上面,或許在他的盛情邀請之下,許曉慧真的會來跟自己一塊兒工作。
然而結局卻是這樣的潦草又匆忙,他甚至有些埋怨,埋怨許曉慧就這樣不告而別。
看完信,肖正平將信紙合攏,正在此時,一隻稍微有些粗糙又有些涼意的手伸了過來,搭在他手上。
肖正平抬頭一看,媳婦兒戴雪梅眼裡帶著委屈和關切,似乎還含著淚花望著自己。
「平子哥,你還好嗎?」戴雪梅問道。
肖正平立馬從思緒中回到現實,他反手將戴雪梅的手緊緊捧在手心,笑道:「沒事兒,她本來就不屬於這裡,她能順利畢業,我也就不虧欠她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