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冰霜巨人與赫菲斯托斯，冰與火的戰場
一年前，最後的往生會上。
昏黑的往生空間里，彷彿被推倒的多米諾骨牌那樣，六扇通天巨門接連黯淡下來，最後只剩下其中兩扇，這兩扇往生巨門上刻畫著的神話人物分別是——夭矯的炎龍、胡狼頭的巨人。
「慢著，赫菲斯托斯，我有件事要拜託你。」阿努比斯緩緩開口。
「阿努比斯，此言何意？」赫菲斯托斯冷聲問。
「在我回到永恆空間之前，我想見你最後一面，順便交給你『一扇門』。」阿努比斯緩緩地說。
「一扇門？」赫菲斯托斯不解。
「對，那看起來是一顆寶珠，但到必要的時候它會變成一扇門。」
「通往哪裡的門？」
「前往『空想家』的門，我希望伱能幫我抓住他，然後控制住他，等我回來。」
「抓住？」赫菲斯托斯冷笑，「真好笑，你就不擔心我把他殺了？」
「除非你失控了，否則我認為你不會那樣做。」阿努比斯聲音平穩，「在這三年裡我幫了你很多，不對么？赫菲斯托斯。」
「如你所願，不過既然拜託了我這種人，那你別指望他活下來的概率會有多高。」赫菲斯托斯長嘆，「畢竟我最近的記憶力，可是越來越差了。」
話語落下，代表著赫菲斯托斯的往生巨門也黯淡了下來，偌大的往生空間內徒留阿努比斯一人緘默不語。
伴隨著冰霜巨人伊米爾一拳砸出，裂空聲響盪世界，赫菲斯托斯向後倒飛出五十餘米，掀捲起鋪天蓋地的泥土。
「霍格……」夏明威獃獃地盯著前方的偌大身影，他從未覺得一具神話載體能夠給他帶來這樣的安全感，分明是毀天滅地的怪物，此刻在他眼中卻如一座堅固的堡壘，一個最忠誠的護衛騎士。
「退後一點，夏明威，我好久沒正經地打過一架了。」
冰霜巨人雄渾的聲音傳出。它緩步向前，邁出的每一步會颳起一陣彷彿來自西伯利亞的寒風，令大地劇烈顫抖。
赫菲斯托斯正處於無可遏止的狂怒中，它從堤壩般遼闊的溝壑里爬了起來，揚起巨翼，像是巨蟒吐出蛇信。
它招展凜然巨翼，掀起滔天的赤色烈火。分明是龍，可浴火的模樣卻像是華夏神話中桀驁不馴的鳳凰。
伴著震耳欲聾的龍吟，巨人的低吼，赫菲斯托斯和冰霜巨人同時沖了出去。
赫菲斯托斯的雙翼籠罩著緋紅的烈火，翅膀的弧線鋒利流暢如刀；冰霜巨人的拳頭前方籠罩著一層漆黑的堅冰，像是冰鑄的鋼鐵。
兩者很快碰撞在一起，炎翼對上冰拳，兩股相反的力量就如紅與藍的野獸纏鬥，發出振聾發聵的嘶吼，掀起的凜然狂風捲起了荒原的最後一寸泥土，就連赫菲斯托斯的炎幕結界都為之搖搖欲墜。
儘管赫菲斯托斯的身體對比起冰霜巨人要小上整整一倍，但它依舊不落下風，雙翼盪出的狂焰肆虐著冰霜巨人的每一寸身體，萬千冰層破碎，彷彿一場夾著冰雹的風暴在諾曼底牧場轟然降下。
原本用於孕育生命的草原，此刻化作神明的戰場，往日搖曳的種草在摧枯拉朽的偉力下枯萎，再而泯滅。
冰霜巨人與赫菲斯托斯抗衡了十餘秒，始終不相上下，這就給夏明威騰出了思考的空間。
「呼……」
夏明威極力平復著呼吸，駕著筋斗雲矗立在半空，瞳孔升起赤金火焰。
他利用火眼金睛，默默地觀察著赫菲斯托斯，洞察這條紅龍在與冰霜巨人戰鬥期間體內的每一個細節，夏明威微微挑眉，只見赫菲斯托斯體內的精血劇烈流淌，鱗片一開一合彷彿響板，不斷發出金屬鳴聲。
但有一點值得關注，赫菲斯托斯體內的血液從未湧向雙眼，就好像這條紅龍雙目失明，又或者……
它的雙眼，就是這副身體最薄弱的地方。
在得出結論的這一瞬間，夏明威維持著火眼金睛的狀態，筋斗雲托著他的身形疾速升向上空。
他的左半身前傾，右手高舉十拳劍，擺出投擲長矛的姿態，全力地朝著赫菲斯托斯的瞳孔射出這柄封魔長劍。
同一時間，他已經駕著筋斗雲暴射而出，影力從指尖擠出，金箍棒在破空的狂風中落入他的掌心中，被他的五指牢牢握住。
夏明威朝著赫菲斯托斯的頭顱直衝而去，雙臂的血管齊齊暴起，影力如同隆起的肌肉那般從體表湧現，繼而傾瀉向金箍棒的表面。
他這一次的目標是赫菲斯托斯的右眼。
遠遠看去，夏明威的軀體在這條赤炎巨龍的面前甚至不如螻蟻那般大小，但他依舊筆挺著向前，逼近那火星般的瞳孔。
以凡人之軀奔赴神明的戰場。
就像虔誠的信徒，卻是最勇猛的劊子手。
夏明威在空中無聲低吼，他聽不清自己的聲音，但咆哮的影力狂暴地動蕩在棍身上，以不可阻擋的銳氣撕裂天空，發出凌厲的破空聲，金箍棒的烏鐵在炎幕下熠熠生輝，棍首徑直貫穿了赫菲斯托斯的右眼。
而在另一頭，飛射而來的十拳劍則是刺穿了赫菲斯托斯的左眼，彷彿萬千銅鐘齊鳴，赫菲斯托斯的雙目同時破碎開來，血液如泉瀑般灑出。
「吼——！！！」赫菲斯托斯嘶啞悲鳴，它失去了雙瞳，甭管炎焰再過明亮，世界也是一片黑暗。
夏明威猛地驅策筋斗雲後退，隨後降落向下方的荒原，朝著冰霜巨人低吼：「霍格，交給你了！」
作為一具二階的神話載體，他能做到這種地步已經是極限了。先是用火眼金睛看穿赫菲斯托斯最薄弱的點，再施以最果斷的打擊。
此時，那柄十拳劍還深深地停留在赫菲斯托斯的右眼眶之中，瀑布般的血將這柄長劍籠罩。夏明威看到這一幕，知道自己多半是要不回這把劍了。
「幹得好啊……臭小子！」冰霜巨人咧嘴低吼，趁著赫菲斯托斯分神之際，徑直掰開了它護於身前的雙翼，蓄勢一拳砸向了它的頭顱。
嘭的一聲落下，萬千堅冰破碎的同時，赫菲斯托斯偌大的軀體轟然砸落在地，廣袤無邊的諾曼底牧場顫抖得不可遏制，就像是受驚的孩童。
冰霜巨人趁勝追擊，嘶吼著將這條赤焰狂龍壓在身下，以彷彿北極冰川那般的拳頭毫無保留地一拳一拳轟打而出。
夏明威咽了一口水，喉結上下滾動。
暴戾的血色不斷噴涌而出，這條身形長達三百尺的紅龍毫無反抗之力，它暴怒低吼，可無論是雙翼，亦或者是那稍顯薄弱的雙爪，都被冰霜巨人牢牢地壓制在荒原上。破裂的雙瞳更顯猙獰，唯有紅色的液體從眼眶中流出。
但就在這時，赫菲斯托斯全身都燃燒起了洶湧的烈火，彷彿匯成了一具甲胄，這些火焰瞬間併攏向它的右爪。
下一刻，炎熱璀璨如炎星的巨爪揮振而出，正中了冰霜巨人伊米爾的胸口，在凝聚到頂點的熱能之下，萬丈堅冰接連融化進而破碎開來，霍格的瞳孔微微收縮，又在下一瞬恢復戰意。
「霍格……」夏明威怔了一下。
「喝啊啊啊啊——！！！」雄渾的咆哮聲落下，冰霜巨人仍然沒有從赫菲斯托斯的身上讓開，即使胸口的冰塊層層破碎，它依舊無所畏懼地高舉雙臂，一柄由尖端的冰川匯聚成的巨矛出現在雙掌之中。
緊緊握住，再而，不留餘力地向下刺去。
整座大地都劇烈動蕩一瞬，由炎幕照亮的世界彷彿暗沉了下來，這柄狂暴的冰矛在通天巨人的無上偉力之下，彷彿化作了北歐神話中的昆古尼爾之槍，以無可匹敵的姿態貫穿了赫菲斯托斯的胸口。
猩紅的血液像是洪水般湧出，染紅了方圓百米的大地，這兩座宏偉巨物就像是雕像那樣矗立在黑夜深處。
赫菲斯托斯的炎幕領域漸漸潰散開來。
冰霜巨人鬆了口氣，夏明威的心臟還在猛烈跳動，這就結束了？赫菲斯托斯已經死了？
就在他還這麼想的瞬間，赫菲斯托斯巨大的軀體猛地抽搐，它張開巨口，狂暴的烈焰從深淵般的喉嚨里升起，猛地在空中形成一個偌大的炎球，漸漸地膨脹開來，轉眼間就將冰霜巨人的身形覆蓋。
夏明威的瞳孔收縮到極致。
他張了張嘴，嘶啞地出聲，但所有的聲音在這一瞬都泯滅了，萬籟俱寂，世界像是被包裹在真空之中。
夏明威相信霍格是可以跑的，但這個俄羅斯老男人根本沒有離開的想法，他只是緊緊地捆住了赫菲斯托斯。
像是在尋求著死亡。
下一秒，震耳欲聾的狂響落下，烈火如同展開雙翼的巨魔，歇斯底里地向外狂奔，追逐著方圓兩百米的一切事物。
最後的最後，冰霜巨人在烈火中緩緩挪過頭顱，幽藍色的雙瞳深深地注視著廣袤的大地，它張開冰鑄的唇齒，想說些什麼，可聲音卻傳不出來。巨人的眼神有些落寞和悲傷，但在被火焰吞沒前的那一秒，卻咧著嘴笑了。
「要保重啊，夏明威。」
夏明威看不清它想說什麼，烈火已然逼近，他的瞳孔被鮮艷的火覆蓋，只好扭頭，驅策筋斗雲撕開死寂的夜，化作一束漆黑的流光在天空中橫衝直撞，彷彿與死亡賽跑，哪怕只是回頭一瞬，就會被那摧枯拉朽的火焰追上。
炙熱的狂流融化了他背後的衣物，灼燒開了他的肌膚，他幾乎快要被火焰追上，然後被撕成碎片。
這一秒里，發生的事情很多。
夏明威看到了一片五彩斑斕的虹，一片裹著暖流的彩虹，那片彩虹如同水銀般流淌過了他的身周，攔下赫菲斯托斯的死亡之火。
虹神……
他的全身幾乎脫力，腦海中只剩這兩個字。
早在和領域裡與赫菲斯托斯單獨周旋的那五分鐘里，他的力量就接近枯竭，如果不是強行透支影力，他甚至無法擊穿赫菲斯托斯的雙眼。在這一剎那，伴著這條彩虹掠過，他腳下的筋斗雲潰散開來。
「喵——！」
與此同時，龍貓從影院中脫出，在空中彷彿降落傘那樣地膨脹開來，化為一條快要長達三米的黑龍接住了他的身體，振動雙翼，托著他狂射在空中，月光潑灑在少年與龍的身上，染白了龍的軀體。
「夏明威！」江子梟踩著一頭赤紅幻獅從遠處衝來，他的身後還載著一個白髮女孩，是冬翎。
黑龍疾速落下，呲牙低吼，湛藍的雙瞳怒視著江子梟，但在看到冬翎后，它的眼神有所緩和。
「這是，夏明威的龍？」江子梟聽說過這一傳聞，新入學的空想家養了一條黑龍，這條龍還可以變成貓。
冬翎從江子梟的幻獅上方輕盈落下，雪白的發縷在空中搖曳。龍貓背著夏明威，緩步來到她的身旁，趴了下來。
她遲疑了半秒，輕輕抱起夏明威：「他暈倒了。」
「看起來沒什麼大問題，」江子梟確認夏明威安然無事後，鬆了一口氣，「我們帶他離開。」
頓了頓，他看向遠方：「真該死啊，冰霜巨人大戰赫菲斯托斯，這幅場面是我們能碰到的么？」
冬翎抱起夏明威，把他托到幻獅的背上，「我們必須儘快離開。」
江子梟的幻獅在黑夜中熠熠生輝，閃著金黃的光芒，夏明威就像躺在一張金黃的大床上，睡得很沉。黑龍這會也變回貓類的形態，它縱身躍起，來到這條大獅子的背上，靠在夏明威的腦袋旁喵喵地叫著，像是在擔憂。
「他沒事。」冬翎低垂眼帘，輕輕撫摸龍貓的腦袋。
「喵……」龍貓的叫聲還是有些低落。
「等等，學園說他們的直升機已經到了？」江子梟看了眼手機，愣了一下，「效率怎麼這麼快，他們提前跟蹤了我們？從什麼時候開始？」他頓了頓，「霍格……火車上的那個俄羅斯人，難道說他就是……」
就在這一刻，天空射來了一道探照燈，照亮了大半片草原，巨蜂振翅般的轟鳴聲高速逼近，吹來的餘燼被直升機的機翼絞成龍捲。
江子梟的幻獅停了下來，伴著震耳欲聾的鳴聲，直升機緩緩降落，掃蕩開一大片青草，穩固著陸。
身穿黑西裝的蘇阿德校長帶著一批人員從直升機落下，他深吸一口氣，緩緩抬眸，檢查著夏明威的安危，眼神彷彿能割裂黑夜。
「就在前面。」他身旁的人員低聲說。
「照顧好夏明威。」蘇阿德校長低聲說。隨後他向前走去，徑直掠過江子梟和冬翎等人，他的眼中只有一樣事物——前方那片由烈火所鑄就的廢土，矗立著兩道彷彿銅像般的黝黑巨影，它們的身影彷彿永遠地定格在了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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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