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斬首·海神波塞冬
「你居然是……」安倫斯怔怔地靠著機艙壁，瞳中流轉著動蕩的光，「神話載體？」
他親眼所見，夏明威從直升機上跳了下去，化為那顆漆黑的彗星直墜而下，轟然落地，即刻……神話中的孫悟空橫空出世。
顧臨冬站在墨龍上，一身白袍隨風獵獵舞動，他深深地凝視著黑悟空的背影，口中喃喃地說：「這真的是那個夏明威？」
「本來還以為這隻猴子在環京那會已經被我們解決了，沒想到是分身么？我們都中了這小子的計啊……」威廉說著的同時，已然在墨色動方龍的背上架好了狙擊槍，槍口彷彿遊盪著幽藍的光。
「他在進入神話體后還有自己的意志？」『黑巨人』阿富哥汗沉聲問。
「誰管這隻臭猴子呢！我們只需要聽從蘇阿德那個老頭的指令。」神話改型機甲中的諾森德冷哼一聲。
「我在聽著呢，諾森德。」蘇阿德的聲音從耳機中傳來。
「切，所以現在幹嘛？」
「等神話載體孫悟空打頭陣。」蘇阿德平靜地說，「原因很簡單，你們直接莽上去很有可能會被海神和美神瞬間擊斃。特別得注意美神，它隨時都能操縱你們的精神，拿捏你們就像拿捏螻蟻一樣簡單。」
「那這個黑悟空，就不會被美神阿芙洛狄忒控制么？」顧臨冬皺著眉頭問。
如果在這種情形下，就連進入神話體的夏明威都被美神阿芙洛狄忒所控制，那麼他們將毫無勝算，甚至是失去一切倖存的可能，畢竟黑悟空的機動性就擺在那裡。
「對，它不會。」蘇阿德深深地說，「甚至它有可能是世界上唯一一個不會被美神阿芙洛狄忒控制的神話體。」
「怎麼可能，美神可是精神類力量的集大成者……」威廉盯著黑悟空。
他還記得數年前發生在英國聖彼得堡的一戰，美神以摧枯拉朽的恐怖力量支配了一支頂尖序列者隊伍，致使他們自相殘殺，最終執行局的成員落得一片狼藉歸來，當時的倖存者……只有後續趕到的蘇阿德。
「相信夏明威吧，倒不如說，我們也只能相信他了。」蘇阿德深吸一口氣，「這將是人類的歷史上……序列者第一次和神話載體並肩作戰，你們很快就會見識到他的實力。」說著，他扭過頭去，深邃的灰眸看向沉睡中的清竹凜。
坦白地說，即便是蘇阿德，也開始有些理不清現在的情況了，他難以相信自己竟然在幫助一具神話載體保護著另一具神話載體，放到執行局的規則里這可是絕對會被判處死刑的……即使如此，他的眼神依舊堅定，他不知為何就是選擇相信了那個眼裡彷彿藏著火炬的少年。
此時此刻，在場所有人幾乎都將注意力匯聚到了夏明威的身上。
黑悟空微微低著頭，望了一會右手佩戴著的護手，又望向緊握在護手中的金箍棒，頃刻間陰影涌動，籠罩了棍身。它頭頂的鳳翅紫金冠傾斜，漆黑的翎毛在風中搖曳，僅僅是微微躬下身體，身下的筋斗雲便如天翻地覆般奔涌，帶著它直朝美神阿芙洛狄忒逼近而去。
它的身影幾乎是轉瞬即逝，在場沒有任何人能夠捕捉到它的身形。
「該死的猴子……」美神阿弗洛狄忒嘶吼著張開血口，它的喉嚨深處如同火山爆發那般湧出了滾滾的粉紫色輝芒，光芒凝聚成滾動的球體，剎那間暴射向迎面而來的黑悟空神話體。
夏明威先是猛地翻轉身體，斜向暴掠向上空，筋斗雲和金箍棒劃出兩條宛若飛機雲般的流光。
阿弗洛狄忒釋放的光球與他擦身而過，強勁的狂風肆虐著橫掃開來，得以窺見其中蘊藏著的可怖力量。但憑著神話體形態的五感，夏明威很快就察覺了不對勁，那顆光球在瞬間爆裂開來，化作成千上萬條光束，疾風驟雨般地追逐著他的身影，無論筋斗雲能夠把這些光流拉開多遠，它們始終窮追不捨。
「怕什麼，俺老孫的金剛不壞之身是鬧著玩的？」孫悟空的冷笑從腦海中傳來。
「聽你的。」
夏明威猛地轉身，微微俯下身體，影力如同長江般席捲而來，以狂瀾之勢籠罩了它全身，就連頭頂的鳳翅紫金冠都被覆蓋在其中，憑著影力編織而成的護罩，它硬碰硬地扛下了阿弗洛狄忒的狂轟濫炸！
整個天空都在這一瞬被映照成了鮮艷的粉紫色，像是一片瑰麗的海洋，大氣急劇嘶鳴，彷彿有萬千頭鯨類齊聲高唱。
「喂喂喂，這它不就要完了么？」諾森德一愣，「蘇阿德，你這臭老頭不會看傻了吧？我們還不上？！」
「別急。」蘇阿德的聲音依舊平靜。
夏明威承受著萬箭穿心般的痛楚，它深深地眯起猩紅的雙瞳，嘶聲低吼：「它們在侵蝕著我的身體！」
「用緊箍咒。」黑悟空的聲音彷彿從極淵中傳來，滿載不屑，「說起來，這玩意可不是你們華夏神話中的緊箍咒，這是我為了防止被如來老祖的狗屁招數亂了心智，才刻意為自己戴上的頭箍。」
夏明威幾乎快要站不穩，腳下的筋斗雲也瀕臨崩壞，在粉紫色的世界里，它伸出破碎的護手，用盡全力地抵住額頭，影力凝聚成漆黑的經文從每一寸肌膚中擠出，進而環繞在它的頭頂。
美神阿弗洛狄忒在此之前就和黑悟空交手過幾個回合，自然知道黑悟空有這麼一招可以免疫它的精神攻擊，所以從一開始，她的目的就不是想憑藉這一招拿下夏明威，而是想要為海神波塞冬爭取時間。
「波塞冬，趁現在！」美神阿弗洛狄忒的聲音猙獰，龍吟震徹天空。
「吼——！！！」
海神波塞冬仰天低吼，方圓百里的海水逆流向天空，匯聚成一顆足球場大小的巨球，深藍中透著晶瑩剔透的白色，像是銀河系的終點。
此刻，夏明威方才從美神阿弗洛狄忒的攻擊中緩過神來，海神波塞冬的攻勢就已經如同驟雨般接連襲來，絲毫不給它喘息的空間。火眼金睛熊熊燃燒，它抬起雙瞳凝視著這顆迎面而來的宏大海球，在這其中蘊含著多麼駭人的能量，像是從深海數萬里的地縫裡爆發出的岩漿。
只要被席捲入其中，即便有著金剛不壞之身護體，它也難免會短暫地失去作戰能力，被困入海神波塞冬所造的水牢當中。而在這十幾秒里，美神和海神絕對足以把在場的所有序列者絞殺。等到那時，直升機上面的清竹凜絕對也難逃一死，所以夏明威不可能只是坐以待斃。
「還記得俺老孫教給你的那招么？」危亡之際，黑悟空戲謔的聲音在腦中響起。
「舞花棍么？記得。」夏明威深吸一口氣，火眼金睛注視著鋪天蓋地地席捲而來的球形海洋。
「別讓俺老孫失望，我可不想知道自己用幾個月就教了個傻子。」
「你可以閉上嘴看著。」
話語落下的瞬間，如長江滾滾奔涌的狂暴影力從夏明威的右手五指湧出，朝著金箍棒的棍把和棍梢兩端分流而去，霎那間金箍棒的表面爆發出了前所未有的狂芒，整根棍棒都在劇烈震顫，嗡嗡鳴動，彷彿脫籠而出的鬼神。
夏明威單手發力，在半空中扭動金箍棒。
頃刻間，整把長棍如幻影般掃動成圈，附著在其上的影力就像龍捲風那樣以無可阻攔的狂暴之勢衝殺向前！
彷彿千萬噸陰影編織而成的風暴，迎上了波塞冬吼出的球形海洋，夜幕被漆黑與深藍二色暴戾地切割，兩種極致的色彩彷彿磨牙吮血的君王般勢均力敵，時而膨脹，時而收縮，最終深藍的球海與漆黑的風暴融為一體，摧枯拉朽的能量磁場擴散開來，振聾發聵的巨響震徹天穹。
最極致的爆響，化為最極致的死寂。
萬籟俱寂。
快要淹沒整個世界的光芒里，黑悟空全身披覆的甲胄逐層破碎，與金箍棒一同化為漆黑的影消散開來。在那一瞬，夏明威好像已經忘記了所有事物，究竟哪邊是天空，哪邊是大海，哪邊是地面。
他只知道一切的一切，好像都在純粹的白芒中泯滅了。包括他的意識也是如此，但最後的最後，他又想起了一個承諾。
我們要一起活下去。
「活下去……」
「我要……」
「活下去……」
「和你一起……活下去。」
「吼——！！！」海神波塞冬嘶吼著穿梭光幕，它在賭，在賭自己能趕在黑悟空被這場爆炸吞沒之前，就把這頭猴子吞入口中。為了這個目的，它不惜賭上了自己的生命，直衝終末的洪流。
它往日堅不可摧的鱗片，如今在一番死戰過後早已脫落得七零八落，這一瞬更像是直赴地獄，爆炸產生的狂暴熱能如同萬千頭瘋狂的野獸，不可遏制地摧殘著這條深藍巨龍的每一寸肌肉。
最後的最後，海神波塞冬即將張開巨口，接住它夢寐以求的食物之時。
夏明威閉合的眼皮猛然撐開，瞳孔爆出震耳欲聾的光，赤金二色的烈火在眼眶中洶湧燃燒，他在被爆炸映照得熾白的極夜中翻轉身體，雙手緊緊地握住那柄已經被剝落得傷痕纍纍的金箍棒，如同一條垂死掙扎的雄獅那般，怒吼著從天而降，高舉著金箍棒轟砸向海神波塞冬的頭顱。
「我要，和她一起活下去！」
「該死！你真該死啊——！！！」
海神波塞冬的眼瞳彷彿快要從眼眶中炸開，深藍的暴芒狂涌，它在最後一刻只能硬著頭皮向上衝去。
二者都很清楚，這裡是煉獄之中的角斗場，它們都沒有退路。只能孤注一擲，最後一搏。
那短短的半秒，彷彿長得好像過了一個世紀，被爆炸的火光照得彷彿進入了極晝的世界里，捆著千萬層影力的棍身，最終還是迎上了巨龍的利齒，僅僅一瞬間閃逝，海神波塞冬的牙齒逐層破碎開來，化為千萬根森白的殘片泯滅在風中。
夏明威全身彷彿收縮成一條黑色的閃電，拼盡全力地握住金箍棒向前捅去，嘶吼著衝殺向海神波塞冬的喉嚨內部，從它的頭顱徑直貫穿至尾部，這條漆黑的閃電，轉瞬就將巨龍的全身一分為二。
這一幕就像是黑白交織的水墨畫卷，透著殘酷和暴戾的美感。
整個世界都為之沉寂一瞬，即刻，伴隨著一聲歇斯底里的吼叫，深藍的巨龍如同破碎的瓷器般泯滅在光中。
取而代之，漆黑的閃電衝出了爆炸形成的光幕，隨即墜落至大地，轟出一個深達百米的坑洞，彷彿雕像般埋入其中。
「怎麼可能……」美神阿弗洛狄忒仰著龍首，怔怔地看著這一幕，殊不知在她的旁側與頭頂，劊子手們悄然降臨。
「鍾。」顧臨冬揮舞長袖，憑空繪出一個大大的「鍾」字。
話音剛落，彷彿銅鐘轟鳴的巨響傳出，偌大的狂鍾從天空墜下，短暫地壓制住了阿弗洛狄忒的雙翼，美神早已在對抗黑悟空的途中耗盡了半數力量，如今一時半會更是無法掙脫此等束縛。
黑巨人阿富哥汗從遠處縱身一躍，在地面上留下蛛網狀的巨大痕迹，即刻暴射至阿弗洛狄忒的上方，壓制住它的頭顱。
「該死的賤種們，放開我——！！！」阿弗洛狄忒猙獰嘶吼。
「砰——！」撕裂夜幕的槍響落下，子彈如同流星般從威廉的槍口中轟出，貫穿了阿弗洛狄忒頭頂的犄角。
「哼，終於他媽的輪到本姑娘登場了。」諾森德冷冷地說。
她駕駛著二十五米高的巨大金屬機甲從天而降，這台機甲通體上下的神話改件迸發出不可比擬的輝芒——奧丁的心臟爆發出強烈的暗芒，冰霜巨人伊米爾的手掌生成了一柄偌大的冰劍，火神赫菲斯托斯的雙翼燃燒起了緋紅的火焰。
「就你特么叫美神是吧，給老娘受死！」她低吼一聲，金屬機甲高舉起那柄極冰巨劍，深深地刺穿了阿弗洛狄忒的眼眶，連帶著貫穿了它的頭顱，黑色的血如同瀑布般狂暴傾瀉。
這條粉紫色的巨龍在夜幕中狂暴嘶吼，但吼聲不過多時便徹底消逝，化為一陣海風拂過滿目蒼夷的大地。
而在大地的深處，夏明威身上最後的護甲破碎開來，他強撐著沉重的眼皮，迷迷糊糊地看向夜空中的直升機，站在機艙里的蘇阿德校長，嘴唇微微翁動，似乎在試圖告訴他什麼。
夏明威已經累得快要睜不開眼，但他還是死死地看著蘇阿德。
像是。
在等待著一個答案。
巨峰振翅般的轟鳴快要撕裂耳膜，直升機緩緩降落，離地面越來越近。他開始看得清蘇阿德校長的唇語了：
「她還活著。」
夏明威的眼角劃過一絲笑意，他緩緩地閉上了雙眼，像是一具木乃伊那樣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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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