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閉關
燕西風之前所說,沈仙有可能是元神出竅,被外邪所侵,才導致如今模樣,范一尺也是知道的。
只不過他不是燕西風,也不曉得那些虛無縹緲的仙家手段。
即便相信世上有那等高人,他也不大相信沈仙有這般手段。
否則當初在十里驛,又何至於如此狼狽?
能在江湖上行走多年,還全須全尾的,長風鏢局的這幾個當家的鏢頭都不是什麼易與之輩。
當時危急之時,雖是讓沈仙唬得夠嗆,不過事後再回想,這裡面說不通的疑點太多。
范一尺越想越覺得當時的沈仙是在虛弱聲勢。
只不過實在看不透他的手段,他在江湖上也見過不少戲法,若說是假的,這樣的手法也太過高明,有些匪夷所思。
因此雖然他心中一直對沈仙的手段懷疑,卻也不敢就妄下斷言。
但是有一點他是很肯定的,沈仙的來歷成謎,平時相處,很明顯能看出他在刻意迴避他人提及。
來歷不明,再加上燕南雁對他的態度,讓范一尺心中早已不滿。
倒並非是出於男女之情,燕南雁是他從小看著長大的,又有出生入死的情誼,血肉至親也不過如此。
他將燕南雁看作親妹妹,甚至是女兒一般,出於這種心理,他對燕南雁之事都極為緊張,生怕她被人騙了。
這兩日燕南雁為他卧床不醒,急得差點哭的模樣,他可從未見過,更是心中不滿。
不過不管如何,燕西風兄妹是沈仙所救,他們長風鏢局才得以存活,救命之恩做不得假。
范一尺也就一直將懷疑與不滿壓在心中。
現在發生了這樣的事,他一時情急,倒是將那點不滿與疑慮表露了出來,語氣也有些生硬。
沈仙雖然不了解范一尺,卻也能覺出他那若有若無的敵意,也能猜出根源在哪裡。
只是他對燕南雁,根本從來沒有過那種心思。
這股敵意,若換作以往的「王詡」,應該只會一笑而過,毫不在意。
只是此時,他並不只是「王詡」,他還是沈仙。
而且心中那股躁意並未盡數去除。
范一尺的莫名敵意,已令他心中生起幾分惱怒。
開口間,語意已經有些淡漠:「范大俠既然如此說法,倒算沈某多管閑事了。」
燕西風與范一尺相交多年,自然知道他的心思,卻無可奈何。
見一向溫和的沈仙,也被他惹惱,心下暗急,卻知道矛盾根源不解決,勸也是白勸,反而有可能火上澆油。。
便直接轉移話題道:「老范,你可曾搜查過那惡吏的屍首?」
范一尺見狀,也只有暫時放下心中不滿,說道:「那一帶都找遍了,沒有發現半點痕迹,只有一個可能,那屍首是被人帶走了。」
燕西風神色難看地嘆道:「若是如此,鏢局恐怕有大麻煩了。」
「先生,你且歇息,燕某先行一步。」
沈仙知道他此時心繫長風鏢局安危,本想說一名「若有需要在下之處,燕兄只管開口」,只是掃了一眼邊上的范一尺,一股躁意又上涌,只是點了點頭,便不再說話。
燕西風見狀,知道他心中可能有了嫌隙,暗嘆一聲,便領著范一尺離去。
范一尺臨出門前,還嘀咕了一句:「自己都這副模樣,自身難保了,還說什麼大話?」
本就是故意說的給沈仙聽的,他自然聽到了。
沈仙雖不在意他護犢心切,但對方這般不依不饒,也令他心有不悅。
心緒波動,躁意愈發上涌。
「你住口!」
燕西風惱怒地將范一尺一把拉走,不給他繼續廢話的機會。
房間里安靜下來。
沈仙心中不悅忽然全消,那絲躁動也恍然無蹤。
來得快,去得也快。
讓他眉頭緊皺。
果然如藍大夫所說一般,他現在神完意滿,不過是烈火烹油。
那一拳雖強,卻也令他心中那股已經幾乎清除的躁意再次生髮,而且令他愈加易怒了。
心下一靜,倒也不可能當真對長風鏢局的事置之不理。
別的不說,他現在可是吃別人的住別人的。
只是在此之前,還是儘快將自己身子調理好才是,否則幾近廢人一個,不麻煩人就不錯了,還想管什麼事?
「高兄。」
思慮片刻,沈仙朝門外喊了一聲。
高揖兩眼發虛,面無表情地走了進來。
饒是早已習慣,沈仙都還有種這人是個瞎子的感覺。
「高兄,我想閉關一些時日,這段時日,高兄就不必守著了,還有,勞你知會燕兄,這段時日,便不用分心顧及我這裡了。」
他不過初涉修行,只是誤打誤撞,連法門都不甚清晰。
說要閉關,未免還太早了些。
但他並非要閉關修行,而是想把那幾部宿世記憶中的醫書憶錄下來。
有這幾部醫書在,他不信藍玉針能抵擋得了誘惑。
高揖不像范一尺,這兩人是完全相反的兩個極端。
范一尺心思極重,兼且心細如髮,極微小的一件事,他都能記在心裡,反覆揣摩。
高揖卻完全沒有半點心思,除了長風鏢局和武學之外,他對什麼都沒有興趣,頗有點不滯於物的感覺。
對於沈仙的話,自然也不會有什麼反應。
燕西風交代他照顧沈仙,聽沈仙的吩咐,他便一五一十地照做,半點不打折扣。
點點頭,眼神渙散道:「我會去說,但不守著你,不行,老燕說過,你不能有意外。」
沈仙聞言無奈,索性道:「既如此,那就勞煩高兄多費心,莫讓他人進來攪攏沈某。」
「好。」
高揖說完,便轉身要走。
沈仙連忙加了一句:「那個……尤其是燕姑娘。」
他現在著實有些怕這姑娘,待他傷愈,長風鏢局安定下來,還是儘早離開為妙。
高揖身形微滯,嘴角微微抽了幾下:「我儘力。」
「……」
沈仙搖搖頭。
從榻上撐起身子,有些吃力地挪到案幾前。
斷頭重續,精水虛耗,一前一後,他現在這身子真是廢了。
正鋪開雪箋,忽見金銀色閃過,銀貂已立在案旁。
沈仙一笑:「錯兒姑娘,你來了?」
他現在都有些懷疑,銀貂平時離他並不遠,時常暗中盯著他,要不然怎麼會每次都這麼巧?
在他要伏案書寫時,就會出現?
「公子要寫文章?奴為公子磨墨。」
銀貂見他手中拿著筆,兩眼一亮,將懷中抱著一件物事放下,嫻熟地抱起墨條。
沈仙這時才注意到:「你這是……?」
「啊,對了。」
銀貂一雙爪子抱了抱臉,它似乎這時才想起來自己是來做什麼的,一看到沈仙要寫字,便將之拋諸腦後。
要不是臉上毛多,恐怕都能看到臉紅了。
「公子,這是奴婢為公子求來的,這裡面記載的法門,肯定能為公子醫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