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詛咒
活人如鞭炮,引線點燃之時,迎來的,是無止境的恐懼,以及刺耳的聲音!
眼見生命將至……
是安如泰山,直面死亡;
或是無止休的恐懼。
如魔?躁動不安……
幸福小鎮。
呀啊……啊……呀啊……
烏鴉像鬼魂般哀鳴,盤旋高空之上,黑壓壓,黑壓壓,像魔鬼般籠罩著整個幸福小鎮。
不知過了多少時日,楚明趕路路徑此地。
小鎮入口,石碑上刻寫著「幸福小鎮」幾字,可眼看這哪有一絲幸福的生氣。僅憑這烏鴉哀鳴,就讓人感受到強烈的怨氣。
風不止,打得客店上的掛旗獵獵作響,沿路上的兩邊上,有過半的店鋪已經關門倒閉,似乎許久每人打理,青苔都已蔓上了石階。
余剩下零零散散的幾個店門繼續經營,但百姓臉上滿是苦愁,幸福小鎮完全失去了往日的神色。
死沉,死沉沉。
楚明初到此小鎮,心中不禁生疑,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
不等楚明多慮,一個聲音打斷他的思緒。
「讓開,給我讓開,我要離開這,離開這鬼地方,我不想死,不想死在這鬼地方。」一個像失了魂的瘋子嘴裡囔囔道。那人雙眼黑睽睽,眼珠子流動著恐懼和驚慌。
那人向楚明衝來,楚明心慌了一下,那人將擋到自己出路的楚明一把用力地推開,徑直地向鎮外跑去。
楚明杵在原地,還沒等他撥開一頭霧水,便聽到一聲尖叫。
「啊——」一個女子尖喊。
楚明的目光順著看去,一位猥瑣的中年男子,頭髮凌亂地絞纏在一起,身上地著裝破爛臟臭,說他是荒蠻之人也不為過。
他一手抓住女子的衣裳,一手泄儘力氣地撕扯開來,任憑女子如何掙扎和恐慌,他臉上露出惡魔般的邪笑,開口道:「我還剩不到一天的命了。」他那空洞洞的眼神直勾勾地看向那白花花的肚兜,肚兜下半遮著香軟軟的豐乳。
「你就讓我好好享受享受吧。」那男子發了瘋地痴笑,女子想拼了命的反抗,奈何一個女子之力遠不勝於中年男子。
男子看她越是反抗,自己越是興奮,他張大嘴露出那焦黃的牙齒,饒有力的舌頭蠢蠢欲動,他一手抓著女子的香肩,一手抓住女子欲要反抗的細手,狠狠地將醜態萬千的嘴臉湊上去。
看在眼裡的楚明怎能讓他胡作非為,正當他欲將拔劍之時。
「咻……」
一支飛令射向那男子,直插男子的手腕上,「呃啊……」,中年男子頓時疼痛不已,哪裡還有別的心思,只好用另一隻手捂住那血流不止的手腕。中年男子似乎很畏懼出令者,像條喪家之犬跑進小巷。
方才射出飛令的男子向那小巷望去,本想追擊,權衡再三還是選擇來到女子身邊查看狀況。
那男子橫眉似劍,三十來歲的模樣,男子臉上不失風采,像是積澱了一定紅塵世事般穩如泰山。
對於修行之人來說單從樣貌是判斷不出實際年齡的,因為隨著氣息的增強衰老的速度會相對緩慢,甚至到達一定境界即可不死不老。
楚明注意到此人身穿著的服飾像是某個門派的宗服,這點不由引起楚明心中一番好奇。
「姑娘,你沒什麼事吧。」男子關心道。
「多謝侯公子相助。」兩人似乎相互認識,女子緩緩道。她樣貌有著三十歲左右的模樣,年輕貌美,女子雖然長得清秀,但臉上卻露出無盡的憂愁和寡淡。在她講話的同時不斷地整理著衣物,但已經被撕扯開來的衣服任她怎麼用手抵住也無濟於事。
「不必相謝!這是我們清風正堂的職責。」男子話語間向女子一眼看去,不自覺地把目光停留在女子用手死死抵住的地方。男子下意識轉頭開來,將自己的外衣脫下遞於女子。
女子滿是謝意接過了外衣,摟在身上,這才擋住外露的春光。
女子並無喜悅之情,而那男子似乎對這類事情習以為常,兩人簡單幾句女子便告辭了。
男子正想轉身離去,楚明已然來到他的身前。
楚明不明所以,不禁向眼前此人打聽一番,開口道:「我是……在下楚明。」
男子轉身看來,笑臉相迎,回道:「在下清風正堂侯義。」
清風正堂?楚明聽到這四個字身子一震,這名字說不上的熟悉,當時人家可是盛情自己入門的,想到這還有那麼點小驕傲呢。
「清風正堂早有耳聞,其威名無人不知,想必閣下是來此地執行任務的吧。」楚明一語道出,眼眸忍不住看上這正氣滿當的侯義,心想清風正堂的人確實如傳聞有幾分清高。
侯義愣了下,輕皺眉了一下,似乎想到什麼恐懼的東西,道:「我若沒猜錯兄弟你是剛到此處,我還是勸你早些離開,否則可能會有生命之危。」
「何出此話。」
侯義見楚明一臉不解,又說道:「我乃奉掌門之命,帶領弟子前來此處調查。卻發現一件驚天異事,原本這熱鬧不凡的小鎮,卻染上了一種怪病。」說道著,侯義臉色難看,「染上怪病者,起初手掌上印有血紅的」伍「字,每當日數減少一天,手上的數字即會隨之相應的減少。最初患病的人很是惶恐,於是找遍了全鎮的大夫,可是無人能解,因為大夫們發現此人身上並無不妥,血脈和氣息都是再正常不過。那人以為不是什麼大事,直到那手掌心上的數字變為壹時。」
侯義氣息變得哽咽起來,似乎連他都難以相信這般事實,緊接著說道,「第二天人們發現了他的屍體,準確上來說並不是一具屍體,而是數不清的碎肉,那支斷手上顯現著「零」的字眼。此事不一會兒轉開了全鎮,後來陸陸續續又個人患上這等怪病,鎮上的人稱這是鬼魂的詛咒,瞬間人心惶惶。」
楚明聽了不禁發瘮,身子不由一抖。他轉眼看向侯義,道:「那……那你不怕受到這種詛咒嗎?」
侯義低頭沉默片刻,片刻后,他抬頭緩緩看向楚明,緊握著纏著繃帶條的手,臉上露出一抹暖笑,道:「清風正堂的使命是為百姓服務,能因公犧牲是我的榮幸,也不枉門派的一手栽培了。」
他那透徹的眼眸中,是生死淡然的豪氣。
楚明淡然一笑,似乎被眼前之人深深感化,堅定道:「我對這事很感興趣,讓我來協助你吧。」
「萬萬不可,你非我等修行之人,若是……」
楚明看出了侯義的擔憂,打斷了他,笑道:「你可識得林寒軒?」
侯義聽到此名字大為一驚,這是掌門隕劍的親傳弟子,若是外人認識掌門隕劍並無稀奇,林寒軒雖天資過人,又是掌門最為看重的天才,他的實力定然要高於自己。但即便如此,林寒軒仍然是一個未出世的少年,按理來說應該無人知曉。
「你認識林師弟?」侯義疑惑問道。
楚明大笑,一手攤開,自喜道:「何止認識,我們還是一起奪冠的同門呢。」楚明好像意識到什麼,沉吟一會兒道:「我們是朋友,好朋友呢。」
侯義倍感驚訝,他重新審視眼前此人,他很快意識到同門是指林寒軒之前所在的「若水清門」,當時隕劍還因為林寒軒奪得第一大喜,想來若是能與林寒軒並肩之人,怕是實力還要高上自己一籌。
侯義想到此處喜笑顏開,拍了拍楚明肩膀,笑道:「那便是太好了,相信有楚兄的幫助,我等更是事半功倍。」
楚明擺手,一時被對方說的有點飄飄然了,開口道:「別,別這樣說,我怕是會驕傲的,哈哈,能助侯兄一臂之力,是我的榮幸。」
聽到此話,侯義心頭一暖,更是覺得楚明這人給人一種親近之感,隨後便引楚明回府,道:「回我府上,我們詳談。」
楚明點了點頭,隨之跟上。
「嗚嗚……嗚……」
凄凄慘慘的哭聲,連綿不絕。
是誰在悲傷!是誰在痛楚!
哭聲中帶著幾分悲憫,聞者難免不為其傷感!
哭聲中帶著幾分鬼怨,聽者不敢駐步分毫!
方圓數里,黯然失色,鳥兒生怕沾上了晦氣,絲毫沒有逗留的意思。
楚明和侯義回府的路上,那怨哭聲從附近宅屋道來耳邊。楚明並非信邪之人,倒是覺得這哭聲令人傷感,好奇之餘便轉頭看向侯義。
侯義和楚明眼神一對,自然是明白楚明的疑惑。他微微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道:「方才那女子你可還記得?」
楚明點了點頭,「難道……」
「沒錯,那女子叫做倌伶,剛新婚不久,可她的丈夫偏偏中了詛咒。她丈夫離去當天,她哭了個稀爛,那哭聲要多慘有多慘。」
話到這,楚明臉上泛起了同情,這不禁想到初次見到那女子時那臉愁容。
獨留她一人守寡,天道苦了痴情人,苦了苦命人!
小府門。
兩人回到了府上,說是府門,實則只不過是侯義與其他清風正堂弟子所居住的簡陋辦事處罷了。
走進院門,一條小石道通去,去到盡頭垂直的分成兩路,向兩邊延伸而去。兩路間坐落著一個個屋舍,多半是弟子所住處。值得一提的是,所謂的「府門」,竟連待客之處都沒有。
若是非得找出一個可以褒獎之處,想必就是庭院中,那幾棵大樹,添了幾分色彩。
想來每天面對血腥的弟子們,看見門前一綠,心情可以得到緩衝,戾氣也能消減幾許。
侯義隨即便給楚明安排了一所空出來的住所,他領著楚明到住處。「咿呀」的開門聲后,眼前住處十分簡樸,一張卧床,一張桌子,一張木椅。
侯義不失禮貌地看了楚明一眼,道:「我這招待不周,不道楚明兄弟可是否習慣?」話語間,楚明似乎聽出侯義的愧意。
楚明定然不是什麼身驕肉貴之人,自然不對住處有所要求,甚至他覺得桌子和木椅都是多餘的。
楚明開然一笑,道:「侯兄為我安排妥當,我應該謝過才是。」
侯義聽見此話,更是對楚明多了些敬佩,臉上滿是笑容,似乎在數天苦惱中找到了救贖,道:「你收拾一下,待會到我那處,好讓你了解了解這個怪事。」
楚明點了點頭。
侯義常年與事端打交道,這時卻遇見楚明這等正義之人,如同他鄉遇故知,相逢恨晚。若是他得知隕劍曾誠懇邀請楚明進入清風正堂,想必定會誇讚隕劍的眼見獨到。
侯義正打算離開時,又回頭體貼道:「若是有什麼要求,向我提及便是,在下能安排的定不會安排上。」
楚明感受到了侯義深切的友好,笑臉盈盈回應道:「那就在下在此謝過了。」
楚明簡單地收拾打理了一下,嘴角淡淡一笑便推門而出。
楚明在去事務所路上,方才來的時候沒有過於注意到那幾棵大樹,現在望去卻有幾分意思。
樹生繁枝,枝生密葉,綠葉一點點步入泛黃,黃葉入土,入土化泥,泥滋養著樹,如此周而復始,生生不息。
幾棵大樹富有生機,彷彿若大的城鎮只有這小小的一片凈土有幾分明凈。
……
「咚,咚。」
「請進。」聲音很沉悶,但那雄厚的聲音不難分辨是來自侯義。
木門「咿呀」緩緩而開,事務處大小同楚明房間那般,不難想象這一排的房間都是這般大小,這只是單獨抽出一個作為事務處。
三壁書架,如同圍城,中有簡桌,筆墨紙硯,盡數在上,香爐生煙,雲繞四周。
楚明眼見那滿目的捲軸堆積在書架之上,心煩意亂。但淡淡的檀香擁上鼻頭,瞬有化解心頭之亂,舒緩幾分。
侯義知道楚明的到來,並沒有向其看去,而是把注意力放在桌上的捲軸當中,從未轉移。雖說侯義和楚明相識不到一天,但侯義對楚明卻是出奇的信任,像是昔日已久的夥伴般。
「這是近日有關詛咒的案件,你過來看看有何發現。」侯義眼睛還是沒有離開捲軸,招呼著楚明過去,兩人間並少了世俗間的客套,楚明對這種自然的相處方式覺得甚是舒服。
房間里只有一張椅子,楚明倒是無所謂,他在侯義一旁站著,細細端詳其捲軸來。
楚明觸目那麼多死亡案件臉色不禁有些難看,他一下子就陷入了深思,彷彿世間再無他物,唯有手中那七零八碎的案件。時而皺眉,時而緩眉,時而大驚,時而大悟……
就這樣子兩人都沉浸在思考中許久,時間不知過了多久,只知道那檀香已經悄然見底。
侯義率先打破了沉默,道:「楚兄弟,你有何見解。」
楚明深吸一口冷氣,眼中閃著異光,緩緩開口道:「以我見解,這些案件疑點重重,倒不像是一種詛咒?」
「你是說……人為?」侯義對這點並不感到意外,想必他也懷疑過這點,不過他轉而不解道,「那,那他的手法又是怎麼做到的呢?」
楚明若有所思般,他看了侯義一眼,道:「你說,會不會是印術,雖然在我閱覽的眾多書籍中都沒涉及過這種奇異的印術,但不排除會有偏門的印術我們不曾所知是吧。」
這是楚明一直搞不明白的點,他對印術的了解縱然是要別他人要多得多,但是連他都沒有聽聞過如此怪異的印術,這種印術真的存在嗎?
侯義默默地點了點頭啊,他沉吟片刻,疑惑道:「那他的動機是什麼呢?要知道受害人這麼多,可沒有哪個人和這些死者都有直接關係啊。」
楚明沒有出聲,似乎還在揪著哪個疑點放不開。
侯義突然驚醒,看著楚明眼睛道:「你說會不會是無差別報復呢?」
楚明不向侯義看去,而是留意著桌子上的死者名單:鐵未、向丁、庄立木、端馮鵬、張三四……
楚明搖搖頭,淡淡道:「這多半並不是一場報復,他的動機我目前還不為所知,但是應該和幾個死者共同點有關。」
侯義聽到此話,眼神瞬間深邃了起來,語氣重了幾分道:「你是說,他們的年齡?年齡都在輕中年之間。」
楚明點了點頭,輕緩道:「還有一個點,那就是我們都知道,我們卻不會刻意去琢磨的。」
「你是說……」侯義眼睛眯得跟縫隙般,眼中有著不可思議得異芒。
「砰」得一下開門聲音。
「報告領隊!」
一個清風正堂的弟子破門而入,驚驚慌慌道。
「有什麼事,快說!」侯義略感不詳道。
錢家宅院。
「錢畜生,你這狗東西,天天做黑勾當,坑我們老百姓的錢財,真是該遭天譴。」老王破口大罵,已經完全沒有形象之說,怒火將瘋狂燃燒到極致。
「什麼東西都敢來我這撒野,來人!」錢老闆一聲令下,他壓根不把老王這種小平民放在眼裡,幾個打手個個彪悍凶氣,就等主人一聲發令。
老王向那幾個打手看了一眼,出人意料的是,他竟絲毫沒有畏懼的表現。
他痴笑,他癲狂,他迷離。
「你這畜生玩意。」老王指著錢老闆,手指都禁不住顫抖起來,語氣哽咽地說道,「狗東西,你還用你那幾個破錢勾引我的妻子,和她搞上不知廉恥的勾當。以前我礙於顏面不說,但是現在……」
老王苦悶一笑,眼裡失了神,直勾勾盯著錢老闆道:「無所謂了……一切都無所謂了。你……你真的死不足惜。」
錢老闆倒是沒有狡辯什麼,反而大笑,笑聲甚是刺耳,不屑道:「老王啊老王,你自己沒本事還怪別人啊。哈哈哈……」
這一句徹底將老王拉到了崩潰的邊緣,老王失去理智,眼神腥紅,一手抽出腰間的菜刀,向錢老闆衝去。
錢老闆輕蔑一笑,手一抬,幾個打手瞬間就將老王制服,一把把老王重重地向門口扔了出去。
人命賤如芥草,無能者,註定要拖著賤命爬過餘生?
老王正將砸向地面時,一隻有力地扶持了他一把,老王驚訝地向其望去,來者正是侯義。
楚明在侯義一旁,他心思縝密,不禁向老王的手掌看去,果不其然,他的生命開始了倒計時——刺眼的「伍」赫然顯現在其手掌中。
楚明沉默了許久,似乎失了魂。
侯義正義凌然對錢老闆說道:「我剛到此處時,就有很多百姓向我求助……」
楚明不知道侯義在嘀咕什麼,他的心思完全不在侯義的話上了。
侯義和錢老闆幾番對話后,錢老闆的幾個打手一擁而上,但他們並非是什麼高手,對於清風正堂弟子來說,三下五除二就解決了,隨即侯義便將錢老闆逮捕了起來。
此時,本情緒中得到穩定的老王又再次發了瘋一樣,苦苦向侯義哀嚎道:「快殺了他,快殺了他啊!這種人渣真的是死一萬次都不足以。」
侯義搖了搖頭,安撫老王道:「我可沒有權力殺了他,我將他關押起來,到時候等詛咒之事查明,他的處刑就由眾人一起發落吧。」
老王聽見此話,心裡一刺,不自覺地緊握拳頭。
話落,一個人,一個身影,不知嘀咕著啥,慢慢離去。
夜裡。
楚明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眼睛睜得老大,直勾勾地盯著天花,腦子裡回想著這一天發生地怪事,思緒亂作一團,苦想片刻,更是煩亂。
他翻起身子來,推門而出,空蕩蕩的庭院坐入眼前,抬頭望去,月明星稀,似乎,今夜的月亮少了以往的柔和,取而代之的是,冰冷殘酷。
楚明四周眺望,鬆了半分困惱,眼神撇向一處,心頭又是一震,滋味再次湧上心頭——遠處小房,竟是燈火通明,在黑夜中,那點光很是顯眼。
定睛一看,不是侯義的事務處又能是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