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我回到家裡，雖然感覺到了安全，但心情處於一種極為失落的狀態，便開始給鍾依萍寫信：

依萍：你好！

我已經安全到了家裡，請你放心。

我廠里做的那種事情，現在想來十分羞愧，正如你說的就算這是一次教訓吧！

依萍，今生能認識你，是我們的緣分，我一定會珍惜我們的緣分，希望我們早日見面。

我會儘力的，為了我們的愛情，讓我們一起努力。

我現在好想你，好想你，你是我唯一牽挂的人。

如果你不想在沙市待了，就早點回家吧。

愛你的，齊汛。

永遠愛你！

齊汛

一九八九年十月

我寫完信，讀了二遍，用信封裝好，心想去普濟鎮上郵局投遞，去鎮上有四五里路，我沒有自行車，只得步行。

當我經過小學門口時，忽然想走進去看看。

學校里非常安靜，四下里查看，沒有看到一個老師和學生。

操場上的木製籃球架歪斜著，在風中搖晃著。梧桐樹上茂密的葉子在風中搖晃嘩嘩響動。

「齊汛。」校長辦公室的門打開了，走出一個人。

我連忙緊張的看過去，原來是昔日的嚴老師。我心頭一熱，率先走向嚴老師。

嚴老師看到我，沖我喊：「齊汛，你從沙市回來啦。」

我的臉通紅，說不出話來。

「怎麼啦？」嚴老師緊跟著問。

「工廠效益不好。」我說，快要哭起來。

「很多鄉鎮企業，效益都不好了。」嚴老師說，「但是，你也要振作起來。」

「嚴老師，學校，需要老師嗎？」我像是哀求似的問。

嚴老師看了看我，問：「你想當老師？」

「我不想再去外面過那種生活了。」我說，「我想安穩一點的生活。」

嚴老師看看我，目光轉向學校大門。學校里非常安靜，一個人也沒有。

「嚴老師……」我熱切地喊了一聲，還想說什麼，卻哽咽了。

嚴老師哦了一聲，陷入了沉思。

「我想當老師，像您一樣，過著清貧的生活。」我說。

「你恐怕，不能接受老師的苦日子吧？」嚴老師說出自己的擔心。

「您都能，我為什麼不能呢？」我說，「我就想當一名老師，像你一樣，過一種淡泊名利的生活。」

「這次，我們是要找三位老師。」嚴老師直截明了地說，「但說得太多了，所以，我們研究決定，乾脆通過考試擇優錄取。」

我似乎看到一絲希望，問：「真的通過考試嗎？」

嚴老師鄭重地看了我一眼，點點頭。

「嚴老師，我真想當老師。」我說，「向您學習教學方法，像您一樣當好一名老師。」

嚴校長找來三年級，四年級和五年級的數學和語文書，放入到牛皮紙袋裡，然後看了看四周看了看，小聲地鄭重其事地說：「考試題目，基本上都是這六本書，你好好複習。」

我迅速接過牛皮紙袋，熱淚盈眶。

「還有，作文題。」嚴老師小聲說。

「什麼題目？」我極為小聲地問。

「你想想吧，這是什麼錄取考試？」嚴老師意味深長地問。

我點點頭。告辭了嚴老師。

從第一頁開始複習，半天就看完了。然後，想想作文題目會是什麼。我想起嚴老師的話，立刻回想起嚴老師一貫的出題習慣，寫出一個作文題目：《假如，我是一名小學老師》。於是，根據作文題目，洋洋洒洒寫了一篇作文。少說也有六七百字。

第二天考試，果然來了三十多人，坐滿了一個教室：有年齡比我大的，也有年齡比我小的。

教室里有一名村幹部和鄒老師在巡查。村幹部姓陳，昔日的小學同學。

嚴老師拿著試捲走了進來，一邊髮捲子一邊警告說：「今天考試啊，村裡也非常重視，特派陳幹部來監考，我們學校也安排鄒老師。都是成年人了啊，考試的規矩，我就不重複了。但我要強調的一點：只要是考試作弊，馬上就請出教室。」

試捲髮下來，我看了看，果然是四五年級的題目。考試卷子也確實簡單，很快就做完了，到了作文題時，欣喜地發現題目是《假如我是一名教師》。

昨天寫了一篇這樣的作文，但感覺還差點什麼。思考片刻之後，試想自己已經走上教育崗位，如何學習，對待工作，進行教育方面的改進，想著想著，放開思想去寫。

我發現很多考試的人，在作文題里無法下筆，有的寫寫停停，有的左顧右盼相互打量著。

最後，我寫目前的教育現狀，然後寫今後的教學從應試教育轉向素質教育，細化到具體的問題和解決方案。下課鈴聲響了，我還在奮筆疾書。

陳幹部快步走過來，看我還是寫，準備收繳試卷。看我正在奮筆疾書，就沒有收繳試卷，好奇地看著我寫。

我一口氣寫完，迅速交給了陳幹部。

陳幹部小聲說：「別人錄不錄取，我不知道，反正齊汛一定會錄取。」

在場的人都十分吃驚地看著這位陳幹部，七嘴八舌地議論起來。

那位陳幹部一針見血地說：「作文寫了七八百字，你們寫得最多的就一兩百字，還有的就幾十個字，怎麼當老師呢？」

後來，正如這位陳幹部說的那樣，我當上了老師。

上班的第一天，我就搬了行李，到學校宿舍。我想，從此就在學校工作和生活了。

夜，很深的時候，我依然無法入睡，經歷了這麼多的事情，我是該反思自己了。

我再次拿起筆給鍾依萍寫信。

依萍：

你好！

我終於進入學校教書了，這是我多年的夢想。但我心裡一直想你，希望我們能重逢。

馬上就是國慶節了，學校會放假，我想去看你。

還有，你要是不想在沙市上班了，就回家吧。

想你的齊汛。

一九八九年九月八日

不幾天，我就收到鍾依萍的信。

齊汛：

你好！

收到你的來信，得知你想去當老師，我非常高興。因為，我覺得你最適合當老師了。你生活在老家，再也不像在沙市那樣艱難地生活了。

我馬上就要辭職，回家，請你放心。

齊汛，你們國慶節要放假的，那麼，請你來我家裡玩幾天吧。

隨信寄來地圖，和我家的地址。

祝願你事業成功！

鍾依萍

一九八九年九月十七日

果然，從信封里找到一張手繪的地圖和詳細地址。地圖上重點標明了大堤，還有那條跨越大堤的公路。彌市鎮小學，小學對面有條路，不遠處有個水塔，水塔旁邊就是鍾依萍的家。

我看著鍾依萍畫的簡易地圖，想到自己國慶節放假就能沿著大堤走到小學，然後，在小學那裡走上那條小路，到水塔旁邊就是鍾依萍的家了，想到這裡幸福之情不以言表。

於是，無比激動地為鍾依萍寫信：

依萍：

你好！

收到你的來信，我激動不已，我很想念你。

我決定在國慶節去看望你，此刻好想現在就飛到你的身邊。

我現在工作上很順利，也非常開心。

依萍，我一直都很想你，願我們早日見面，好好和你聊吧。

就此擱筆。

齊汛

一九八九年九月二十五日

我看了看信，心早已飛向到彌市了。心想，國慶節快點到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