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下山
八年後。
熾烈山。
青山綠水間的半山居里忽然傳出一聲咆哮。
「好你個殷小豆,居然敢不經師父同意私自下山!看我找到你后不拔一層皮!」
隨著聲音,一個白髮蒼蒼的瘦削人影從房裡衝出,手裡還抓著一張紙,對著屋前空寂的山谷怒吼,那聲音高亢哄亮,還夾雜著隱隱的金屬撞擊之聲,驚起叢林中的小動物們四處逃竄。
「你自己跑就罷了,還拐跑我的孫女!看我抓到你后不好好教訓你!」
身後,大鬍子忠叔和藍布裙花嬸兩人望著老頭的背影,悄悄議論。
「阿忠,那小妖女走了不更好?老爺子為什麼這麼生氣?」
「小花,你不知道,小丫頭這一走,老爺子面子上過不去。當初他承諾小丫頭必須藝成才能下山,本是以為小丫頭藝成起碼也要二三十年,原就是打算小丫頭在山上能陪他度過餘生的。」
「所以說,小妖女不是人!」
「啊?不是人是什麼?」
「是妖啊!當初我看見她時,就感到她不尋常。才七歲的孩子,一雙眼睛看人象大人似的,透著古怪。現在,才八年,就將老爺子一生的才學武功掏光了,你說不是妖是什麼?」
忠叔也是一臉感嘆和欽佩:「老爺子常私下和我說,小丫頭是百年難遇的奇才。還慶幸好在當初收她為徒,沒有錯過她。」
「哼,我看這小妖女就是咱熾烈山的剋星,是天下的惹禍精。你瞅著吧,小妖女這一出山,肯定會惹出一大串的麻煩來。」花嬸冷哼。
「小花,你為何這般討厭小丫頭?小丫頭待你不錯,前兩年還冒險為你去斷魂崖采來草藥治你的腰痛。」
「誰說我討厭她了?」花嬸嘀咕,「這不就只是在說她怪嗎?要我說,小妖女走了也好,這山裡的動物們可得幾天安生日子了。」
忠叔笑了:「她不是孩子么?喜歡捉弄它們。孩子嘛,總是喜歡玩的。捉弄動物總比捉弄我們強吧?」
花嬸想到平時小豆的惡作劇,心有餘悸:「還好,她終於走了。」
送走這尊瘟神,她終於也能和山裡的動物們一樣,過幾天安生日子了。
「老爺子手裡抓著的那是什麼?」花嬸又問。
忠叔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平時小花不是一個多話的人,可今天不知怎麼的,特別愛說。可能和小丫頭牽扯上了,什麼都變得不正常了。
「是小丫頭留的告別信。」
「你看過了?」
「嗯。剛老爺子看時,我偷偷在旁邊瞅了幾眼。」
「說什麼了?」
「還能說什麼?說她已經達成目標,要老爺子兌現當初對她的承諾。還說本來半年前就好下山了,可老爺子總是以各種各樣的理由強留著她。她說她還有事要處理,不陪老爺子耗了,所以不告而別,順便把夢潔給帶走了。說要為老爺子找個好孫婿,要他不要太感謝她。哦,還說了,要老爺子別忘了當初的那個賭約。」
「賭約?」花嬸好奇地問。
「當初小丫頭對老爺子說,她十年之內必學成下山。老爺子不相信,於是兩人打賭。」說到這裡,忠叔興緻勃勃,「小丫頭說,如果她輸了,就留在山上陪老爺子。但如果老爺輸了,就要幫她找一樣東西。」
「什麼東西?」花嬸心想,還有什麼是小丫頭也找不到的?
「好象是一根項鏈,挺特別的。」忠叔答道,「小丫頭半年前就畫了圖樣交給老爺子了,我當時看到了。」
「她要項鏈幹什麼?」花嬸道,「我記得她十歲生日時,夢潔就曾送過她一根項鏈。」
「聽她說那項鏈是她家的傳家寶,很重要,她不小心弄丟了,所以要找回來。」忠叔想到小豆當時提到那根項鏈時黯淡憂傷的神情,心中微微一動,「我想她這麼拚命地學習,就是想早點學成下山去找這根項鏈吧。」
「怪丫頭!」花嬸搖搖頭,看見五毒怪叟咆哮完,又一陣風似的刮回屋裡,開始手忙腳亂地整理行李。
「咦?老爺子,你要幹啥?」忠叔疑惑地問他。
「還能幹啥?當然是去將這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臭丫頭找回來!」五毒怪叟氣哼哼地說,利索地將包袱打好,往肩膀上一甩,背著它就要出門。
「老爺子,你這就出發?」不只是忠叔,連花嬸都傻眼了。
從沒見過這麼急性子的老爺子,當初夢潔離家出走也沒見他這般焦急過。
「現在不走,更待何時?」五毒怪叟道,「外面壞人這麼多,兩個小丫頭片子又單純,可別被騙了!」
說完,人影一晃,便在幾丈開外。
花嬸望著他的背影,自言自語:「夢潔單純倒是真的,那小妖女?哼!」
如果那小妖女單純,那天下就沒有單純的人了。
「小花,我也走了,照顧老爺子去。你在這裡好好看家。」忠叔匆忙交待一聲,連行李也沒帶,追著五毒怪叟也跑了。
「哎!你這大鬍子!」花嬸氣得瞪眼,回頭看了眼半山居,嘀咕道,「每次出門都讓我看家!老娘就這麼好說話?不行,這回老娘才不聽你們的,我也要出去瞧瞧,順便看看那小妖女找不找得到那項鏈。」
說完,飛快地回屋,簡單地收拾了幾件衣物,將房門一鎖,也走了,將房門一鎖,也走了。
秀水鎮。
這個小鎮原本人口不多,但因四周群山環繞,附近村莊的村民大多為獵戶樵夫,他們常常拿著在山裡捕捉到的獵物及山裡採摘到的野果或草藥到鎮上的集市買賣。因此,在秀水鎮的集市上能買到許多其他城鎮買不到的東西。比如珍奇的野味、稀有的藥草,貴重的動物皮毛及美麗的禽鳥羽毛等等。
正因此,近幾年來,秀水鎮漸漸成為各地商賈和遊客雲集的地方。隨之而來的各種商鋪酒肆越開越多,來定居的百姓也越來越多,如今的秀水鎮,已成為璃月國通往熾陽國必經之路上的一個繁華的城鎮。
這一天一大早,秀水鎮的市集和往常一樣熱鬧,來自各地的商人彙集在這裡,馬車和行人來來往往。商人和買客討價還價,雜訊一片。
一個華服的年輕公子在這些商人和遊客中顯得格外突出。他俊眉朗目,身材頎長,身著藍色華麗的衣袍,腰上纏一條銀絲軟帶,一個淺藍色的繡花荷包墜在腰間。他一邊在人群中慢慢地走著,一邊饒有興緻地看著兩旁擺放的商品。那些美麗的動物的皮毛和羽毛尤其吸引他的目光。身後兩名清秀的小廝亦步亦趨地跟著,不斷地為他阻擋著周圍擁擠的人流。
華服公子來到了一個賣皮毛的小攤前。那攤主是一名蓄著八子胡的中年男子,瘦長身材,細長的眉眼,看見他停駐在自己的攤位前,忙堆上一臉的笑,問:「小的這裡全是貨真價實的皮毛,有狐狸皮、有貂皮、有野兔皮。這三種皮是賣得最好的。當然,公子若想要其他動物的皮,也可告訴小的。若小的攤位上沒有,可幫公子預定。幾天後必將滿足公子需要。」
華服公子拿起一張狐狸皮。那狐狸皮細滑柔軟,富有光澤,更難得的是整張純白,沒有一根雜毛,令他愛不釋手。
「這皮多少銀子?」他問。
那攤主贊道:「公子好眼光,這皮子是小的攤上最好的一件,你看這毛的成色,這皮質,都是百里挑一的。」
「是嗎?」忽然一人擠到那華服公子身邊,沖著那攤主叫道,「聽說現在很多不良商人為了提高皮毛的成色,以次充好,將很多雜色皮毛用特殊顏料染成同色的,賣得高價。你這白狐狸皮真是白色的?」
攤主聞言,臉色頓時就變了。
「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你以為這白狐狸皮是染白的不成?」攤主氣得臉都綠了。
「哈!瞧你神情,莫不是做賊心虛?被我言中?」那人一拍華服公子的肩膀,對他說,「這位公子,我見你面生,第一次來這吧?難怪不懂這裡面的貓膩。」
華服公子看向身邊的這個人。
只見這人十七、八歲的年紀,長著張討喜的娃娃臉。眉眼彎彎,看上去似乎總在笑。
華服公子又看向拍在肩上的這隻手,心感不悅,身子朝旁邊走了兩步,躲開了這隻手。
他有潔癖,尤其不喜陌生人接近。
那娃娃臉似乎神經很粗,並沒發現他的厭煩,仍然熱心地對他說道:「公子,你要買什麼,儘管和我說,我給你介紹最好的賣家給你,保證貨真價實、童叟無欺!」
「不必了,本公子喜歡自己選。」華服公子想也不想就拒絕了他。
「啊,隨你。不過,你一定會後悔的。」娃娃臉笑嘻嘻地沖他擠了擠眼睛,轉身一步三搖地離去。
華服公子和他的小廝都沒有發現,當那娃娃臉轉身離去之際,娃娃臉的手上平空多了個繡花荷包。娃娃臉走了幾步,混入人群,掂了掂手中的荷包,笑罵一聲:「真是個笨蛋,哈哈!」
看著那娃娃臉離去,攤主啐了一口,罵道:「混蛋!」轉身問華服公子:「公子,這狐狸皮你到底是買還是不買?」
華服公子點頭:「當然買。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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