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在劍道部內，揮劍

雖然對於鈴木守來說，休學一年之後的重返校園的確是有著別樣的意義，是改變，是對前一年延續下來的生活慣性的終止。

然而除此之外的，校園生活依舊是他所熟悉的那樣，平靜而不起波瀾。

身為「圈子外的人」最大的感慨無非就是換了一批觀察對象。而對於其他學生，二年級已經有相對固定的社交圈了，他這名從東京來的轉校生是有些格格不入。

儘管出眾的相貌的確為他帶來不少關注，不過鈴木守這樣的人也從未想過主動融入別人的圈子。

前桌是一名男生，除了交換過名字外便沒有太多交流；鄰桌是女生，時常朝他看來，不過看情況似乎是不敢主動搭訕；日常下課時候，不時有女生找他，只是大多在鈴木守禮貌的敷衍中也默默打消了想法。

所謂新的環境也不過如此，鈴木守保持著既往的行事風格。

唯一的改變便是關於玉城三千代了，他的的確確第一次對一名女生如此關注——

當然其本質上是對玉城三千代「變貓」能力的關注。

但不論目的如何，他的確為此行動著。

在這個開學季各種社團引來招新的時間點，下午三點放學的時候，鈴木守敲響了劍道部的門。

「請進。」熟悉的屬於玉城三千代的冷淡嗓音隔著活動室的門傳入耳中。

鈴木守拉開木質推拉門，門后的活動室映入眼帘。

四四方方的房間，陳設簡單，幾乎沒有裝飾，只是打掃得乾淨。中間處放置著一張看起來不太搭調的長桌——大概是為了招新活動臨時搬來擺放在這裡的。

敞開的窗戶迎接著四月下午被陽光溫暖的暖風，風吹著長桌后的少女束成馬尾的長發，她坐在那裡，抬起臉望向活動室門口的眼神，與四月交匯在一起，卻又毫無矛盾地將這方空間拉回到了三月——

並非是冷，只是帶著微微涼意的吸入肺腑能讓人感到精神一振的清新的三月里的空氣——就像是這樣。

她安靜地坐在桌子后，除了身前桌面上放著一把竹劍，此外便空無一物。讓人懷疑在無人造訪此處的空閑時間裡，這名少女到底是在做些什麼。發獃嗎？

鈴木守注視著玉城三千代即使因他到來也未曾有任何波動的平靜目光，腦海中閃過一些念頭后，他轉過身去，將門合上。

「打擾了。」

木質門沿著軌道被合上，門沿輕碰門框發出與此時靜謐環境相符合的微小的「砰」的一聲。鈴木守又轉過身面對著玉城三千代。

「請坐。」少女朝他小幅度地點了一下頭。

「謝謝。」

鈴木守坐在了玉城三千代對面的椅子上。

「這裡就是劍道部？」他的目光又對周圍的環境稍作打量，最後對著玉城三千代問道。

「是。」

一如既往的冷徹簡短的肯定聲。

「人不多？」鈴木守又問。因為此處的活動室明顯偏小，絕對撐不起太多人在這裡練習劍道。

然而答案還是出乎意料。

「只有我一人。」玉城三千代回答。

遲疑著，鈴木守和少女的眼睛對視了好幾秒，決定暫時還是將腦海中的疑惑壓下。

「玉城同學，我想加入劍道部。」他申明了今天的來意。

「原因？」

「想要試試劍道、鍛煉身體，這樣的原因。」

「以前是否接觸過劍道？」

「學過一點。」

「一點？」

「是。」

「一點是多久？」

「...一周。」鈴木守遲疑一下，還是選擇了如實回答。

「為什麼放棄？」

「當時不感興趣。」

「現在呢？」

「因為某些原因，又感興趣了。」

「某些原因」，在玉城三千代的理解里，便是那天鈴木守對貓形態下的她說過的。

「好。」她輕輕點頭，不再多問。

接著，鈴木守就看見，玉城三千代平放在大腿上的手終於從桌下抬起，少女的手持握住了桌面上那把竹劍。

「試一下。」她將竹劍遞給他。

鈴木守盯著竹劍，還有少女白皙的手，「試一下？」

「揮劍。」

「哦。」

鈴木守這才接過玉城三千代手中的竹劍。

一米多長，重480克，入手的時候會比很多人想象之中沉一些。

或許在外行人認知中，揮劍這樣的動作似乎再簡單不過——握劍，舉起，揮下去，只是這樣而已。

然而只有實際上接觸過才知道，簡簡單單的揮劍其實很多地方反應出一個人的劍道基本功。

接過劍，鈴木守從椅子上起身，慢慢走到一旁。

與此同時，他的腦海中，那個屬於玉城三千代的人物形象，正越發清晰。

她穿著劍道服，站姿端正，手中拿著同樣的竹劍——這正是他所觀察到的玉城三千代在劍道館中和凜花練習之時的場景。

一舉一動，曾經所觀察到的畫面、姿勢、每一處細節，一切都通過玉城三千代的人物想象，全方面地展現在了鈴木守的腦海之中。

這正是他的觀察。

鈴木守閉著眼睛，根據腦海中所浮現的畫面，一遍遍地仔細比對著，修正著他的姿勢。

右腳在前，左腳在後，左手執竹劍末端，右手輔助用力，竹劍要保持在身體中心線...從步伐、到握劍、到各方面的姿態。

甚至於，那屬於玉城三千代練習揮劍之時、極為認真的氣勢。一併從鈴木守的腦海之中浮現並隨之投射進了現實。

鈴木守睜開眼睛，他深吸了一口氣。

他將雙手持握著的竹劍舉起，舉過頭頂，接著便極為流暢地、隨著右腳平穩邁出用力一揮而下！

竹劍劃過了活動室內的空氣，隨後在「哈」一聲的氣合聲中，穩穩噹噹地停留在半空之中。

舉劍，揮劍，停劍。

鈴木守保持著最終落劍的姿勢，停頓片刻，他才緩緩地放下手。

他轉身看向玉城三千代，她始終注視著他，注視著他揮劍的全過程。

「好了。」

鈴木守重新走回桌子前，坐回玉城三千代對面，將竹劍輕輕放回桌子上。

此後一片安靜，活動室內毫無聲響。唯有敞開的窗戶，送來校園內其餘學生活動的各種聲音。

而身處喧鬧之中的少女並不為所動，望向他的眼神，平靜得像一捧清澈的湖水。

鈴木守等待著玉城三千代的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