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關於「厲害」這件事
「玉城同學，明天見。」
「嗯，明天見。」
劍道練習結束，鈴木守和玉城三千代順路一起回家，並在玉城家的門口正式分別。
看著少女的馬尾在半空中劃過半圓，轉進她自己家中，鈴木守也收回視線，往旁邊的他家走去。
腿已經酸了，手也累得要拎不動單肩包了，劍道訓練還真是辛苦。
僅僅只是練習一天鈴木守就感受到了修行劍道之不易，而這樣的練習，玉城三千代已經十年，也正是這樣日復一日的練習，才有了這名少女如今相當出色的劍道水平，想想就覺得很了不起了。
站在家門前，鈴木守一邊出神，一邊慢吞吞地從單肩包中掏出鑰匙來。
借著已經暮色的光線將鑰匙插進鎖孔，開了門，家中昏暗而寂靜。裕子還沒到家。
「當然裕子也很了不起。」
換鞋子出神的時候，內心下意識地比較了一下，反應過來鈴木守自己笑了笑。
他走進客廳，先將單肩包放下，接著克制著疲憊，走向了廚房。
量好兩人份的米飯，洗好之後放進電飯煲。之後就是洗碗，前一天晚餐加上當天早餐時候的碗，現在正安靜躺在洗碗池裡。
所有家務中，如果要鈴木守回答最為討厭的是哪一項，那大概就是洗碗了。還好家中只有他和裕子兩人，碗的數量並沒有很多。
打開水龍頭，自來水沖刷過盤子的聲音便在廚房中響起。
洗了大約三分之二的，裕子也到家了。開門與關門的聲音，接著便是靠近廚房的腳步聲。廚房是開放式的，所以鈴木守在洗碗池前一回頭也就能看見裕子。
「洗完了嗎？」裕子走到他身邊。
「還差一點。」見到裕子之後鈴木守重新低下頭，繼續開始洗碗。
裕子朝他靠來，鈴木守往旁邊站了一點，接著視野中也就出現了裕子的手。她也拿起了一個盤子。
「剩下我來就好，小守去休息吧。」
「你去吧。」
「今天你不是去學劍道了嗎？沒去嗎？」
「去了的。」鈴木守將洗好的盤子放到一邊，接著又拿起一個碗。
裕子打量了一眼鈴木守的手臂，接著問：「手不累嗎？」
「累。」
「那你去休息啦。」
「你去吧。也沒到碗都洗不了的地步。」
「誒...」
「誒什麼。」
裕子忽然笑起來。
鈴木守看向她，裕子便停下笑，只是還留著笑意。
「笑什麼？」鈴木守覺得裕子有些莫名其妙的。
裕子便拿著她那濕漉漉的已經沾上洗潔精泡沫的手，捏上了鈴木守的臉，捏完以後，笑臉吟吟的樣子：「小守真可愛。」
臉上傳來涼意，以及泡沫在皮膚表面破裂的些許酥癢的感覺，鈴木守站在原地愣了兩秒，洗碗池裡手的動作都停下了。
他看著裕子，憋了半天才開口，「下班回來說什麼莫名其妙的話...」
「什麼嘛，媽媽在誇獎你誒。」裕子又輕輕笑起來。
「明明是在搗亂吧。」鈴木守隨口說著，低下頭繼續洗碗。
「居然說媽媽在搗亂？」裕子不滿意這個說法，不過鈴木守已經不搭理她了。
水流聲掩蓋了裕子的嘀咕聲。
最後洗完碗，鈴木守再沖了沖手，關掉水龍頭。
「好了，我...」他正對著裕子打算說什麼，不過，忽然響起的「叮咚」一聲門鈴聲，將他要說的話打斷了。
鈴木守看了看門口，又看向裕子，裕子的眼裡和他一樣是疑惑。她也不知道是誰。
「我去吧。」
鈴木守說一句，便走向玄關，路過餐桌的時候隨手抽了兩張紙擦手。
「你好，這裡是鈴木家，請問是？」
「鈴木同學，是我。」門外傳來熟悉的冷淡嗓音。
鈴木守停頓了一下，接著疑惑地打開門。
西裝外套，灰色制服裙，還穿著校服的玉城三千代清麗的身影隨著門打開映入視野。
「玉城同學，你怎麼來了？」
少女也正打量著出現在門后的他，目光在他的臉上掃過，最後停留在他的手臂。
「忽然想起來，便過來提醒一下鈴木同學。」
「提醒什麼？」
「剛開始練習劍道，手臂會不可避免的酸痛。為了之後幾天還能正常訓練，鈴木同學最好適當按摩、熱敷，進行緩解。」少女說得相當認真。
「呃...」鈴木守還有點沒反應過來，「我會的。」
「嗯，那就這樣了。」玉城三千代點點頭。
「就這樣了嗎？」
「嗯。」
「......」
「對了，還有，鈴木同學，你臉上有泡沫。」
「...哦。」鈴木守愣神之後扯出一個微笑，用手背擦去臉上的泡沫，「謝謝。」
「那就告辭了。」
「嗯，好，明天見。」
少女離去了，鈴木守也將門關上，轉過身，裕子又一次出現在他的眼前，眨著眼睛。
這熟悉的場景。
「這是？」裕子好奇地問。
逃避無用，鈴木守不得不解釋：「是玉城同學，她過來提醒我，為了不影響之後的練習，最好按摩、或者熱敷，緩解一下手臂的酸痛。」
「誒...」
鈴木守知道裕子想說什麼。
「並不親密。」鈴木守說。
「並不親密？」裕子重複。
「的確不是。」鈴木守走上了玄關，從裕子身邊路過，去客廳拿他的書包。
背上書包，鈴木守又折返回來。
「特意提醒誒，明明就很親密。」裕子又對他說，看她的樣子，絕對是試圖論證出「玉城三千代對他有好感」。
這怎麼想都不可能。
「與其說親密，不如說認真，或者是負責。」鈴木守很認真地對裕子解釋。
「認真，負責？」
「嗯。」鈴木守點點頭，接著，想了想，給出了這樣的評價：
「雖然接觸不多，但根據僅有的了解，玉城同學她差不多是一個將幾乎全部精力都投入到劍道里的人。認真，直率，行動不瞻前顧後、想做就做，她說是為了不耽誤之後的練習，那的確就是了。總的來說，是個這樣的人。」
裕子看著他。
「還是不信嗎...那我也沒辦法解釋了。」鈴木守有些無奈了。
「也不是。」
「那是什麼？」
「怎麼小守一副很了解玉城同學的樣子？」
「......」
裕子被他說服了，不再懷疑「玉城三千代對他親密」，但是「他對玉城三千代太過關注」這件事，今後將成為定論。
在裕子的眼神中，鈴木守感知到了這樣的信息。
「而且，小守對玉城同學的評價好像很高。」裕子盯著他，又補充道。
鈴木守默默調整了一下單肩包的背帶：「...差不多，玉城同學是很厲害。」
「但是——」裕子忽然說，「小守都沒有這樣誇過媽媽誒。」
「......」
「......」
盯~
裕子目光將他鎖定。
鈴木守忍不住偏過臉，手指輕輕抓過前額的頭髮，又撓了撓臉。
僵持片刻，他放下手，背著單肩包，從裕子身邊路過。
「...我回房間了。」
帶著些許狼狽的意味，鈴木守朝著樓梯走去。
直到腳步踏上樓梯，鈴木守終於還是停了下來。雖然看不見，但是身後裕子的目光實在令人如芒在背。
「裕子...當然也很厲害。」
猶豫一下，他還是努力地、平靜地將這句話說出，接著，鈴木守抬頭看向樓梯上方，腳步也不再停留。
隨後，在腳步聲里，身後傳來裕子輕輕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