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前塵舊事

「咚咚——」

「咚咚咚——」

「陳教授在裡面嗎？」

「項目的最後一次封裝測試通過了，測試結果特別優秀，師哥師姐們想一起出去吃點東西慶祝一下。」

「陳教授？」

學生們接連敲響了陳旭剛的房門，但無人應答。

打辦公室的電話也沒人接。

他們是不敢打陳教授的私人手機號碼的。陳教授很討厭將工作帶到生活的行為，嚴禁任何人在非工作時間打擾他。

從另一個角度想，這也是好事。

陳旭剛從來不會在實驗室的一天任務結束后，對手上的學生們進行簡訊轟炸和奪命連環call。

這也是為什麼信息院總有陳教授「人品方面問題」的傳聞，但還是有研究生和博士生願意選擇他當「大老闆」的原因。

某些方面而言，陳旭剛發工資和批項目都很慷慨，又有一個很少發火的好脾氣，除了動不動就想跟崔教授拚命以外，稱得上是一位還算體貼學生的好導師。

門外的學生們大聲地交頭接耳著。

「怎麼辦？那麼多校內外的領導要來參觀，可陳教授沒說後天早上怎麼安排呀……」

「要不去找小老闆問問？」

「小老闆有事去東河理工了，也聯繫不上啊。」

「那就這樣子吧，反正我們把相關項目已經做得很好了。光這個項目，起碼能出幾十篇碩士生和博士生的論文，等拉倒投資方和企業橫向，大家都有光明的未來……還是跟著陳教授好，要什麼有什麼！」

「不像那位崔教授，脾氣差、性格怪，還拖欠研究生工資，他不輸誰輸。」

咚咚——

話剛說完，他們又敲了敲陳教授的門，依舊沒有回應。這下露出失望的表情。

這些話算是白說了。

他們還指望著陳旭剛教授在辦公室里「不小心」聽見了他們表忠心的「閑聊內容」呢……

要是討到陳教授的歡心，晚上的聚餐就從校園家常菜館升級到日式燒烤自助了。

其實陳旭剛就在辦公室里。

他像是藝術樓的大衛雕塑般，坐在窗戶邊上，望著校園場景微微出神。

泛紅的眼睛，似乎是說這位中年男人剛剛無聲痛哭過。

「哎……」

陳旭剛發出一聲不明意義而沉重的長嘆。

他放下死死攥著的手機。

手機聽筒里飄出寧靜而舒緩的音樂，是光伬醫生治療結束后，固定播放用來安慰患者情緒的純音樂曲目。

他支撐膝蓋站起身，渾身匱乏，來到紅木辦公桌前，在左手邊的柜子里翻出來一張泛黃照片。

這張照片的人物和背景跟崔忠識的那張一模一樣。

不同在於。

他這張沒有故意塗抹某些人的五官，清晰、整潔，能看清每一個人的模樣。

如果有東河大學的人看到這張照片絕對會感到非常震驚。

照片上。

年輕的陳旭剛與崔忠識勾著肩搭著背，笑容燦爛，旁邊的女生眼睛笑成了月牙，望著他們和坐在他們身前的一位氣度翩翩的鶴髮老人。

照片的背景里有著「首都大學」的字樣……

「崔忠識啊崔忠識……」

「你要我怎麼說你呢……」

「我到底是想看你凄慘一敗塗地，還是想看你下跪痛哭悔過？」

「老院長只是動了不該碰的錢，談了一段不該談的感情，都是很普通的錯誤，男人常情，又不是犯了什麼原則性的問題……你這個自稱公正無私，但其實沒良心的東西，為什麼就偏偏揪著不放呢？」

「誰沒犯過錯？誰能正確一輩子？誰沒有洗不清的污點？可你看一個人為什麼就一定要只盯著他的罪呢？」

老院長的死。

是陳旭剛一輩子都邁不過去的心結。

他無時不刻在痛恨著曾經的同門師兄崔忠識。

他承認。

崔忠識在學術上是他曾要望其項背、唯有羨慕的天才。

但他也不會否認，崔忠識的背叛與無情。

當年，調查組來到首都大學調查一起貪污受賄案。

是崔忠識提供了老院長貪污的重要證據。

陳旭剛清楚地記得老院長被警察帶走的那一天，所有人的精彩表情。誰也想不到，會是老院長最看重、最寵愛的崔忠識出賣了他。

他親手打了崔忠識一拳，很重，流了許多血。

崔忠識沒有還手，只是複雜地望著師弟陳旭東。

那天崔忠識對他說過的話他永遠都不會忘記。

「老師教過我們，科學沒有灰色地帶，就是非黑即白。我不會贊同任何錯誤的事……哪怕是我、是你、是老師……」

從此。

陳旭剛活得就像是荒原上的獵人。

不知疲憊地尋找著他夢中的獵物。

「還有一天……只剩一天……」

「你只有經歷過最大的痛苦才能幡然醒悟。」

「我不會給你留下任何機會……崔師兄。」

陳旭剛像是即將勝利、曙光降臨般地笑著，可他的笑容里摻雜著更複雜的情緒。

「在這以後，你也不會再成為我夜不能寐的夢魘了。」

「我已經在那催眠的夢中親手打敗了你。更值得期待的現實，也即將到來。」

「你將作為失敗者，看著我與師姐，以老師學生的身份，向全世界證明我們的存在。駐馬聽，碧草連天長夜流星。眾山倦，高樓影隱孤燈……」

咔噠。

陳旭剛在電腦上發出了一條信息。

「數據拿到了么？」

匿名者回復道：「負責看管的王嘉婕最近很少在，已經拿到了。」

「儘快發到我的私人郵箱。」

「這會不會牽扯到無辜學生？」

「我只針對崔忠識，至於樹倒猢猻散的事，就自求多福吧。」

「項目解散的話，很多學生可能因此畢不了業。」

「跟你沒關係，我也不在乎。誰讓他們自己眼瞎倒霉呢？你還想不想要尾款了。」

「且行善事吧，陳教授。一個錯誤只會牽連出更多的錯誤，行不義者終將……」

「終將收不到尾款。」

叮。

郵箱XXXX@Foxmail.com接收到一份新郵件，點擊查看附件。

陳旭剛匆匆掃了幾眼，哈哈大笑。

「這姓崔的怪不得藏著掖著，原來連一半的進度都沒到，投資企業也快跑路撤資了。你連個成熟項目都沒有，重點實驗室評選這事，我看你拿什麼跟我斗！崔忠識！」

他將數據貼在早就準備好的文章里，然後匿名給院長邵軍和幾位校領導發了過去。當然，他沒忘記登錄業內論壇，設置了一個定時發帖……

做完這些，陳旭剛心情極好，順手將玫瑰線上心理諮詢的付款轉了過去。

付款成功提醒剛彈出。

陳旭剛又接到了一條通知信息。

「玫瑰心理諮詢事務所最近正在開展「升級治療套餐」的體驗活動，回復1可抽取資格。」

他愣了下，猶豫許久。

「1。」

「恭喜您！抽中了五折體驗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