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初見易篁
易篁是在這時候回來的。
他馭飛行器自遠方飛來,速度極快,于山巔收起飛行器,一身白衣從天而降。
沒有世人口中如謫仙般的不染塵埃,也無一代精怪臨世時的驚天威壓。
他落地後腳步虛晃,原地踉蹌兩步,白皙手掌緊握手中翠綠竹子支撐地面才將將穩住身子。
可以稱得上狼狽!
但是饒是如此算不得體面的落地方式,他站在他們面前的時候已然挺拔如竹。
趙芙雙的目光從他胸口白衣之上的大片血跡挪向他的臉。
他逆光而立,一張臉一時看不真切,只恍惚可見稜角分明的五官漂亮的異常,只是神情寡淡,無波無瀾,恍惚間像是人間過客。
趙芙雙只愣愣的感嘆,原來竹子精長這樣。
這時,人前向來乖巧知禮的妹妹竟然獃頭獃腦的說了句:「世人誠不欺我。」
逆著光,趙芙雙恍惚了三個呼吸的時間,最後眸子又落回他胸口的血跡。
他胸口的血跡像極了的一隻欲展翅高飛的血蝶,隨著他衣衫的浮動,隱隱驚艷。
妹妹說的誠不欺她什麼?
自然是指易篁的容顏。
過往,趙芙雙總覺得世人整日胡說八道。
不過,此刻她倒是有那麼兩分承認,或許世人也不全都是瞎的。
不說皮囊如何,只此人一身遺世獨立的氣韻便和她們這些紅塵中人壁壘分明。
他什麼都沒做,她便莫名不敢放肆。
父親面子上下不去,當即呵斥道:「放肆,見了你們師伯還不見禮?」
妹妹如夢初醒,羞窘難當。
父親早告誡過她們,初次見面,要行跪拜禮。
趙芙雙老實的和白芙越雙雙拜倒在那人染了血的白衣之下。
開口的時候,向來散漫的趙芙雙覺得喉間有些緊,乾巴巴的說了四個字,「見過師伯。」
妹妹也嬌軟著聲音開口,「芙越見過師伯。」
聽聽,這就是說話的境界,這如今還八竿子打不著的人,怎麼就能親近到不帶姓的稱呼了。
哪知那人還沒來得及開口,就低咳一聲,轉身吐出一口血來,灑落地面的青石板之上。
妹妹慌張抬頭叫師伯,緊張程度不亞於爹娘受傷。
而趙芙雙只盯著雪地里那顯目的紅出神。
父親大驚上前:「師兄,你還好嗎?」
趙芙雙悄悄的翻個白眼,他看起來像好的樣子嗎?
母親也擔憂道:「師兄,你可是又孤身一人前去救容音師姐?」
對方沒說是也沒說不是,平靜開口:「無需擔憂。」
母親急道:「你救容音師姐必會耗盡修為,魔族等的便是這個時候,哪一次不是埋伏在側,怎能每次都不帶人相助?」
易篁抬手,瑩白如玉骨節分明的手指不慌不忙擦去嘴角的血液,「有半雨護著,魔族奈何不得我,緩些時日便好。」
「起來吧,無需如此大禮。」易篁轉而對她們姐妹二人虛扶一把,聲音無波無瀾,平靜中是清冷的寡淡。
趙芙雙沒說話,白芙越道:「要的,師伯是父親最為敬重之人,便是我們最為敬重的長輩。」
這話說得,她父親臉上立刻有了笑意。
可對方顯然和她爹不一樣,不善於應對這樣討巧的話,只遲疑一下揮手間打開了洞府之門,有請他們進去的意思。
她爹道:「此番只是想帶她們來拜見師兄,師兄既有傷在身,就不打擾您療傷了,這就帶著她們前往獎勵池。」
對方點頭,轉身之時說了句:「待到飛升之時,倘若她們不嫌棄蜉蝣山束縛,儘管送來便是。」
「謝師兄。」父親母親的喜悅溢於言表。
有了這個承諾,不止白芙越,便是趙芙雙也有了一定的依仗。
芙越咬著嘴唇,揚起聲音甜甜的關心道:「師伯您注意身體。」
白衣浮動間,那人腳步一頓,淡淡應一聲走進洞府。
易篁離開,父親和母親滿臉喜悅,對著洞門又是一拜。
趙芙雙上前兩步,蹲在地上看那人吐出的那口血。
血中無法力波動。
也就是說,他爹奉為神明的這個人,此刻是沒有修為的。
飛上虛空,遠離那個分明不曾釋放氣壓,卻讓人莫名不敢放肆的人後,趙芙雙話也多了起來,她嘖嘖兩聲,「一個沒有修為的山主,多少和這蜉蝣山一樣,有些盛名之下其實難副的意思!」
父親在她前面氣得腳下一個趔趄,「趙芙雙,你若再如此口無遮攔,為父這就送你回去。」
趙芙雙懶洋洋的回:「求之不得!」
父親大呼:「逆子!」
母親說:「師兄每隔百年都會耗盡法力送容音師姐入輪迴,此番自然是耗盡修為的,不過,師兄天賦奇絕,只要不危及生命,修為總會重新修上來。」
「哦。」趙芙雙散漫的應一聲,還是想起剛才易篁強撐著的樣子,嘖嘖兩聲:「這山不怎麼樣,人倒是個妙人兒。」
多像一個修為盡失風骨猶存的柔弱美人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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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出,就連母親都不贊同的揉一把她的頭:「不可無理。」
她父親就更是暴跳如雷:「荒唐!你眼裡還有沒有世俗倫常,那可是你的師伯,怎能如此輕慢?」
這怎麼就扯到世俗倫常上了?
她也沒想怎麼樣啊。
不過,他爹既然這麼想,她焉能讓他失望?
「爹,我覺得師伯長得挺好的,要不然您別考慮我和蒼南三皇子的婚約了唄,我看上師伯他老人家了。」
師伯不師伯不重要,重要的是能氣到她爹。
果然,一聽這話,老父親火冒三丈,「趙芙雙,你還知不知道點兒禮義廉恥了?你師伯是你能肖想的嗎?你若不改你這輕佻的性子,只怕序川那孩子也未必看得上你。」
趙芙雙翻個白眼,直點頭,「爹您無需如此含蓄,那雲序川眼睛長在後腦勺上八成才能看得上我這種聲名狼藉之輩。」
「你也別諷刺序川眼高於頂,皇室關係錯綜複雜,你說說你哪一點適合做一個皇妃了?」
趙芙雙笑了,「您說得對極了,所以做一個山主夫人好啊,位高權重,四海臣服,百國朝拜,卧榻之側還有美人兒夫君相伴,更無婆媳妯娌臣子下人的關係打點,這日子別提多滋潤,可比當什麼皇子妃安穩多了。」
「小崽子,痴人說夢!」見她說得認真,老父親真動怒了,操起棍子追著她就跑。
「君子動口不動手,您再打我,我恐怕要把我和師伯的孩子名字都想好了。」
「你個孽障!」
趙芙雙一邊跑,一邊琢磨,「您說一個人類和一根竹子生出來的孩子是什麼?是人還是竹子,哦,有可能是竹筍......啊啊啊,老白,疼,您動真格的?那就別怪我用毒了啊。」
「你還用毒,反了天了你!」
後面,母親無奈搖頭,「你們啊,一個皮,一個點火就著,都是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