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6章 0563【耶律余睹:我大齊果真武德充沛】
上京。
臨潢府。
「殺啊!!!」
濃煙瀰漫,震耳欲聾的喊殺聲直衝雲霄。
一隊隊金軍推著攻城器械,悍不畏死的朝著城池發動猛攻。
自韓世忠出兵一萬,幫助耶律大石奪取臨潢府,已過去了近兩個月。
在炮兵營的狂轟濫炸之下,只用了短短三日,便攻克臨潢府。
至此,這座遼國的國都,幾經易手,終於又回到耶律大石的手中。
拿下臨潢府後,韓世忠並未久留,休整三日後,便統兵回到西京道,鎮守歸化州邊境,防備完顏宗翰。
齊金雙方兵力上而言,齊軍處於絕對劣勢。
算上南京道的駐軍,整個燕雲十六州的兵力不過才十萬。
相比之下,完顏宗翰在與完顏宗望匯合之後,兵力高達二十餘萬,足足多了一倍。
不過韓楨連續兩次北伐,將金人打怕了,加上背靠長城與天險,完顏宗翰二人根本不敢輕舉妄動,反而還得時刻防備齊軍攻入中京道。
可不敢對齊軍動手,還不敢打遼國餘孽么?
於是,韓世忠前腳剛走,完顏宗望後腳便派遣麾下大將完顏闍母率六萬大軍,外加從東京道徵集來的三萬餘乣軍,合計十萬人攻打臨潢府,根本不給耶律大石喘息的時間。
事實上,完顏宗望的判斷是正確的。
不能給耶律大石和耶律余睹喘息的時間,當趁其立足未穩,一鼓作氣奪回臨潢府。
臨潢府在遼人心中意義重大。
一旦拖得久了,後續會不斷有遼國貴族、舊臣以及士兵百姓來投。
屆時,等他們站穩腳跟,麾下兵源暴漲后,再想攻打臨潢府就難了。
耶律余睹與耶律大石麾下將士戰力雖不如金軍,可奪回臨潢府後,軍中士氣大振,憑著堅城高牆,數次打退金人猛攻。
況且,完顏闍母還得分出一部分兵力,堤防西京道的齊軍。
一時間,戰局陷入僵持。
耶律余睹站在城樓之上,身著一席描金虎紋黑光鎧,端的是威風凜凜,被親衛護在陣中,手持單筒望遠鏡,打量下方的戰局。
就在這時,一名傳令軍匆匆趕來,語氣焦急地道:「晉王,金軍攻勢猛烈,韓福奴將軍那邊箭矢、滾石消耗殆盡。」
「本王這邊也沒有多餘的箭矢了,讓韓福奴自己想辦法頂住。」
耶律余睹吩咐道。
他這邊壓力也大,乃是金人在南城的主攻點,實在分不出兵去馳援。
臨潢府與漢地的都城不同,一條沙力河穿城而過,將整個都城分為南北兩城。
北城是皇都,南城是漢人居住之所,一如遼國的制度,南北兩院。
攻佔臨潢府後,耶律大石與耶律余睹經過商議后,兩人分統南北兩城,互不干擾,耶律余睹所統御的乃是南城。
「嗚~吼!」
怪異的號子聲,自城樓下響起。
耶律余睹以及一眾守城的士兵面色不由一變。
女真精銳來了!
下一刻,在金軍掩護下,一支千餘人的女真精銳衝上城樓。
這些女真精銳個個悍不畏死,如同野獸一般,哪怕受了重傷,依舊嘶吼著殺敵。
耶律余睹麾下的遼軍被女真人打怕了,未戰先怯,這仗還怎麼打?
甫一交戰,守軍便被殺的節節敗退。
眼見爬上城樓的金軍越來越多,耶律余睹眼中閃過一絲駭然,驚懼道:「快,快去請武保將軍前來馳援!」
小武率領的一千玄甲軍,以及一支炮兵營,一直跟在耶律余睹身邊。
不過一般情況下,不會參戰。
也就前段時日遭遇金軍伏擊時,小武才出手一次,掩護耶律余睹後撤。
「得令!」
一名親衛應道,而後匆匆下了城樓。
城樓之上,此刻化作了絞肉場,血肉飛濺,哀嚎慘叫不絕於耳。
每時每刻,都有守軍喪命。
親衛神色焦急道:「金人兇猛,王爺且退一退。」
轟轟轟!
忽地,一陣沉重且整齊劃一的腳步聲傳入耳中。
耶律余睹面色一喜,沉聲道:「區區千餘金軍而已,何需本王後退。」
下一刻,一千玄甲軍順著樓道上到城牆。
「結陣!」
伴隨著一聲高喝,千餘玄甲軍擺開軍陣。
嘩啦!
一面面巨盾豎起,組成一道鋼鐵盾牆。
配上玄色重甲,讓耶律余睹只覺無比心安。
耶律余睹忍不住讚歎道:「我大齊果真武德充沛,驍勇善戰。」
說出這番話,他並未覺得不妥。
如今,他已是尊貴的大齊晉王。
「破敵!」
玄甲軍邁著整齊劃一的步伐,大步向前推進。
隨著玄甲軍加入,女真精銳攻勢頓時一滯。
遼軍戰力差是一方面,軍械也差。
耶律余睹麾下的一萬餘遼軍,重甲只有可憐的幾百副,耶律大石就更慘了,重甲不過百,絕大多數鐵甲都是從金軍手中繳獲而來。
玄甲軍本就是韓楨親衛軍,乃是精銳中的精銳,軍械亦是冠絕全軍。
「齊狗受死!」
玄甲軍的出現,讓女真精銳心中湧起怒火,一個個雙目赤紅,嘶吼著撲上前。
然而,前排的盾兵卻如同一座大山,任由女真精銳衝擊,紋絲不動。
整支軍隊,如同精密的殺戮機器,一桿桿鉤鐮長槍不斷從巨盾的間隙刺出,收回,再刺出。
城樓上的地面早已被干透的血跡染成黑褐色,此刻再度染上鮮血,顯得格外妖異。
又一名傳令軍從樓道蹦來,高呼道:「不好了,謝老頂不住了,北城牆即將失守。」
聽聞此言,小武大喝一聲:「上火器,速戰速決!」
隱藏在巨盾後方的刀斧手取下腰間新式火器,取出火摺子點燃。
嗤嗤嗤!
默數幾秒后,一枚枚火器被扔進女真人群之中。
轟轟轟……
一聲聲炸雷般的巨響在城樓上回蕩,每一聲爆炸,都有十幾名女真精銳倒下。
只一輪火器轟炸,便有二三百女真精銳陣亡。
趁著女真精銳陣腳大亂,藏在戰陣中的刀斧手紛紛跳出來,手持重斧,蓄滿力氣,當頭劈下。
宋時的重斧手,類似唐時的陌刀陣,都是為了應對騎兵沖陣。
只不過隨著重甲普及,陌刀顯然不如重斧性價比高。
同樣都無法破甲,但重斧造價比之陌刀低數倍,且重斧沉重,力道能透過重甲,斬碎骨頭。
砰砰砰!
重斧斬下,女真精銳無不骨斷筋折,倒地慘叫。
目前齊軍使用的重斧,沿用自前朝,名曰靜燕斧,連桿帶斧重達八斤七兩。
這個重量已經遠超一般兵刃數倍,非力士不可舞。
即便是玄甲軍中的力士,也只能全力揮舞十來下,便要退回陣中歇息。
當然,並非極限就只能揮舞十來下,而是兩軍交戰之時,極少出現士兵徹底戰至力竭的情況,往往打一輪,換另一營頂上,如此交替往複,保證持續戰力。
先以火器轟炸,再以刀斧手猛攻,這一套組合拳,瞬間將女真精銳打崩。
盾兵高舉大盾,不斷前推,將女真精銳圍在城樓一片角落之中,用鉤鐮長槍不斷襲殺。
「啊!!!」
凄厲的慘叫,在眾人耳邊縈繞。
不少女真精銳驚恐之下,從三丈高的城樓一躍而下。
不消一刻鐘,殺上城樓的金軍徹底被剿滅。
小武不敢停留,拱手道:「晉王,本將這就去馳援北城。」
「武將軍且去,本王會死守東城。」
耶律余睹鄭重地點點頭。
這波女真精銳過後,金軍攻勢雖依舊猛烈,可攻打的金軍都是北地漢兒和契丹降兵。
畢竟,女真人口稀少,經不起這般折騰。
眼見戰局穩定下來,耶律余睹懸著的心,也終於放下,問道:「北城如何了?」
傳令軍如實答道:「金軍一度從北城南門打進城,又被遼王親自率兵打了回去,奪回了南門。」
聞言,耶律余睹不由暗自咋舌。
金軍還是兇猛。
不過很快,他便冷笑一聲:「且容這些金狗再囂張一段時日,如今陛下已統一南北,待礪兵秣馬,囤積糧草軍需,定會再次揮師北上,屆時一舉滅掉金狗!」
「王爺說的是。」
一旁的親衛紛紛笑著附和。
「本王不會虧待你等,待滅掉金狗,跟著本王去東京城享福。」
說起東京城,耶律余睹眼中閃動著嚮往之色。
聽馬尚書說,陛下又在東京城中修建了一座蹴鞠場,能供萬人觀看。
長生天啊,能容納萬人的蹴鞠場,那該是何等壯觀!
要知道,作為遼國的國都,臨潢府的南北兩城加起來也不過才住著八萬餘人。
時至傍晚,刺耳急促的金鼓聲,自城外數個方向傳來。
久攻不下,金軍鳴金收兵了。
看著如潮水般褪去的金軍,耶律余睹下令道:「吩咐城中民夫,收集箭矢與軍械,清理屍體。」
北城皇都。
一隊隊民夫上到城樓,動作熟練的解下屍體上的甲胄。
收集來的甲胄、刀槍以及箭矢,分門別類的擺放好,接著這些民夫喜滋滋的開始摸屍體。
為了徵召民夫,耶律大石定下一個規矩。
除開軍械輜重之外,金軍屍體上的其他東西,全部歸民夫所有。
很快,一具具屍體被扒了個精光,隨後從城樓上扔下,砸進護城河中。
此時的護城河,已看不到河水,上面飄滿了屍體。
有遼軍的,也有金軍的,散發著令人作嘔的惡臭。
耶律大石無比狼狽,渾身上下沾滿了黏稠的血跡,在親衛的攙扶下,一瘸一拐下了城樓。
先前形勢危急,他親自率兵與金軍廝殺,混戰之中,右腿被鉤鐮長槍割傷,也不知傷到了筋骨沒有。
北城的皇宮,並不宏大,相比起東京城的延福宮,顯得非常小家子氣。
倒是皇宮中的廣場,極為寬敞。
這是因為遼國皇帝極少住在皇宮中,更多的時候,寧願住在廣場上的氈帳里。
耶律大石並未住在皇宮裡,他如今只是遼王,而且還是自封的,入駐皇宮就逾越了,反而會落人口舌。
所以,耶律大石玩了個心眼,只在皇宮廣場上扎了氈帳。
住了,但又沒完全住。
回到氈帳中,大夫包紮處理了傷口后,耶律大石問道:「馬尚書何在?」
親衛答道:「在府邸中。」
耶律大石吩咐道:「去將馬尚書請來。」
不多時,馬擴邁步走進氈帳。
一進氈帳,馬擴便關心道:「聽聞遼王受傷了,不知傷的可重?」
耶律大石笑著拱了拱手:「多謝馬兄關心,皮肉傷而已,不礙事。」
「如此便好。」
馬擴微微鬆了口氣。
甭管是否真心的,起碼這番態度,讓耶律大石心頭舒服。
耶律大石說道:「此次請馬兄前來,是有一事相求。金軍圍成已有月余,城中糧草匱乏,箭矢等輜重也所剩無幾,可否請西京道的韓都帥出兵,逼退金軍,暫且解圍城之困。」
他如今是破罐子破摔,既然已經請齊國幫忙打下了臨潢府,也不差這一會兒了。
漢人常言,大丈夫能伸能屈。
聞言,馬擴微微一笑,答道:「不必勞煩韓都帥,若本官猜的不錯,用不了幾日,金軍自會退去。」
「哦?」
耶律大石挑眉道:「馬兄何出此言?」
「這月余來,金軍攻勢猛烈,遼王與晉王守的艱難,作為攻城一方的金軍,同樣損失慘重。」
故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在沒有火炮與火器之前,這句話乃是戰爭的鐵律。
攻城,是實在沒辦法的下下之策。
馬擴頓了頓,繼續說道:「此番攻城乃是金國二太子麾下的將士,久攻不下,定會退兵。」
「善!」
耶律大石雙眼一亮。
這事兒說穿了,其實很好理解。
不外乎就是完顏宗翰與完顏宗望二人有間隙,迫於形勢壓力,無奈之下暫時合作,但卻又互相堤防,明爭暗鬥。
這六萬金軍,都是完顏宗望的人,真要全打光了,先不說心不心疼,實力又會被完顏宗翰壓一頭。
馬擴躬身一禮:「這些天承蒙遼王關照,待金軍退兵之後,本官也該回汴京敘職了。」
聽聞馬擴要走,耶律大石挽留道:「馬兄為何不多留一段時日?」
拋開其他不談,他對馬擴很是欣賞,將其視為知己。
馬擴滿足了他對中原漢人的幻想,風度翩翩,待人有禮有節,且文武雙全。
這段時日的相處,讓兩人惺惺相惜。
馬擴笑道:「天下無不散的筵席,今後若得空,遼王可來東京城,屆時本官做東,你我二人再把酒言歡。」
「好,一言為定!」
耶律大石笑著點點頭。
馬擴交代道:「本官回京后,雲州大同知府宇文虛中會接替本官的職責,遼王可與他聯絡。」
耶律大石應道:「本王記下了。」
又聊了幾句后,馬擴告辭離去。
臨潢府已經拿下,用不了幾日,完顏闍母也會退兵,屆時耶律大石與耶律余睹便能徹底站穩腳跟。
往後,這根扎在上京道的釘子,會不斷刺激金國的神經。
北地會陷入戰亂之中。
陛下在北地的布置,正式成型,他自然沒必要繼續留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