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0章 0567【為蘇軾翻案】
獨家冠名權的爭奪極其激烈,從第一名商人開價三十萬,試圖震懾眾人後,不到半盞茶的功夫,叫價已經飆升到了五十八萬貫。
五十八萬貫,即便放在東京城,也是一筆巨款。
足夠在皇城邊上這一圈,買下一棟兩進院的府邸。
見呂大甫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嚴玉財好奇道:「呂兄不叫價?」
呂大甫答道:「我小門小戶,哪折騰的起,能拍到乙檔的招幌就算燒高香嘍。」
「呵呵。」
嚴玉財笑道:「呂兄何必自謙呢,你若算小門小戶,那這京師之中,怕是無人敢稱高門。」
旁人不曉得,他卻是很清楚。
呂大甫出自東萊呂氏,祖上乃是大名鼎鼎的呂夷簡,雖是旁支,可不管怎麼樣,都是呂家的人。
否則,憑甚麼能往返北地,做皮草、東珠這等暴利的買賣?
別看呂家在新朝無人入仕,可畢竟家學淵源,絲毫不遜色富陽謝家,說不定又會再出一個宰相。
「六十五萬貫,還有沒有更高的出價?」
「若是沒有,那麼此次甲檔獨家冠名權,便由集賢居的……」
谷菘話未說完,就見一個木牌高高舉起。
「我出八十萬貫!」
呂大甫終於忍不住出手了,打算一錘定音。
然而,還不待他得意,又一道高喊響起:「我出一百萬貫!」
呂大甫瞳孔猛地一縮,循聲望去,就見一名年輕人正得意洋洋的看著自己。
南山居的少東家。
大堂之中,不少人都被這個價格嚇到了。
一百萬貫撲賣招幌,簡直聞所未聞。
呂大甫一時間猶豫了。
招幌,雖說是賠本賺吆喝,可這吆喝能否賺回投入,以及額外能帶來多少利潤,以往大致可以算的出來。
但眼下這次招幌,卻是破天荒的頭一回兒。
然而呂大甫並沒有多少思考的時間,谷菘的聲音再度響起:「一百萬貫,還有沒有更高的出價?」
略微思索片刻后,他咬了咬牙,決定信一回兒陛下。
起碼目前為止,陛下還沒幹過坑人的事兒。
據說早些年參與撲賣精鹽地區經銷商的山東商人,如今一個個賺的盆滿缽滿,滿嘴流油。
開海以及膠州港的建設,又讓不少人發了財。
緊接著大力推廣海錯,讓他成功轉行。
念及此處,呂大甫朗聲道:「我出一百二十萬貫!」
既然決定要拿,那就一步到位,南山居的財力也不容小覷,否則一點點往上加,到最後一百二十萬貫還不一定能拿下。
這聲報價,引得眾人一陣驚嘆。
一旁的嚴玉財眼皮直跳,滿臉不可思議的看著呂大甫,心中暗嘆對方的魄力。
一百二十萬貫,他咬牙湊一湊,也能拿得出來。
可拿得出來是一回事兒,敢不敢投入到成效未知的招幌中,又是另一回事兒。
兩者完全不是一個概念。
果然,南山居的少東家面色一變,壓低聲音與身旁的老者迅速商討。
也不知老者說了甚麼,只見南山居的少東家面色陰沉,一言不發。
略微等待了片刻,見再無人叫價,谷菘一敲木錘,高聲道:「甲檔獨家冠名權由二百一十三號拍得!」
「恭喜恭喜。」
「呂兄好魄力,我自愧不如啊」
隨著木錘落下,一眾富商紛紛拱手道喜。
呂大甫笑容滿面的自謙道:「僥倖而已,僥倖而已。」
……
垂拱殿內。
韓楨正與一眾朝臣議事。
常玉坤朗聲道:「陛下,成都府路一府九州兩監一軍官員,以及治下士紳聯名上書,願歸順我大齊,此為萬民書。」
成都府路的百姓,是真怕了。
他們倒不是怕打仗,自古川軍無孬種,每當外族入侵,蜀中往往都是最後一個陷落之地。
除開蜀中地勢險要之外,便是川軍敢戰,且耐苦戰。
可問題是,對蜀中百姓來說,齊國算不得外人,中原王朝還是那個中原王朝,無非就是當家做主的人,從老趙家變成了老韓家而已。
關鍵是,二郎爺爺是他們蜀中灌江口的當地神仙。
陛下是自己人,難不成還能害了他們?
因此,許多蜀中百姓對韓楨有種天然的親近感。
這種仗打起來完全沒意義,一旦戰火燃起,蜀中百姓安居樂業的生活就得被打破,繁榮的商業也得被迫停下。
經過孟昶長達幾十年的統治,蜀中百姓嘗到了安居樂業的甜頭。
當年趙宋攻打后蜀,不但擄走了孟昶的財產,還將蜀中銅錢盡數運走,無奈之下,蜀中只能用鐵錢交易。
王小波起義,趙宋平叛,蜀中又遭了一次災。
前幾年的朱姓父子起義,讓蜀中百姓再一次被洗劫。
接連三次動蕩,讓成都府路的百姓怕了,在得知襄陽陷落後,紛紛上書當地官府,要求歸順齊國。
為表誠意,還順帶將流落到蜀中的趙氏宗親都給綁了。
甚麼攤丁入畝、賦稅改制,咱們蜀中人堅決擁護,誰敢說個不字,不需陛下動手,蜀中人自己就給辦了。但條件就一個,駐紮在襄陽的兗州軍不得入川。
這倒不是蜀中人想搞甚麼國中國,而是純粹被趙宋的丘八禍害怕了,在蜀中百姓眼中,這些個丘八比他娘的反賊匪寇還狠。
常言道,匪過如梳,兵過如篦。
可趙宋的丘八入川,那是直接剃光頭啊。
看完手中的萬民書,韓楨沉吟片刻,緩緩開口道:「蜀中不能無兵。」
新降之地,怎可無兵鎮守?
況且,成都府路西邊緊挨吐蕃,南邊與大理交界,駐軍在此熟悉環境,加緊操練,可為往後做準備。
謝鼎勸道:「陛下,蜀中百姓苦兵災久矣,貿然派兵進川,恐會激起蜀中百姓反抗之心。」
張叔夜出謀劃策道:「此事好辦,陛下可下一道旨意,向蜀中百姓保證,入川將士秋毫不犯。」
作為軍部二把手,他完全信得過軍中將士。
一則是陛下治軍嚴厲,二則是軍中待遇好,看不上百姓那三瓜兩棗。
趙鼎補充道:「青州軍軍紀嚴明,不過蜀中百姓卻無從得知,因此還可派遣一名蜀中官員隨軍一齊前往,安撫民心。」
「趙尚書所言有理,臣附議。」
趙鼎的話,引得眾人紛紛附和。
韓楨問道:「諸位愛卿可有舉薦之人?」
既要是蜀中籍貫,官職還不能小,同時名聲還得好。
聞言,常玉坤出聲道:「臣舉薦開封府尹何栗。」
「何府尹乃眉山人,且是狀元郎,官聲極佳,由他去正合適。」謝鼎點了點頭。
韓楨拍板道:「內閣擬旨,任何栗為西南安撫使,即日出發,隨兗州軍入川,巡慰成都府路、利州路、梓州路、夔州路。」
「臣領命。」
謝鼎應道。
忽地,韓楨想起一個人,問道:「蘇迪如今官居何職?」
時任吏部尚書的趙鼎立馬答道:「如今在進奏院任《青州早報》刊編修。」
韓楨吩咐道:「授蘇迪安撫副使,讓他也一塊去。」
三蘇在蜀中極富盛名,蘇迪作為蘇軾之孫,蘇過之子,也是個不錯的人選。
謝鼎沉吟道:「陛下既然想借用三蘇的名望,不如替蘇東坡翻案。」
「倒蘇之風還沒結束?」
韓楨詫異道。
趙佶這廝高舉新政大旗,為自己牟利,而蘇軾作為元佑黨黨首,自然被針對的極慘,不但禁止民間流傳蘇軾的詩詞,就連全國各地刻有蘇軾詩詞碑文的石碑,都被盡數砸毀。
說實話,若非梁師成苦苦哀求趙佶,蘇東坡的詩詞還真就徹底絕跡了。
連帶著黃庭堅、李之儀這些蘇軾門徒也慘遭牽連,大量文集被燒毀。
韓楨知道倒蘇這件事兒,卻不知道是甚麼時候平反的。
謝鼎答道:「回稟陛下,自偽宋崇寧二年至今,倒蘇之風便一直沒有停下,宣和五年,太白星白日可見,凈街候懼之,下令搗毀元佑黨籍碑,然王黼、蔡攸等人卻陰奉陽違,並未實行。我朝新建,臣忙於處理政務,一時疏忽,還請陛下恕罪。」
「與你無關。」
韓楨心下一喜,吩咐道:「傳朕旨意,搗毀全國各地元祐黨人碑,為蘇軾等元祐黨人平反!」
元祐黨人碑是蔡京唆使趙佶搞出來的,將自己的政敵,全部弄上榜,殺人誅心。
趙佶甚至親自在碑上提文,將碑上之人打為奸黨,永不錄用。
碑上人數高達三百之眾,其中不光有舊黨,還有不少支持新黨的官員。
韓楨替元祐黨人翻案,能夠收穫一大波蜀中的民心。
「陛下英明!」
趙鼎等人齊齊高呼。
就在這時,劉昌稟報道:「陛下,谷副院長求見。」
「宣。」
韓楨大手一揮。
下一刻,谷菘興匆匆的走進大殿,見謝鼎等人都在,便收斂神色,恭敬的稟報道:「啟稟陛下,撲賣會圓滿結束,共湊得一百八十六萬貫招幌費。」
嘶!
這個數字,讓一眾大臣面露驚詫。
好傢夥,一場蹴鞠大賽而已,僅是招幌就籌到近二百萬貫,這一來二去,陛下非但沒出一分錢,反而還賺了八十六萬貫。
劉宓朝常玉坤使了個眼色,常玉坤立刻會意,沉吟道:「陛下,蹴鞠大賽預算為百萬貫,眼下招幌費已是足夠了,不知可否勻一些給戶部,留作舉辦大禮儀之用。」
韓楨將大禮儀之事,全權交給常玉坤。
錢么,自然是從國庫走。
眼下見到谷菘籌得這麼多招幌費,立馬動了小心思。
谷菘頓時不幹了,感情上我這來化緣了是罷?
我他娘的辛辛苦苦搞撲賣會,你們內閣與戶部倒好,坐享其成,伸手就要分錢。
念及此處,谷菘婉拒道:「常相有所不知,百萬貫只是賞金而已,各社團食宿以及來往京師的費用不算在內,此外還得留下一些,以備不時之需。況且,除開籌辦蹴鞠大賽之後,本官還要籌備蒙彩之事,處處都要花錢,實在是愛莫能助。」
劉宓笑呵呵地說道:「谷院長才能出眾,有陶朱公之手段,籌款易如反掌。本官也不多要,三十萬貫就夠了。」
「劉尚書說笑了,國庫充盈,三十萬貫不過九牛一毛。」
谷菘是咬死了不鬆口,反正就是不給錢。
舉辦蹴鞠大賽的費用,全部由韓楨從內帑支付,否則朝廷百官怎會如此爽快的同意百萬貫巨資的賞金?
所以,這些錢到時候有剩餘,也會盡數歸內帑。
國庫是國庫,內帑是內帑。
國庫是有錢,這沒錯,但有機會從陛下的錢袋子里掏錢,朝臣們會絕不會放過。
這時,韓楨開口道:「大禮儀乃文壇盛會,盛況不弱於蹴鞠大賽,常卿也可舉辦撲賣會籌款。」
見陛下開始拉偏架了,常玉坤與劉宓只得閉口不言,腦中開始思索撲賣會的可行性。
大禮儀乃文壇盛會,讓商賈參與其中,難免會沾染一些銅臭之氣。
可一想到能為國庫省下大幾十萬貫,常玉坤等人不由一陣心動。
見狀,韓楨暗自搖頭失笑,看著谷菘道:「錢暫且放在伱那,蹴鞠大賽與蒙彩就交給你了,一定要辦的熱熱鬧鬧,漂漂亮亮,南方與蜀中可以酌情多邀請幾個社團參賽。」
「臣領命。」
谷菘應道。
商議完蜀中的事宜后,韓楨又將目光落在史文輝與張叔夜身上,問道:「福建何事動手?」
張叔夜朗聲道:「啟稟陛下,匡都帥昨日已到杭州,並上呈一份詳細的作戰計劃,目前糧草、軍械等輜重調動還需幾日,預計在月底前後正式對福建用兵。」
「好。」
韓楨點點頭,不再多問。
打一個小小的方七佛而已,海軍、陸軍聯手,又有張俊做內應,不需要他過多關注。
眼見內閣以及一眾部院主官都在,韓楨朗聲道:「朕欲改制翰林院。」
話音落下,眾人面面相覷。
謝鼎疑惑道:「不知陛下打算如何改制?」
韓楨緩緩說道:「翰林院匯聚一國之精英,卻整日養名,苦熬十數載,才能得入閣與外放的機會,豈不是浪費人才?」
翰林院作為國家的儲才機構,非科舉前三甲不可入。
可以說,能進翰林院,都是精英中的精英。
但進了之後呢?
美其名曰養名,實則每日都在虛度光陰,然後苦熬個十幾二十年,熬出頭了,入閣為宰,或外放為一省大員。
沒熬出頭,那就只能在翰林院待到老。
既無實踐,又無執政經驗,這樣的人入閣和外放,豈不是在拿皇帝和百姓開頑笑?
本來韓楨是打算直接取消翰林院,後來想了想,決定先留著,改成類似智庫的機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