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0、因果鼎
事發突然,連腦海中的老嫗神識都一聲驚呼。擎天被擊飛,五臟六腑碎裂,渾身散了架。他撞在廢墟上,轟然倒塌,碎石飛揚,疼得一時間無法動彈。
和尚如風而止,第二掌正要拍下,流光飛射而至,幾條人影立於眼前。為首一個僧人,長須飄灑,氣宇軒昂,正是寒山寺方丈弘言。
他看見迷塗並不意外,朗聲道:「大師感覺敏銳,老納還是慢了半拍。」
迷塗舉起的手掌放下,改為攙扶擎天,「這位公子受了傷,小僧急著救助,所以先行一步。」
他打誑語心不慌氣不躁,手若無骨,扶著擎天腰肢。貴公子受傷極重,去了半條命,連指責辯解的力氣都沒有了。
弘言點頭,「既然如此,趕緊扶公子到寺中醫治。」
旁邊傳來一聲冷哼,「大師這是要明目張胆擄人嗎?」
微光下是一個身材凹凸,面容冷艷的女子,這聲音這氣息讓擎天心弦一顫,立刻想起金樓的冷麵殺手花七,可仔細一看,只是儀容神態相似,並不是花七。
弘言大師一怔,還未開言,旁邊一個斗笠蒙面的黑衣人說話,同樣是陰冷的聲音,「大師窺得天機,別人亦能,若想獨享其成,在下可不答應。」
氣氛更加緊張,幾個人的法力無形中糾纏衝撞,似要比個高低,空氣中隱藏的殺機,隨時要暴走。擎天雖然受了傷,但他的感覺依然敏銳,這些人無疑都是江湖一等一的高手,隨便過上幾招,必定石破天驚,姑蘇城都會為之震顫。
弘言大師掃過斗笠人和冷艷美女,眼角餘光也留意到外圍的幾道人影,不言而喻,大家目的殊途同歸。他自信與迷塗聯手肯定不落下風,但如果為此大打出手,必失了佛門體面,於是高誦佛號,「老納是修行之人,怎能強人所難?這位公子願去願留,那是他的自由,我們誰也不能強求。」
他目光掃過眾人,無形的威壓降臨,外圍幾個功力稍弱的,內心猛然激顫,忍不住後退幾步。
警告完畢,弘言向擎天徐徐拍來一掌,淡金的光芒籠罩他的身體,一閃即熄。
「老納在你身上留下佛印,三日內若有人對你不利,老納即刻趕到,鐵掌之下,絕不留情。」
老和尚立好規矩,向擎天頜首,「寒山寺大門敞開,施主若有難,可隨時前往。」說完,身形化一道流光離開。
迷塗嘴角輕揚,似嗔似笑,未再看擎天一眼,也飛身離去。其餘眾人見此情景,也先後消失不見。
擎天先咳出一口淤血,盤膝而坐,意念向外延伸,確認眾人離開后,他才運功一周天,那團金光被緩緩逼出體外。
腦海中,老嫗聲音又響起,「好小子,你做的對,先把印跡除去,否則小和尚再來,補上一掌,你就小命嗚呼了。」
不用她說,擎天自然心知肚明。他低伏身體,快速離開,老嫗焦急說道:「別光顧著逃之夭夭,你何時去解救老婆子?」
擎天沒有答話,就現在這狀態,別說解開封印,就是禦敵自保都成問題。他身形陷入黑暗,向城中遁走。最危險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隱身於市,或許是現在最好的選擇。
擎天離開一炷香時間,有兩道人影一閃而過,出現在廢城之中。兩人一高一矮,都是黑衣遮體,黑紗蒙面,十分神秘。
個高之人手指輕捻,結界延伸,開闢出方圓十餘丈的空間。然後,手指虛點,眼前浮現出無數陣法印跡,五光十色的脈絡向外擴散,直入廢墟林木,象蛛網鋪開。
旁邊個矮之人問道:「剛纔此處異動,分明有仙靈之物出世,主人為何慢上幾拍,任由他人掠奪?」
「身外之物,何足掛齒?不要引人注意,誤了我們的大事!」
他指尖驅動陣法,幾縷信息化作流光映入腦海,隨之瞳孔一縮,表情有些激動,「仙根與淚魂竟然先後現身此地,真是天助我也,終於可以起事了!」
幾天前,冥界,因果殿後廳。
闕修見牛先生並無要他出手的意思,暗自慶幸。先生不急不惱,繼續詢問詳情。
冥兵答道:「剛才有一老婦人潛入殿內,起初大家都以為她是死者魂魄,並未引起注意。她隱藏於因果鼎陰影處,不知如何操作,大鼎劇烈顫動,好似要傾倒炸裂。鬼將這才發現,出手擊殺,老婦受傷逃走。」
牛先生聽完,臉色無比凝重,因果鼎是他的本命法寶,與他本人仙途運勢甚至身家性命緊密相連,怎能不緊張?
他暗自運功探查,與鼎連接的瞬間,面色慘白,身體激顫,忍不住佝僂身軀,吐出一口鮮血。
闕修大驚,趕緊扶住他,「先生,難道是因果鼎受損了?」
牛先生喘勻氣息,重新坐定,臉色依然蒼白如紙,「有一種秘傳法術叫『仙擷』術,能抽取仙器之靈?,外化成形,達到複製仙器的目的。」
「您的意思是有人複製了另一個因果鼎?」
牛先生點頭,「從目前情形來看,因果鼎仙氣流失嚴重,只有這一種答案。」
「她複製因果鼎做什麼呢?」
「鼎中存儲了凡人輪迴的所有資料,她這樣做肯定是為了復甦某人前世的記憶。」牛先生說著,眼前閃過一縷靈光,「此人法力通天徹地,難道是他?」
他眼中狐疑一閃而過,繼而搖頭,「小友生性淡泊,與世無爭,應該不會做出此等越軌之事。」
闕修知道牛先生所指,他不動聲色,心中卻想,此事斷然與他脫不了干係。
他察言觀色,見牛先生眉目低垂,並沒有差遣之意,心中大呼僥倖,躡手躡腳離開。身後傳來先生自言自語的輕嘆:「這是本將的因果,終究還是要來的!」
擎天潛入城中,來到臨河小巷,他意識掃過,有一戶人家空無一人,於是翻牆而入,隱於房中。
屋內傢具遍布塵土,房梁牆角到處蛛網,顯然很久沒人居住。
擎天吞下幾粒藥丸,開始運功療傷。腦海中的老嫗神識還不安寧,喋喋不休,問東問西,「你和小和尚有啥過節?二話不說就要你的小命?」
擎天心神不寧,也不理她,老嫗繼續說道:「這小丫頭出手狠辣,撥雲掌十成功力,尋常人骨斷筋折,早死透了。沒想到你小子還真扛揍!」
擎天心念一動,脫口問:「什麼小丫頭?」
「就是那個小和尚,你們以為她男生女像,混跡男人中,一股子臭味,可老婆子火眼金睛,第一眼就看穿她的女兒身。」
擎天心弦一顫,不再搭理這碎嘴的婆子。他安心運功,氣息九轉,傷勢才穩定下來。
「你還沒告訴我,那小鼎是什麼東西?你對我到底做了什麼?」
老嫗沉默片刻,幽幽說道:「那是我從冥界復刻的仙器因果鼎。我採用人鼎合一之法,將你和因果鼎融合,你法力運轉,因果鼎功能啟動,凡人只是瞬時夢入前世,而法力高深之人,在那一刻已獲得前世所有記憶。」
擎天苦笑道:「難怪我一下子變成了香餑餑。禍水東引,拉我下水,婆婆還真是歹毒啊!」
「這都是你逼我的!只要你救出我的真身,我會將你與鼎重新分離,就萬事大吉了。」
擎天無可奈何,事到如今,想下賊船可就難了。
這時天光放亮,門外傳來一陣敲門聲,「公子請了,煙雨樓前來拜會!」
擎天心裡一驚,自己分明已經除去弘言印跡,怎麼還是無法擺脫,看來這些人還有別的手段。
他不應答,門外之人繼續說道:「我家主人與公子有緣相識,得知公子落難,備些盤纏,並無叨擾之意。」說罷,有一物呯地落入院中,接著腳步遠去,恢復平靜。
「煙雨樓?」擎天想到瓊花宴時的熊能和花七,肯定與金樓有瓜葛,還有路甲,與他們千絲萬縷聯繫,交情不淺。他心中遲疑,是敵是友一時分不清楚。
老嫗叫道:「小白臉,有錢不拿,天誅地滅,你當真傻嗎!」
她多次慫恿,加上之前的窘境,擎天無奈,將院中沉重的錢袋收入袖中。
既然暴露,索性光明正大行動,靜觀其變。現在有錢了,先到聚福樓,山珍海味上桌,一頓胡吃海塞,老嫗神識羨慕地聲聲慘叫,估計真身饞得垂涎三尺,抓耳撓腮。
酒足飯飽,在河邊迎賓閣住下,臨河的天字一號上房,高檔奢華,窗外楊柳依依,河面波光粼粼,景色怡人。
河面一艘烏篷船破浪而來,船上站立一人,衣袖獵獵隨風,他與擎天對視一眼,老嫗大驚,「是那個小和尚!」
話音未落,人影瞬移,迷塗已站在擎天面前,她眼神成迷,完全看不出任何感**彩。
擎天的目光相對熱烈,多是迷惑不解,其中還有一絲火熱的嚮往,好似老友重逢,迫不及待,促膝長談。
「你小心點,她再出一掌,你小命可就玩完了!」老嫗提醒道。她更關注和尚的外形,身材消瘦,眉宇清澈,五官似玉琢,若真換上女裝,必有一種超凡脫俗的別樣風情。
沉默對視片刻,小和尚淡然道:「我是來幫你的……」